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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言欢-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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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愤怒了:“我也没不珍惜啊,我是把我青春跩地上又踩了几脚是么?我跟着你就是珍惜了?我自己一个人就是糟蹋了?你什么逻辑!我不纠缠不代表我没感情,我爽快我看得开也不代表我贱!我的优良品德我自己明白,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借口!”
在失恋的四年中,我唯一练就的就是一张尖利刻薄的嘴,和一副厚重的脸皮。
陈风果然被我成功激怒,他跨上前一大步,彻底暴露在白花花的灯光下,头上跳着青筋:“我告诉你莫芹,我就是看你没有别的女人那么麻烦才找你的!你别以为自己特别了不起,你看看自己,马上三十了,要身材没有,要相貌没有,要钱更没有!你就剩下一张不饶人的嘴!我没有精力再和小女孩儿玩恋爱游戏,你也别跟我摆出一副臭脸教训我!你现在这样,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轻蔑一笑:“这么说我还应该感激你的高抬了?或者替你遗憾,遗憾完美的你居然看走了眼?遗憾你这么鲜艳的花插在了我这块牛粪上?可是你有没有问我,牛粪喜不稀罕你啊?我还觉得是你暴殄了我呢!”
我忘了,陈风一直是个冷酷干脆的人,杀伐决断,果决英明,现在他竟然能追我到公司来,哪怕只为了骂我几句,是不是我都应该庆幸?
脑子里回荡起那句“晨风和细雨”,还有该死的温柔笑容。所有的爱都是给叫“萧雨”的女孩,所有的期待都是我们的相似。如今,他的耐心已经用光,因为我与他的预期一天比一天背道而驰,还打算一去不复返。
我继续挑战他的底线:“我还很好奇,你那前女友,萧雨是吧,你怎么就觉得我跟她很像呢?难道她也被gay抛弃过?”
啪!
耳朵里充盈着异样的嗡鸣,好像一种奇异的过电流的声音,热辣辣的左半边脸一下一下地跳着,与心跳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平生第一次挨打,却是不折不扣的自找。我毫不犹豫地扬起巴掌,陈风也不闪躲,直愣愣地看着我高高抬起的胳膊,愤怒地定在空中。我做了半天姿势,终于没有落下去,只是抚住了左边的脸蛋。我不是懦弱,因为第一我想到了以自己的高度,扇在他脸上也没有什么力道,第二,既然打回去没有效果,还不如就势让他愧疚。于是我还轻轻地“嘶”了一声。
陈风还预备着被我打还一耳光,却没想到我自己放弃了,他一定觉得有些懊悔,因为他刚才的表现太不绅士了,有违他一贯的伪装原则。他奇怪地看着我,好像在探究自己为什么会下了手,又好像有点后悔,有点内疚。
不知道脑子里哪片褶皱被他打醒了,我居然说:“你以为,就因为我穷,低微,不美,我就没有心,没有灵魂吗?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完全一样有一颗心。要是上帝也赐予我美貌和财富的话,我也会让你难以离开我。”我省略了最后一句,“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简爱里我最爱的台词,此刻献给高高在上的他,我根本不需要怜悯和道歉,我只想要他知道,纵然我的底线再低、尊严再少,我至少还有自己的人格。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搞得如仇人一样。
陈风偏过头不再看我,拳头紧紧握住,复又松开,“疼么?”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打你……对不起。”
我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淡淡地说:“你说呢?你自己扇自己一下就知道了。”
“莫芹,你不该拿她激我。”陈风说,声音忽然像经过了百年的沧桑,“你成功把我气糊涂了。”
我说:“我知道,被人揭穿了总是会有点恼羞成怒,是吧。” 
陈风没有理会我继续挑衅的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萧雨。一开始我和你在一起确实是因为你和她太像了……可是你比她理智太多了,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不像她,一点都不像。”
我也收起了话里的刺,认真和他说:“那你能忘了她么?你能看着我的时候不再想起她么?你能一心一意只爱一个我么?”
陈风一愣,三个问题,他哪个都不能给我明确答复。他紧紧抿了唇角,说:“如果我说,我开始忘了萧雨,爱上你了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这个如果,你自己不觉得可笑么?你要是能确定,何苦加如果这两个字呢?还有,你懂不懂得什么叫晚了?施工图都画好了,地基都挖了,你能告诉人家你楼梯画错了,搭不上楼板么?陈风,有些事儿,只能干一次,没有重来的。”
我又叹了口气,轻声说:“我要是你,一定找一个和萧雨一点都不一样的,从形到神都不一样的。”
陈风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这通常是他准备结束什么事情的标志,比如下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一场电影播到演员表的时候。他说:“你不会再回来了,是吧?哪怕我忘了萧雨……”陈风从来没有这么拖泥带水的时候,也许是被我弄得头脑混乱了。
我说:“你觉得可能有这个哪怕么?不好意思,我还约了人,没事的话你就走吧。”
陈风说:“那么我们就算正式分手了,是吧?”
我点点头。
陈风猛地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深深、深深地看了我一样,然后大踏步地离去,步履一如往昔地稳健、坚实,毫不犹豫。一贯骄傲的陈风,连分手都要他先走,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我确实约了人,这个人是长江,他刚在网上团购了一匹玻璃餐具,哭着喊着要我去他家,给我显摆,尤其要把那传说中巨大的玻璃果盘给我过过眼。
我头也不抬说:“滚出来!听壁角听够了没?我的不高兴你全看见了,让你高兴了吧?”
悉悉索索响了一阵,长江扭扭捏捏从一片阴影里钻出来,说:“先去我家吧,啊,让你哭个够,保证没人干扰!”
