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妆-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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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一时语塞,狭长的双目瞪着我,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解释,“我在你床上打坐。”
“那就是上了床嘛!为何不承认?”
他又动怒了,喝道:“你怎能这样口无遮拦?若外人听了还不误会?身为女子,连名节都不要了吗?”
“误会?怕什么误会?清者自清这样的道理你不懂?哼!”我气呼呼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他冷冷睨着我,“走啊!还回来做什么?”
我嗫嚅说:“勺子还没拿。”
他也不知从哪儿辨出一只小木勺,往我手里一塞,负气走了。我可恼火了,什么高僧?动不动就生气!人家又不是真的女子,是妖嘛!
沈云珞只吃了几口,便皱起眉头,将粥推开。我料想她是吃不惯的。腊八粥也确实不好吃,粗粝难咽。我本来对食物不挑剔,可在宫中住了大半年,嘴里也给养刁了,越吃越觉得受罪。不过仍然将一大钵粥吃完了,总算没辜负罗净一片善心吧。
在这屋子里,连把梳子都没有,更别妄想要热水洗洗脸,待久了整个人精神恍惚,话都不愿说。沈云珞刚好起来的身子,一下子又垮了下去,眼见着她的肌肤一天天暗淡,神情恹恹。我是真的担心她,也同样担心吴千雁,不知这事情究竟是谁要害谁。
腊月过了半,太后终于要提审我们二人。听得这消息,我竟松了口气,应了凡人说的那一句:早死早超生。
我们被押进一间暗室,四周都没有一扇窗,中间燃着熊熊炉火,太后端坐在侧旁一张禅椅上,手里拈着佛珠串子,闭目念着什么。火光映着她的脸,格外慈祥。我只期盼她能一直这样维持表面的慈祥。
四周站了几名内侍,我们双双在她面前跪下,此处比那间屋子要暖和的多,身子渐渐暖了不少,而太后一言不发更使得我紧张得浑身冒汗。半晌,太后睁眼,眸中的精明只是一闪,便换成了严苛,启口问:“于归,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
“是,太后娘娘,那日清晨,奴婢去找胡公公,看一切是否准备妥当,好伺候皇上和娘娘起床。胡公公都打点好了,让奴婢回去侯着,奴婢便与两位公公一道回去,路上看见对面的回廊里一名宫女好像很痛苦,蹲在地上,便过去看看,问了两句才知道是淑妃娘娘的宫女碧兰,她腹痛难忍需要去方便一下,又怕送给吴美人的补品凉掉,因此请我帮忙,将食盒送给吴美人。”
太后打断我问:“是碧兰提出让你送,还是你自己想送的?”
“是碧兰恳求奴婢去送的。”
“从你接下食盒,到吴美人的殿所,途中谁看见你了?”
“没有人。”
“继续说。”
“奴婢与吴美人相熟,进去的时间没有通传,直接去了内殿将食盒交给凌湘,吴美人恰好饿了,凌湘便替她舀了一碗出来。奴婢本要告退,吴美人忽然叫住我,说沈美人的衣服由凌湘从浣衣局顺带捎回来了,奴婢便随凌湘去拿衣服。找了一圈却没找见,奴婢回来询问的时候,吴美人已经将碗里的浓汤全部喝完,听我说找不到,便亲自去找了,这时奴婢没有跟去,只是在原地等候,待吴美人回来,面色煞白,已经在流血了。奴婢将吴美人背上床,凌湘出去叫皇上了。”一口气说完,有些喘,还因为紧张有些口干舌燥。
太后不紧不慢问:“你是否觉得有可疑之处?”
我忙伏在地上答:“回太后娘娘,奴婢愚笨,想了这么多天,也想不明白是谁要害吴美人。”
“沈美人,你呢?”
沈云珞也俯身伏在地上,平静答:“臣妾一直在自己寝殿,不知外面发生何事,直到凌湘闯进来哭喊,才得知吴美人出事了。吴美人待所有人都和和气气,臣妾想不出有谁会害她。”
太后深吸了口气,叹道:“这下可难办了……”
我悄悄侧目与沈云珞相视一眼,太后的意思,好像并不认为三七粉是我下的。
“沈美人,你进宫时日尚浅,不过也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皇上膝下子嗣稀少,宫中后妃极少有孕,因此,吴美人滑胎一案皇上必会深究。不过,哀家还是喜欢家和万事兴,即便是表面上和,内里再怎样波涛汹涌都可以。沈美人,你可明白?”
沈云珞直起身子,神情微怔:“臣妾……明白。”
太后满意点点头,看向我,语气轻柔:“于归,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拿过三七粉,自己忘了?”
我迷茫望着她摇头:“没有,我没拿过。”
沈云珞顾不得我不情愿,用力揪住我的左手举起来:“于归帮臣妾搬绣架的时候,不小心夹破了手指,臣妾便叫她用了三七粉,或许是于归拿食盒去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些在汤里!但我们绝对是无心的!更想不到一时大意会害了吴美人!求太后娘娘恕罪!”
我大声辩驳道:“不会的!那汤盅是有盖的!”
