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臣-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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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对我说:“这个时候,如果我想说明天你还是要搬出去,是不是很煞风景?”“这个时候,如果我说明天尚飞会来接我,是不是更煞风景?”我不甘示弱的说。他睁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然后颓然躺下:“这是一种示威吗?我认输了好吗?明天让大伟送你去诺雨花园好吗?”“不好,我就这么和别的男人一起在你面前走,看你能舍得。”我在他眼前撒娇,认定他下一秒就会拥我入怀,让我别走。他长时间的沉默,最后别过脸说:“你下去睡吧,我想自己待会儿。”我没有跟他纠缠,帮他盖好被子,扭头下楼。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就开始收拾东西,Mary进来,惆怅的说:“真的要搬走吗?不要啦,咱们一起住得多快乐,我舍不得你离开啊!”“没事,会经常回来的,您的舍不得如果能分给Tony一点儿就好了,我就不用走啦。”我拥抱Mary。Mary摇着头,摸着我的手:“然然,我心里都这么难受,何况Tony,有些事你别怪他。”“Mary,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相信他会放我走,也许过一会儿,他就会来拦住我呢!”
十点钟,敲门声,是尚飞。他开始往车上搬东西,整个过程我都坐在客厅里等费先生,他没有露面,我认定他就在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悲伤的看着我们。所有行李都安排妥当,费先生还是不肯出来,我简直有些怒不可遏,起身要走。尚飞在我身边坐下,问我:“如果我想上去见见他,你同意吗?”“随便,他愿意见你就好。”我情绪不佳,语气不善。他点点头,态度坚决的转身上楼。至少有十分钟,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不知道楼上进展到什么阶段,反正大打出手是不可能了,唇枪舌战的话,费先生也未必吃亏。
尚飞下楼,走到我面前,声音很柔和:“我们走吗?”我向楼上看,依然没有费达臣的身影,终于咬牙切齿一跺脚:“走!”尚飞开来一辆银灰色本田SUV,和罗沉的车型一样,我毫不犹豫的坐进去,往前一指:“开车。”开走那一刻,我抬头,他的身影若隐若现的闪烁在窗口,我憋了好久的泪,瞬时狂飙。
这一路,我们都没有对话,离诺雨花园越来越近,我擦干眼泪,对尚飞说:“尚飞,对不起,送我回去好不好?”他苦涩的对我笑笑,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向别墅方向飞驰?我们停在别墅外面,他侧过身面对着我,拉起我的手,这一回,我没拒绝?“刚才我上楼去找费达臣,他脸上的表情,是我活到现在为止见过最绝望和悲戚的,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吗?”他说着拉下我这一侧的遮阳板,上面的镜子清晰的映出我的脸?“就是这样,和你的表情一样?”我又落泪了,是为费先生,我隐忍的,让人心疼的费先生?因为我任性的要当着他的面,被其他男人接走,我认为这是一种刺激,会让他挽留,而忘记了,对于他,其实是痛彻心扉的折磨?
“你跟他说了什么?”我问尚飞?他握我的手有些用力,下定决心般说:“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先说了?他说,舒然对于你是爱情,但她对于我,是生命?你希望你的爱情圆满,我希望我的生命美好,所以,咱们没有任何冲突?如果你能对自己承诺,可以给她最好的照顾,可以让她从心底快乐,那么,带她离开这儿,我愿意祝福你们?”“你怎么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费先生竟然对另一个男人说会祝福我们?他摇摇头:“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都没说?你开玩笑吗?就这几句话你们说了十几分钟?他只是腿有问题,也不结巴,这怎么可能?”“我们就这么坐了十几分钟,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所说的话,舒然,给你最好的照顾,我没有丝毫怀疑,自己肯定能够做到,但是,发自心底的快乐,我永远没有把握?所以,我告诉自己,带你离开,如果你能说服自己跟我回诺雨花园,那么我就还有希望;如果你最后还是选择回来,我就放手?我想,对于舒然来说,最好的照顾远远比不上心底的快乐重要,是吗?”他的眼睛变得雾气蒙蒙,我甚至能预感到很快就会有一滴泪从眼角涌出?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自从醉酒被他背回家后,与他的第二次亲密接触,他的肩膀比费先生宽,胸膛比费先生厚,可惜你再好,终究不是我的费先生?我打开车门,回头对他说:“尚飞,谢谢你,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女孩,正如我对费达臣这样,哪怕飞蛾扑火,也会奋不顾身?”