我愤怒地叫:“收起你那悲悯的目光!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笼罩着圣洁的光芒,还散发着救赎的味道!”
长江装腔作势闻闻衣袖,说:“味道——不好意思啊,是我该洗澡了吧。”
我乐了,乐出了眼泪。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赐予了我们勇往直前的力量,让我们在这丛生荆棘中劈出一条血路,还要一路高歌前行;我们早就长大,在直面惨淡之前,我们就明白了,王子和公主之所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因为那个故事有个long long ago的开头。
所谓幸福大抵相似,我们标榜经历过而不再稀罕,反而世间的不幸又各有各的模样,加诸于身上的痛苦也由于诸般初次相遇的不同而刻骨铭心,却为我们痴缠、纠结,是甩不脱的一生情仇。
看不透的人企图仗剑执戟所向披靡,逃出生天;看透的人,索性丢盔卸甲,早早回归万物。质本相同,终不过是期盼一个安静的所在,环环相扣,安知不是所有的坎坷又在至高处回到原点?究竟哪个,才是败了?


、二十七、

跟陈风分手的时候,我没有哭;跟杜墨谈话的时候,我没有哭;去王明磊家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酒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手握酒杯歌舞升平的一刻,终究要醒来,面对俗世红尘万丈。
陈风说我是个懂事的女孩,我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不会撒娇,不会缠着人不放,没有女生的刁钻小毛病。可那是我吗,那是女人吗,那是真的吗?时间本没有太过完美的事,包括他对我的期望,太过完美的景象必定是假的。
我已经无力在这段感情中辩驳什么,正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样,我理智冷静,我从不放弃,我什么时候离不开了这些恍如魔咒一般的评价,征途漫漫,我无力选择。四年来,我一步一步走着,寂静而孤独。别人越觉得我豁达而坚韧,我便又往身上套一个罩子。挣扎了半天,却不过是回到了原点。所有的自我暗示和催眠都在达到顶点的沮丧里摧毁,无所遁形。
我靠着白色的铝塑窗户,十六层,有不胜寒的高度。扶着窗框,哆嗦着站在了窄窄的窗台上。阴霾的天际只有薄薄的纱窗相隔,灰败凌乱的树影尽收眼底。这样的高度,王明磊是怎么跳下去的呢?他不怕疼么?他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自杀,可是有多么的想要离开?我闭上眼,想象着,只要一小步,所有的痛苦和纠结都会消失,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确实轻松啊。
“莫芹!”掺杂着惊惧的大喊。我回头,长江正端了一个硕大的果盘从厨房走出来,里面花花绿绿盛满了水果,惊得一动不敢动。我笑了一声,对惊慌失措的长江说:“叫什么叫,不想死也被你吓得掉下去了。”
长江恍若不闻,他果然放低了声音:“莫芹,你先下来好不好?这样太危险了。下来吧,啊。”然后把果盘轻轻放下,又轻轻一点一点往前移动,好像我是一只午睡的猫,一点声响都会惊得炸了毛。
我看着他强压着的惶恐、蹑手蹑脚的傻样,笑了,灵光乍现,一把拉开了纱窗说:“你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了!”
长江果然被点了穴一样,固定住了,哭丧着说:“莫芹,你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我求求你,下来吧。”声音里真的带着哭腔。
我换了一下姿势,想抓得牢一些,长江忽然离弦的箭一样蹿了过来,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我的腿。
我哭笑不得,被他抱得死死的,我还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栽下去了,于是去扒拉长江的胳膊说:“你松开点儿,我好下来。”
长江纹丝不动,闷闷地说:“我不松开,我绝不会让你干这种傻事。不然你做鬼后悔了天天来找我,我可受不了。”
心中暖流瞬间穿过,我也放低了声音说:“喂,我没想死,逗你玩儿呢。你松开让我下来,回头真掉下去就惨了。”
腿上一松,长江恨恨地转过身去端果盘,我跳下窗台,问他:“哎,怎么啦?真生气了?”长江不理我,低头摆弄水果。
吸鼻涕的声音,我凑过去看他的脸,赫然一条泪痕直挂到下巴上。我嗤地一笑:“你当真啦?哭了?”
别扭地别过脸去,还很娘地甩了下肩膀,长江依然背对我。桌上放着巨大的玻璃果盘,苹果、梨都去了皮,削成小方块,整整齐齐地码好,旁边是紫红的李子,和一小堆鲜嫩的樱桃。我心里忽然愧疚了,于是捏了块苹果谄媚地放到长江嘴边,说:“没想到你胆那么小啊,还给吓哭了。我赔罪,来,我喂你吃。”
长江只是用手接过了苹果,说:“你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像是开玩笑么?”
我愣了一愣,说:“我就是想吓吓你,谁想到你那么不禁吓。我可不想死,都还没嫁人呢。”
长江摇了摇头,“莫芹,你跟王明磊不一样。你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要再妄图了解他,甚至追随他。陈风根本是一个无耻混蛋,丫还以为自己多么高高在上,我看就是一妄想症!”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梦到蝴蝶儿的庄周,自长长一梦惊醒,才得明白,原来是只日夜颠倒、戏梦不分的扑棱蛾子。
我苦涩摇摇头,说:“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吗?”
长江习惯了我这种跳跃思维,他摇头,“我其实一直奇怪,你怎么叫了颗蔬菜名字。”我给他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脱线的女人,不小心生了个孩子,很是愁苦起名字的事宜,究竟怎样才能起得又大气、又上口、又寓意深刻,让人敬佩呢?于是她坚定地拒绝了我爹苦翻三日词典起的诸如“莫歆”、“莫翾”一类的名字,毅然决然在我的户口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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