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残月-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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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慕容燕大哥的儿子,与我年龄相差无几,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几经磨难,九死一生。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扬州城内的无名小混混了。孩儿同他一起历经生死,看他的行事,已经显露仁义侠风,日后他必会有一番作为。当日我错手杀了大哥慕容燕已经是不该,如今遮幕山庄能够交到筠玉手中,也算是重回正道。这算是孩儿欠他的。”
“慕容燕的死根本就是柴少康的阴谋!风儿,你根本无需介怀!就算你不刺他那一剑,中了三步寒冰魄的人,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你又岂会不知,当时你们二人相斗,是柴少康有意安排,要将你们二人一起置于死地!”月姬道。
“可是母亲,孩儿始终心中难安……”卓南风道。
“母亲,你可知道,在这过去的十三年中,孩儿始终都在痛苦之中。然而这痛苦并不是因为逍遥宫与遮幕山庄的恩恩怨怨,而是因为,孩儿一直都在迷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卓南风看着小筑外的湖水,幽幽道。
“可是孩儿如今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是慕容南风还是卓南风,只要能够能够做到行事俯仰于天地,无愧于心,活的心安理得,活的安然,是姓慕容还是姓卓,都已经并不重要了。”
月姬一震。她惊诧地看着南风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眼中的阴鸷冷酷已经逐渐被消融……
“是她这么告诉你的么。”月姬心中竟升起一丝哀伤。
“是的。母亲,孩儿已经决定要带着毓儿一起离开,还请母亲成全!而且,孩儿更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离开!”南风的声音中充满了果决。
“不行!母亲不答应!”月姬一口回绝,神色中带着愠怒和心伤。
进退维谷
“母亲!这是孩儿此生,最大的心愿了!”带着恳求,卓南风看向母亲。
“风儿!”看着面前的儿子,月姬忽然觉得儿子已经渐渐开始离自己那么遥远。
如同被刺痛了一般,良久,月姬说的果决:“你要母亲亲手……亲手将这十几年来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么!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随你们一起离开!更不会允许你就这么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离母亲身边!母亲不能冒这个险!更何况,母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毓儿怎么会是来历不明的女子!母亲,孩儿七岁的时候就与她相识,难道这还不够么!”卓南风道。
“不够!远远不够!你甚至不知道,她对你是否是出自真心!我绝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冒这个险!”月姬恼怒不已。
“我相信毓儿对孩儿的真心。这怎会是冒险?母亲,告诉孩儿,那件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卓南风转过身,盯住母亲。
“是和父亲有关,对么?”
“……”月姬忽然沉默。
“你一直都怀疑父亲没有死,是么?”卓南风微微转身,问向母亲。
月姬身子一晃,一下子失神落魄起来。
“母亲,你不要再心存幻想了!虽然当年遮幕山庄之上的那场恶战之时,父亲并没有中银澈针,可是你用天魔梵音大法封住他的生门,本就已是铤而走险!虽然逍遥子事后并没有追查到底,可是,父亲他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卓南风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不……”月姬已经是泪流满面:“不会的!母亲曾到处命人搜寻你父亲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啊!这说明,你父亲他很有可能还活着!南风!你父亲他还活着!母亲多么希望,能够找回他,让你们父子二人一起重振遮幕山庄,就算母亲会因此横死,母亲也无怨无悔!”
“母亲!”卓南风看着月姬,轻轻拥住面前的这个在江湖中一度叱咤风云,令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女子。她的身形是那么瘦弱,与那些风风雨雨,太不相称了。
“母亲,您让孩儿怎么办!孩儿不想放弃你和毓儿任何一个!”此情此景,一贯被人看做冷面冷心的南风,也红了眼眶……
“你说什么!此次逍遥宫被皇兄大肆压制,是因为有人暗中告密,逍遥宫与金人勾结意图谋反!”赵应乾看着方靖天,惊呼出声。
“此事千真万确,王爷。只是,那个告密的人,至今身份下落不明。卑职至今……尚未查出。”方靖天道。
这……这其中必有阴谋!只怕是有人暗中为了打压逍遥宫,故作此伎,痛下杀手。长此缠斗下去,只怕毓儿也会被牵连其中。难道,又是自在城城主柴少康!