“于归!你快承认罢!是你无意中害了吴美人。是你一时大意,害了龙胎!罪该万死、我们罪该万死!”沈云珞伤心掩面啜泣。
见她一时变得这样悔恨万分,我惊魂未定,不知她想做什么!太后托住我的手,就着炉火的光仔细看了看,笑得高深莫测:“原来如此!既是无心之失,哀家断不会为难你们。”
沈云珞闻言,感激涕零,拖着我一并磕头谢恩:“多谢太后恩典!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条斯理说:“哀家会遣你们去相国寺陪伴送子观音,为皇上、为社稷,求菩萨多赐子嗣给我朝江山。”
我一愣,遣出宫去?这么好的事?原以为有性命之忧,怎么仅仅是去相国寺祈福?橘园潆心陌默
74
被侍从带回裕华宫,毫发无伤。我仍旧是一头雾水,看不清形势,只是默默跟着沈云珞拾掇东西。去寺庙清修,清简为好,沈云珞只带了一些朴素的常服和未秀好的千手观音像,而我带上了最初罗净施舍给我的僧袍袈裟。和华容添送我的那套衣服,对了,还有两尊泥像。
冬日的薄凉暮色下,我们被马车送出了宫,就这样给吴千雁滑胎一事做了个了断。
沈云珞挑起车帘,看外面的街道房屋,忽而嘴角上扬:“出宫了,也好。”
我满腹疑问:“娘娘,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你要诬赖我?”
“太后不过是想找个顶罪的,将此事大事化小。”
“她明知不是我,为何不去查究竟是谁干的?”
“她必定是查了的,而且查过之后方知此事牵连甚广,为了不打草惊蛇,先找人替罪稳住局势,以后再慢慢顺藤摸瓜。”
“这么麻烦,若一直查不出来,我们岂不是要在庙里待一辈子?”
“青灯古佛,好过宫中虚度。”沈云珞含笑望着我,双眸不曾有过这样的清明。躲在寺庙里,天高皇帝远,或许对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
相国寺的方丈大师看过太后手谕,便命人领我们去了后山坡的一座小院。
此处离相国寺不远,但因隔了座山头,几乎是与世隔绝了。周遭都是树林子,满地枯草枯枝,散发着干燥的味道。我倒是喜欢这里,碍不着相国寺那么多菩萨的眼。
篱笆栅栏都已经破旧,竹屋雅致,里里外外分了五间房,可四面透风,叫人怎么捱过寒冬?
侍从将我们交给几名持棍武僧,便离去了。
我和沈云珞面面相觑,这几个人,不会日日看守我们吧?
其中一位年长的僧人语气平淡说:“这里曾经也住过几名宫里的妃子,屋里有些她们留下的东西,二位施主看着收拾收拾,不要的扔了便是。屋子的院子里有水井,有菜园,不过现属寒冬,此处没有贮粮,稍微会有一些粮食送来,二位请自行打点。太后手谕,你们不可随意走出后山,只有等寺院于酉时闭门之后,方能出来走动。每日亥时在送子观音像前诵经祈福一个时辰。”
我听得有些晕,挠挠头问:“那有没有人看守我们?”
“没有。”
既然没有,我们出去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放轻松笑笑,这样也好,虽然日子清苦,种种菜念念经,总比在宫里有意思。得空时说不定能溜出去找罗净,他虽然知道我是妖,却对我很是宽容,而且……长得好看。
满布蛛丝的竹屋里确实有许多女人留下来的东西,宫中物品,清理一下还是可以用的。不过沈云珞嫌秽气,坚决不肯要,我恋恋不舍将那些衣被都被烧了,首饰珠宝我却悄悄藏起来,值钱的东西不能扔,管它是活人还是死人的。
一直清理到半夜,屋子才算能住人了,连灯烛也没有多少,为了节省,我摸黑出去拾了些柴来烧。我们两个累坏了,盖着薄薄的被褥,东倒西歪躺在偌大的竹床上睡过去。
清晨被一阵阵雄浑的钟声惊醒,我皱着眉嘟囔:“吵死了……”扭头看旁边的沈云珞,她好像早就醒了,眼睛一眨一眨望着屋顶。
“娘娘,醒了?”
她叹了一声:“眼看到年关了,难不成要在这里守岁?就我们俩冷冷清清地过新年?想起从前在家里,这一阵是最热闹的,一家人聚在一起,糊灯笼、写对联,喝酒玩乐……没想到,我也有今日。”
“娘娘,你不是很盼望出宫么?既然最大的心愿打成了,其他的就不必计较!冷清是冷清了点儿……不过你总算可以放下心事了,不用再惧怕皇上找你!”
沈云珞合眼道:“我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
冬日难得见晴阳,屋子也被烘得暖暖的。我将所以的头发绾起,随手抓一根筷子固定发髻,在厨房里忙活。
如今光我一个人伺候沈云珞起居,不得已学烧菜,这是一件很辛苦的活,在相国寺的地界里我不敢勤用法术,常常顾得了锅里的菜顾不了灶下的火。火小了,菜难熟:火烧太旺,菜又糊了。为了折腾一顿饭出来,我总是满头大汗,蓬头垢面。
沈云珞每回都是皱着眉吃的,其实我也知道难以下咽,可没别的办法。
正打算施法点灶火,似乎听见外面有人声,探身出去一看,竟是华容添!他披了一方大氅,精神奕奕站在枯黄的院中,风度如旧,身后两名随从抬着一方红木箱子。而他身边,梳着羊角髻的小丫鬟,那不是翘儿么?!
我几乎是一路欢呼冲到她面前:“翘儿翘儿!你怎么来了?我可想念你了!”
“于归!”她见了我也是欣喜万分,紧紧抓住我的双手不放,“小姐呢?小姐还好吗?”
我的灿烂笑容马上收了回来,原来她心里只有沈云珞,和秦朗坤一样。我指指屋子,“就在里间绣花,你进去罢。”
翘儿扔下我的手飞奔而去,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本来认识的人就不多,一个个还都心心念念想着沈云珞。
华容添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于归?”
“啊?”我回过神来,转身看着他,“王爷怎么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指了指身后的大木箱子:“给我们送些御寒的东西。”
我点点头,继续看着他。他无奈摇头,睨着我笑道:“还请姑娘指示这些东西该置放何处。”
“喔!”我反应过来,忙请他们将箱子抬进一件空屋。
华容添也随了进来,伸手推开窗,望了望荒芜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