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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孤芳不自赏-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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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娉婷,娉婷,让你伤心哭泣,让你绝望心碎的楚北捷,就在我的剑下。
  他是否,也曾让你幸福地微笑过?
  “茫茫天下,你能去哪?” 
  “我要回家。”
  “回家!”
  “有人,在等我。”娉婷淡淡一笑,眼中闪过柔情和憧憬,悠然举手,掠平鬓旁被风吹乱的发丝。
  阳凤清楚记得,娉婷站在窗前,她远眺的方向,是东林,镇北王的所在。
  紧握着剑的手越颤越剧,交缠的指渐渐松开。宝剑“匡当”一声,跌落在阳凤脚旁。
  楚北捷诧异地睁开眼睛。
  阳凤冷冷看着他:“我不会让你去黄泉打扰娉婷。她不想见到你。”她痴痴说着,伸手抚摸着棺盖,细声道:“娉婷,我知道,你累了。休息吧,从此以后,再不要为谁伤心啦。”
  楚北捷凝视着棺木,心若死灰。
  那里面,静静躺着他心爱的女人,他的王妃,他孩子的母亲,他生前或死后,都没有面目相对的娉婷。
  不错,他害死了她。
  娉婷永远不会原谅他,无论在人间或黄泉。
  死,他无颜央求她的原谅;生,他无颜索取她的尸骨。
  他倾心相求的绝代佳人,被他亲手葬送。
  “你说得对……”楚北捷眼中空空洞洞,泥塑似的,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你说得对……”他不舍地瞅着那具棺木,却再没有勇气用颤抖的双手触碰它一下。
  他有什么资格碰它?
  楚北捷转身,他的眼里看不见什么,没有阳凤,没有则尹,也没有路。
  他忘了宝剑,忘了一切,走出大门,怔怔地看着前方,朝山林深处走去。在门口低头吃着干草的骏马嘶叫一声,小跑着跟在楚北捷背后。
  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进了一个屋子,出来后已经失去了灵魂。
  则尹的手下看着这一人一马远去,低声问:“上将军,此人是我北漠大敌,我们要不要趁机将他……”
  则尹凝视着楚北捷的背影,摇头叹道:“他不再是任何人的大敌。”
  赫赫威名的镇北王,已经死了。
  他的心,已经死了。   
 


 第六章



  北漠大军踏上回家的路。
  若韩在途中接到了传信兵带回来的则尹的书信。
  久经战火考验的心,随着书信中逐行逐句的消息而下沉。
  手中薄薄的书信也彷佛非常沉重,若韩双手捧着,叹息着看向森荣:“白姑娘死了。”这位现在已经是北漠最高军事将领的男人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
  去了,那位风姿卓越的巾帼统帅已经去了。
  死在天寒地冻的松森山脉,残骨被豺狼拉扯散至四方,雪地中濯濯发光的,只余一支精致的夜光玉钗。
  当初兵发堪布,面对着东林大军谈笑自若,谁想到这位奇女子,竟会是这般下场?
  森荣问了许久,低声道:“是真的吗?”
  不相信,让人不敢相信。
  白娉婷,她曾一曲击退堪布城下十数万大军。
  仅凭一曲。
  “上将军夫人也病倒了。”若韩顿了顿,苦笑道:“我们都错了。”
  森荣不解。
  若韩道:“楚北捷正是因为不知道则尹上将军的隐居处,所以才夜闯军营,虚言恫吓。他跟踪我们的传信兵找到了则尹上将军。”
  森荣变色道:“那岂不是……”
  “他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找人。找他的王妃,白娉婷。”
  “他不顾死活夜闯军营,不为国家大事,只为儿女情长?”森荣愣了良久,吐了一口长气:“原来楚北捷攻打云常是为了白姑娘,这不是借口,而是真有其事。”
  若韩点头道:“不错。如今白姑娘命丧松森山脉,看来楚北捷的雄心壮志也被消磨了。他虽和我北漠有深仇,但到底也算是当世难得的英雄。”
  又是可惜,又是可叹。
  一个是英雄,一个是佳人。
  天意弄人。
  两位战将都曾跟随娉婷打过堪布之战,心下恻然。沉默片刻,森荣沉声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今晚要找个地方拜祭一下白姑娘。我得向管粮军务要一些好酒好菜,还有,军营中剩下的几坛好酒,我也要了。上将军,军旅中将领不得喝酒,我向你讨个情,让我今晚喝个痛快,可行?”
  “怎么不行?”若韩感慨一声:“今晚,我们所有曾经参与堪布之战的北漠将领,就在月夜下为白姑娘痛快醉上一场。”
  长醉忘痛,怎能不醉?
  这世间,又能有几个白娉婷呢?
  