赵应乾一时心乱如麻。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却听见小蝶慌乱的声音传来:“王爷!王爷,王妃她……王妃她……”
匆忙地跑了进来,小蝶已经顾不上通传。
“小蝶,王妃她怎么了?”赵应乾走出案后,抓住慌乱不已的小蝶的手。
“王爷,您快去见见王妃最后一面吧,王妃她……她快要死了!”小蝶泣不成声。
!!!
赵应乾心头只觉被什么给重击了一下,撂下方靖天和小蝶,飞奔向庭芳苑。
方靖天和小蝶愣在原地片刻,才匆忙追了上去。
“兰若!兰若!”赵应乾冲进庭芳苑,径直走进内室。
泪犹在眼角,面容苍白无比,形容消瘦的欧阳静此时已经是神思哀绝。
紧紧地握住欧阳静的手,赵应乾已经是五内俱焚:“兰若,我不准你离开,你听见了么!我不准!不准!”
“王爷……”欧阳静气息微弱。
“好,王爷说不让兰若走,兰若就不走。”欧阳静淡笑着看着赵应乾,眼泪再次无声滑落。
“兰若不走!兰若还没有为王爷生一位小世子,小郡主呢……”欧阳静强颜欢笑,轻声宽慰着面前的良人。
“兰若!”赵应乾泪如雨下。
“王爷,不必难过,就算是兰若不能再服侍王爷,还有小蝶妹妹呢,小蝶妹妹她,一定会比兰若更加尽心尽力……”欧阳静泪中带笑。
匆匆赶来的小蝶见到这一幕,更是泪如泉涌。
“小蝶,你过来。”欧阳静一声轻唤。
“王妃姐姐……”小蝶走上前去,泣不成声。
欧阳静伸出左手,费力地伸向小蝶的方向,却被小蝶紧紧抓住。“王妃姐姐……”
“从今以后,我就把王爷托付给你了……”欧阳静说毕,无力地喘息着,神色痛苦。
“兰若!不可以,你不可以就这么把我扔下!”赵应乾肝肠寸断,心头更是升起对自己的痛恨。
“是我有负于你,兰若,我好后悔!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用心去爱你!兰若,你不要走,只要你好起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会那么不顾你的感受!”
“王爷,你能这么说,兰若就已经知足了……”欧阳静艰难地道:“至少……至少……兰若知道,你的心里,有我……”
“王爷,不要内疚……是兰若此生无福消受你的爱,兰若能够被王爷如此珍爱,此生已经无怨无悔了……”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了下去,直到再不可闻。
“兰若!兰若!”赵应乾紧紧地抱住欧阳静,如同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静王妃!”小蝶已经是哭的哽噎了。为什么人总是到失去了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为什么?