我拿钥匙打开大门,Mary闻声出来:“然然,你回来啦?太好了,太好了?”“他在哪儿?下来过没有?”一旦作出决定,就开始疯狂的想见到他,想触到他?“没有,一直在房间里,我想他的心情肯定不好,也没敢上去打扰?”Mary指指楼上,忐忑的说?我踢掉鞋子,顾不上换拖鞋,光着脚跑上楼?
他房间的门关着,我气势汹汹的一脚踹开,声嘶力竭的冲里面喊:“费达臣,你这个又懦弱又没良心的混蛋,就这么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别的男人带走,还无动于衷,你还是不是人?”没有回音,也没见到他的人影?我有些不安,慌忙进屋,卫生间里有水声,费先生的一只拖鞋可怜兮兮的被遗落在门外?为了费先生出入方便,原来客厅与卫生间连接处的台阶已经被改造成斜坡,我走过去,门没有锁,他坐在轮椅上,赤脚踩着地面,上衣扔在墙角,头埋在两手之间?花洒还在源源不断的浇下水,他浑身湿透,坐着一动不动?
我顾不上被淋湿,急忙进去,水竟然是凉的,尤其在这种深秋与初冬的交界,这种凉,简直能刺骨?“你疯了?是不是不想活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哭着关闭开关,拼命摇晃着他?他很迷茫的抬起头看我,目光涣散,找不到焦点?“舒然……”他哑着嗓子唤我,然后拉着吊环努力站起来,另一手,把我紧紧的,紧紧的压在胸口,他的嘴巴张的很大,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窒息已久的病人突然得到救命的氧气?我能感觉到他的喉结,不断上下滑动着咽下津液,那是一个人强忍哭泣时的标准动作?他伏在我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我双手环住他的腰向上托着,即使如此,还是几乎站不住?只好无助的冲着门外大喊:“Mary,Mary,Help,Help!”
虽然他已经很瘦,但对于两个女人来说,搬他上床真不是一般的困难?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意识恍惚着自己不能出一点力气,而这两个女人,还连吓再哭的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他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冰冷,我想起大学时第一节解剖课,和我同组的一个男生,斗胆率先摸了躺在桌上的尸体,然后眼神恐怖的对我说:“舒然,真TMD冷,死冷死冷的?”这个词,简直就是他为此刻的费先生创造出来的,那种冷,是从骨头里向外散出,连同着血液,连同着筋脉,一直漫延到皮肤表面?
Mary说家里没有热宝或者暖水袋,我们只好倒空矿泉水瓶子,装上热水,塞进盖在他身上的双层被子里?他颤栗不停,嘴唇青紫,连着牙齿一起抖动?我用干毛巾擦着他的头发,轻轻问他:“难受吗?”“舒然,冷?”他从被子里探出手,我捉住又掖回去?Mary忙碌着端来一盆盆热水,家里的毛巾全体出动,浸湿后拧干,焐在胸前,双腿和腹部?他的上半身因为血液循环正常,很快就恢复些温度,但是两条腿,却说什么也不见好转,始终冷得要命?Mary搬出两个电暖器,围在床周围,我俩早就大汗淋漓,恨不得把热量传给费达臣一些?
