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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朱门锦绣-第10部分

小说: 朱门锦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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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进屋内,当中悬着一幅冷枚⑵的《风雪夜归图》,又有一副对联,乃是邓子龙⑶自题书房联,道是:“月斜诗梦瘦,风散墨花香。”

    下置一张花梨如意云头纹条案,上面正中设有天然木根雕彩绘泥波象牙莲乘槎仙人盆景,左边鸡翅木架上悬着一个翠太平有象磬,右边摆着天蓝釉饕餮纹螭耳尊。地下一张紫檀夔纹暗屉方桌,并两张紫檀卷草纹圈椅。

    西北角摆着紫檀粽角榫方胜纹琴桌,上设一张伏羲氏“九霄环佩”紫漆琴。边上各一黄花梨荷叶式六足香几,放着一对唐英⑷制青花缠枝莲纹花斛,供着数枝绿萼梅。

    东面墙上悬着剔红兰亭雅集图八扇挂屏,下设一张小叶紫檀荷花纹罗汉床。

    西面茜纱窗下当地放着一张鸡翅木夔龙纹卷书案并一紫檀三面镶棂格贯黄花梨板条风车式架格,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画及各色名人字帖。

    书案上则摆放着黄杨木雕董其昌书诗笔筒,其外壁阴刻着杜甫的《饮中八仙歌》;紫檀松鹿图笔架挂着数枝由斗笔至小清一色的湖笔并一牙雕云龙纹纸刀,青花缠枝灵芝波斯文笔山上亦搁着两枝黄流玉瓒紫毫;边上叶公侣乐志图墨并一方端石琴式砚,底刻“河东君研”,其下题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左边是一架精巧玲珑的牙雕商山四皓图小插屏并一牙雕魁星。

    右边则是陆子冈制兽面锦地玉水丞,哥窑海棠式笔洗,鸂鶒木雕曲竹式墨床,豇豆红釉印泥盒,羊脂白玉臂搁,及田黄石雕瑞狮纸镇,下面压着几叠仿明仁殿画金如意云纹粉蜡笺。青花鹦鹉花卉纹乳足炉中散发出淡淡的旃檀香气,教人心静神凝,思幽意远。

    念远此时身着宝蓝色缠枝宝相花纹织金锦袍,头戴儒巾,聚精会神地站在案旁泼墨挥毫,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的变化。雨霏盈盈一笑,翩然施礼道:“郡马万安。郡主殿下命奴婢送上五色香饵茶果以解困乏,望郡马爷笑纳。”

    念远笔锋一顿,头也不抬道:“郡主费心了。你回去代我向郡主殿下致意便是。”说罢便摆了摆手。

    雨霏半恼,放下捧盒,转身就要出门。忽听得身后半晌犹豫,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情,道:“你且站住,郡主近日来情形如何?病可好些了不曾?前个听闻郡主时常被噩梦所扰,夜不能寐。这碧玉透花荷叶香囊里装了些蓝香花⑸,能安神定惊。你带了回去,交给郡主挂在床幔边,定能如梦安枕。”

    雨霏知这蓝香花乃是外邦进贡之物,有价无市,千金难求,便觉心中一暖,遂回头浅笑道:“郡马爷如有此心,就亲自将这花囊交与殿下,岂不更好?”

    念远面色不愉,肃然道:“你既是伺候郡主的,理应知道规矩礼数。谅你初犯,这次就不追究了。无需多言,接了香囊就下去吧。多费些心思,伏候好郡主才是正经。”

    雨霏笑道:“郡马爷岂不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您肯稍停片刻,说不定便有意外之喜呢!”

    念远怒道:“我念你是郡主身边的人,不便将话说破,原想给你留几分脸面,竟得寸进尺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锦衣纨袴,饫甘餍肥之徒。倒是劝你莫要打错了主意,那只会自取其辱。”

    雨霏抿嘴一笑,见念远那副一本正经的摸样,存心想逗他一逗。便向前几步走到书案边,故作娇嗔:“奴婢若是执迷不悟,郡马爷又当如何?难不成要打我一顿,轰了出去。您何必如此紧张,莫非嫌弃奴婢貌丑不成?”