见到房中的情景,得喜与方靖天都动容不已。得喜更是已经眼中带泪。
紧紧地抱住欧阳静已经渐冷的身子,赵应乾心痛的不能自持,痛声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得喜等人听了,随即退出庭芳苑。
站立庭芳苑外,一应婢女太监等人都黯然落泪。曾经沧海,再难为水。所有其中知道内情的下人,心头都格外的沉痛。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番外之欧阳兰若水中明月(一)
我父欧阳德,位列公卿,司当朝丞相,是朝中人人都敬畏的欧阳大人。我本名唤欧阳静,小字兰若,虽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但在东京之地,亦算是小有才名。
新君登位后,对我欧阳一氏恩宠有加,对我父更是多番提携。当听闻我父尚有一女承欢膝下,新君在一次朝宴上,便亲口向我父提出我与当朝贤王爷赵应乾的婚事。我父感恩戴德,对新君更是尽忠尽职,谨小慎微,在朝中每每如履薄冰。
那一年,我正值双十年华,豆蔻衡芜。我母早亡,在家中悉听父亲教诲。父亲对我十分宠溺,我自幼体弱多病,家中的大夫时时停驻。尽管如此,父亲依旧视我为掌上明珠。父亲知我素喜读书,便命人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先生传授我文牍诗篇。我钟爱文房墨宝,父亲便命人四处网罗珍奇古玩,摆满了我的书斋。在外面倾轧的官场中,我父是谨小慎微的欧阳宰相,而在家中,他仅仅是一个慈父而已。
那一日,红衣太监总管福林亲到我欧阳家邸传旨,父亲命我也前去中庭跪谢皇恩。听到旨意上的字句,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竟忘记了谢恩领旨。
父亲很是高兴,那福林公公热络地对我一番玩笑,连连说道:“如此好相貌,果真是个准王妃了!”
父亲恭敬地送走了宫中的人,才将木然的我带到房中一番劝慰。
我只是一个女子,虽然知道女子终有一日是要出嫁的,但是,多年来在父亲庇佑下独享安逸,无忧无虑的我,此时竟觉得这一天来得太快了。
和大多数女子一样,我对自己的这位未来夫婿一无所知,只知他是当朝新君的嫡亲弟弟,深受陈太后宠爱,文物皆备,素具贤名,人称小王爷。父亲说起这位王爷的时候,眼睛熠熠有神,如同寻到了终身可以依靠的乔木。终了,他又黯然叹息:“兰若,皇室中有诸多规矩,数日后,便会有宫中的教习宫人前来为你照拂,这是陈太后的恩旨。从今以后,你便要好生谨慎,悉心服侍王爷,以后,父亲纵然不能与你日日相见,也可心安了……”
我岂会不知父亲心中的伤感。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今后我便再不能处处使性子,不能如在自己家中一般肆无忌惮。
婚期临近之日,同多数待嫁的女子一样,我对自己未来的夫婿充满了好奇,暗暗地吩咐丫头下人们多去探听些他的消息回来,再也顾不得女子的颜仪。
轻轻抚摸着宫中送来的红的摄目的凤冠霞披,我笑的安然。
这是陈太后亲自命宫人悉心为我定做的,用的是上好的丝绸锦缎,看得出来,陈太后对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十分的疼爱。宫中的聘礼送来当日,惊动了东京汴梁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百姓。前来送聘礼的队伍浩浩荡荡,排出几条街去,引来百姓的轰然围观,好不热闹。
不仅如此,陈太后还暗中为我置办了一份嫁妆,并命人送来口谕,嘱我父定不能失了皇家的颜面,仿佛她不是迎入新妇,却是在嫁女儿。我暗暗明白,这皆是因为陈太后极其宠爱小王爷的缘故。父亲却是喜笑颜开,一时张罗着四处为我置办嫁妆。人们议论纷纷,谈论着这段天赐的良缘,谈论着我欧阳兰若的福气。这般的气派,就是皇帝大婚,也不为过了。
大婚当日,整个京城的人都出动,翘首伫立在街头,为的只是能够一睹新嫁娘静王妃的风采。送嫁的鸾仪浩浩荡荡行驶在东京街头,尾随的嫁妆依仗更是排出几条长街。仆役宫娥多达数百人。
炮竹的声响震彻天地,送亲队伍绕内城行一周,只是为了尽显皇家的尊贵。我的夫婿身份特殊,并不曾亲自前来接我。
身着火红的绣着描金穿凤牡丹的嫁衣,头戴紫金流苏凤冠,此时此刻,我心中紧张不已,不仅为这决定我命运的日子感到激动,也在心中俏想着夫婿的模样。头饰十分繁重,我却已经完全忘却。透过鸾轿的窗帘,路人的啧啧称赞之声和惊奇声不绝于耳。
鸾轿似乎走了很久很久,这东京的长街,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