  天色为什么一直那么灰暗,暗得近似不祥。还是我的眼睛一直被蒙蔽着,不曾真正的睁开?
  记忆中她曾被白雪围绕,雪的芬芳扑鼻而来,沁人心肺。
  她也曾,被五彩的霓裳包裹,裸足在王府中别致的歌台上,低低清唱,回眸时,瞅见熟悉的人经过,被她的歌声留下,驻了脚步,沉迷地听。
  但都散去了。
  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巨大的悲哀沉甸甸压过来,让人不明所以,彷佛没有理由,悲哀只是天命,辜负了这份自作聪明。
  “大姑娘?大姑娘?”声音好遥远。
  娉婷睁着眼睛,瞳孔渐渐凝起,有了焦点。目中倒印的人影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是哪里?她转头,想看看四周。但全身彷佛被痛打过,动一根头发都会牵扯出浑身的痛。
  “嗯……”娉婷缓缓吐了一口气,忍耐着等待酸痛过去。
  孩子呢?
  对了,孩子!她骤然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用双手捂住小腹,急切地渴望摸索到小小的动静。
  “别怕,我们已经喂你喝了药啦。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好的。”头顶上的脸乐呵呵地笑着。
  娉婷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她望望上面的屋顶。多好,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屋顶了,每天都是岩石和白雪,彷佛永远也见不着屋顶。
  真好,终于获救了。
  “醉菊呢?阳凤呢?”娉婷打量着四周。
  “醉菊是谁?阳凤?”那张方方正正的脸露出不解的表情,不一会,咧嘴,呵呵笑开了:“哦,我知道,你说的是我们上将军夫人。唉呀大姑娘,你还没找到上将军夫人吗?都这么久了,马儿都生马驹了,你还没找到?”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娉婷困惑地看着那笑脸,忽然,她想了起来,恍然道:“你是我去朵朵尔山寨路上碰到的那个大个子,你叫阿汉。”
  “哈,大姑娘你想起来了?就是我!阿汉!你还送马给我呢,叫我留下银两娶媳妇。”阿汉爽朗地大笑起来:“告诉你,我娶了媳妇了,快有小阿汉了。”
  屋顶被他的笑声震得簌簌下灰。
  娉婷跟着他笑了笑,奇怪地问:“你不认识醉菊?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山上?”
  “撞见的嘛。我上山给老婆打野味补身子呢,有只灰兔子中了我一箭,还溜溜跑个不停,钻进岩堆里不见了。我进去找,唉呀,找不到灰兔子,找到一个快冻僵的大姑娘。”阿汉兴致勃勃地说着,很是高兴。
  “你救了我?”
  “当然,当然啦!”阿汉比划着:“从雪山上抱回来,还要背着弓箭和兔子,幸亏我劲大呀。你快冻僵了,喝了好多野兔子汤才好一点,嘿,野兔子汤就是补身子。还有我请别人从远处带回来的好安胎药,都喂了你啦。本来是要给我老婆吃的。”
  听他这么说,娉婷大觉不安,又是感激。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怕,我老婆皮粗,骨头硬,怀着小阿汉还能干活,不怕的。”
  阿汉正得意地说着,屋那边走过来一个穿着臃肿棉衣的女人,小腹高高隆起,笑着问:“阿汉,你又自己和自己说话啊?”
  “喂喂,老婆,大姑娘醒了!”他把女人招过来,向娉婷得意地介绍:“这是我老婆。”又指指女人小腹,啧啧地说:“这是小阿汉。”
  阿汉嫂有着和阿汉一样的热情,笑着拧了阿汉一把:“柴没有了,快砍柴去。”对娉婷说:“大姑娘,你总算醒了。怎么好好的大冬天爬雪山?松森山神不好惹的,冬天男人都不敢上去,阿汉这笨瓜,居然瞒着我上去打野兔子。”
  叽哩呱啦说了一堆,大概因为救了人,显得很高兴,乐滋滋地端详娉婷:“再弄一只肥鸡来,就可以让你脸色红起来了。”
  娉婷心里却想着别的。
  