他躺在床上,眼睛紧闭,下眼睑浮着重重的黑眼圈,昨晚我走以后,他大概一夜未眠?寒战非常消耗体力,何况他根本没什么体力,Mary说:“你看看Tony,表面上是在睡着,其实是痛苦的磨难?”他偶尔会全身抽搐一下,大多数时候,只是小幅度的扭动,伴随着含糊不清的低吟?我和Mary一直守着他,交替的为他换毛巾和热水,我又贴到他耳边:“达臣,好些了吗?有没有暖和一点儿?”他哼唧着说不出话,我羞怯的看了Mary一眼,向他身边凑凑,温柔的问他:“达臣,抱你好不好?”他的头向我这一侧靠了靠,无力的念出我的名字:“舒然……”Mary慈爱的摸摸费先生的头顶,又摸摸我的,会意的关上门走出去?
我取出覆在他身上的热毛巾,扔回盆里,然后钻进被子,把他扣在我的怀里,他挣扎着晃晃头,低声说:“舒然,不要?”我扑哧扑哧掉眼泪,抱他更紧,心疼地说:“你是不是傻瓜?表达嫉妒有很多种方法,正常人通常选择揍人一顿出气,打不过的话骂一场也行,实在不济,就心里暗暗诅咒,像你这样发疯自虐的,还真没见过几个,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让我活了?”“不是嫉妒,我心里燥热难受,以为冲冲凉就会好的?”他仍然虚弱,答我一句也要喘上半天?“你那是冲凉?我看叫自杀还差不多?”我不许他再说话,让他闭目歇着?
就这样一直躺到下午五点,我早就腰酸背痛,但怎奈我一离开他就惊醒,只好咬牙陪着?期间怕他不舒服,又几次给他翻身,他体温渐渐攀升,起初我们还万分庆幸,后来竟一发不可收拾,直直烧到四十度?我觉得拖下去不是办法,让Mary给大伟打电话,送费先生去医院?他又执拗的不肯去,我扶着他半坐起来,喝下半杯热水,凶巴巴的对他说:“这次由不得你,以后这些小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让我睡一会儿好吗?睡醒了就好了,舒然,我只是很累?”他还要躺着,我知道他的疲倦其实与睡眠不足关系不大,只是发热又进一步耗竭了他的体力?我给他腰后摞上好几个靠枕,让他靠着,接着穿上袜子和睡衣,再翻出一片退热药强制他吞下,然后盖好被子,这才利落的跳下床?
他不干了,强打精神问我:“你要去哪儿?”“给大伟打电话,让他先不要来,如果吃完药你的体温能降下去,就免受医院之苦,若是还不见好,立即拉去住院?”我口气坚决?他撑着坐起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命令我:“不要出去,用这个打就好?”里面放着他的手机,我拿起来,划开屏幕,西雅图樱树下,我的笑脸,赫然出现?我心里甜得发腻,举着手机,到他眼前:“这是怎么回事?难怪你不肯让别人碰你的电话,原来长期侵犯着我的肖像权。我可是在国际律师事务所工作过的,小心把你告上法庭!”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装作没听见。
Mary端来李阿姨熬的粥,里面放了很多补品,费先生没有食欲,跟我墨迹着不想喝:“不喝粥换成牛奶行吗?”“不行,牛奶和鸡蛋都是动物蛋白,不好消化,你先把这个喝了再说,要不然给你上豆浆啦?”我连哄带骗。他拧着眉毛,满脸不情愿,灌下半碗。还没有两分钟,就全部吐出来,喝进去的不多,吐起来却要花好大力气。他双手抓着床单,一下一下的呕着,身子越俯越低,最后整个人趴在我腿上,还在干呕。我仰头喝下剩下的半碗粥,把碗递回Mary,果断的说:“告诉李阿姨,重新熬一碗白粥,什么也不要放,枸杞和大枣味道太重,他本来就不爱吃甜。”
粥再被端来,泛着大米的香气,我吹凉递给费先生,他刚从上一次呕吐中缓过神来,坚决不肯再做尝试。“快点儿,快点儿,要不然这样,你喝一口我就脱一件衣服,行不行?”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坏笑着摇头:“不需要,我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