  三天的期限过了没有?
  假如救兵到了,却找不到她的踪影,岂不把阳凤和醉菊急个半死?
  不过,老天还是慈悲的,让她和孩子都熬过来了。
  孩子啊,你福大命大呢。
  娉婷温柔的抚着小腹,里面鼓鼓的,似乎很柔软,又似乎很坚硬,一种说不出的充实感全在里面,那是生命的感觉。
  “阿汉嫂,我想……”
  “饿了吧?我去端吃的。”
  “不不,”娉婷摇头,这位阿汉嫂说风就是雨,倒真的和阿汉非常般配:“我想赶路。”
  阿汉嫂瞪大眼睛:“赶路?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不行不行,我还准备明天弄肥鸡呢。”
  “我一定要走了。”娉婷从床上撑起上身:“我要去找阳凤,找你们的上将军则尹。”
  阿汉在门外砍柴,边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这时候把头探进窗子嚷嚷道:“上将军归隐了,大姑娘,你找不到的。听说大王都找不到他。”
  “不,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一定要尽快过去,他们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阳凤,还有醉菊,都会很着急的。
  

  隆冬快要离去,日光照耀下,雪水沿着直条的小坎,缓缓流淌。
  松森山脉上的雪,也会这样融化吗?
  何侠取了云常虎符,领兵出征,今日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肃穆地将虎符双手奉还。
  战争已经结束,调动大军的权利收归耀天公主。
  贵常青看着何侠手中的虎符在众目睽睽下,重新回到公主的手中,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耀天对何侠情意深重,要不是老丞相再三要求,绝不会颁布收回虎符的王令。
  “驸马生气吗?”
  早朝结束,耀天瞅着归还的虎符,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连忙派遣绿衣将何侠召来,见夫婿神采奕奕,应命而来,心里才安定了些。
  何侠愕然:“何侠为什么要生气?”
  “耀天收回了虎符呢。”
  何侠恍然,哈哈笑起来,无奈又怜惜地看着耀天,摇头道:“公主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我难道不是夫妻,我嫉妒天下人,也不可能嫉妒自己的妻子。”撩摆坐在耀天身边,携起她的手,表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压低了声音问:“丞相祝公主早生贵子呢,怎么样才能向公主讨个王令,让本驸马帮上忙呢?”
  耀天见他靠过来低语,本以为有什么大事要说,认真地听了,才知道这个人又在逗她,两颊顿时红了,蹙眉把头扭到一旁,嗔道:“刚刚才下早朝,驸马又不正经了,让丞相知道,不知道要教训多久呢。”
  “公主这话就不对了。”何侠一本正经,挺直了腰杆,咳嗽两声:“生儿育女,是人生大事,连老成持重的丞相也再三提起,怎么会是不正经?不管公主下不下王令,这个忙本驸马是帮定了。”
  耀天心里甜得像吃了蜜糖一般,红着脸道:“不找驸马帮,能找谁帮呢?”声音似蚊子般的低,几乎让人听不见。
  “嘿,那我今晚在驸马府恭候公主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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