    念远将笔向案上重重一摔,溅起点点黑迹。倏地转过身去,冷冷道:“任你织女下凡,貂婵重生,在我眼里也及不上她的万分之一。我所要的你不会明白,你所求的我也给不了。识趣的话,还是早早退下,不要等我叫人来赶,伤了彼此的体面。”

    雨霏将捧盒放在案上,玉足凌波,蹁跹袅娜直至念远身旁道:“奴婢一番好意,郡马爷连看也不看一眼,岂不是太伤人心了。又清啭娇笑道:“奴婢还是那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就是铁石心肠,奴婢也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念远终于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侧过身扬手要打,却直直停在半空。就那样蓦然间对上了雨霏的秋水凝眸,二人皆从对方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摸样。月色皎洁,灯烛摇曳,影儿自成双。。。。。。

    ⑴馆阁:馆阁体,属于明清官方使用的书体,特指楷书而言。在科举试场上,必须使用这种书体,它强调楷书的共性,即规范、美观、整洁、大方。明代称“台阁体”,清代改称“馆阁体”。

    ⑵冷枚,清代著名画家字吉臣,号金门画史,宫廷画家焦秉贞弟子,善画人物、界画,尤精仕女。得力于西法写生,工中带写,典丽妍雅,颇得师传。曾画《东阁观梅图》、《桐阴刺绣图》、《罗汉册》、《梧桐双兔图》、《圆明园四十景图》,有吴带当风、曹衣出水之妙。

    ⑶邓子龙,字武桥,丰城人,明军事家。善书法,喜吟咏。有诗集《横戈集》和兵法《阵法直指》。“月斜诗梦瘦,风散墨花香。”是他自题书房联。此联以意境取胜,上联通过视觉描绘梦境,下联以嗅觉传达书香。充满诗情画意的书房,乃主人的理想世界。

    ⑷唐英,清代陶瓷艺术家,能文善画,兼书法篆刻且又精通制瓷。先后为雍正和乾隆两朝皇帝烧制瓷器,由他主持烧制的瓷器无不精美,深受两朝皇帝的赏识,因此,乾隆年间的官窑也被人们称为“唐窑”。在唐英的督办下,乾隆斗彩瓷器,器型变化多端、装饰富贵华丽、色彩绚丽缤纷;纹饰图案多以缠枝莲花、双鱼、灵芝等吉祥物组成,主要器型有碗、盘、瓶等等。

    ⑸蓝香花,即薰衣草,又名灵香草,黄香草。

正文 15:相对忘贫(下)

    过了好一会工夫,念远方如梦初醒,因叹道:“郡主大病初愈,这更深露重的,却连领斗篷也不披着。若是回头来招了风可如何是好?”

    雨霏调皮地眨了眨眼,戏谑道:“若不来这一遭,又怎能看到咱们郡马爷方才那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模样呢?”又用手轻拍了下胸口,浅笑道:“好在郡马沉得住气,不曾叫人来撵,否则,我屋里那些刁蛮的小妮子又要拿这事儿挤兑我了。巴巴地赶来看你,却被哄了出来。”

    念远见雨霏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浅笑盈盈若朝霞映雪,羞赧蕴藉似雨后荷花。故也放下素日老成持重的模样,因笑道:“子陵倒真不知堂堂郡主竟然还怕几个丫头,不如干脆都交给子陵,让我好好儿管教管教她们。只怕这些丫头一个两个的都似郡主一般伶牙俐齿,那子陵可就难以招架喽。”

    雨霏莹白如玉的面庞浮起两朵红云,煞是好看。饶得念远竟呆住了。房中顿时寂静无声,几盏羊角宫灯映着氤氲朦胧的光辉,皎洁端凝的月华透过雨过天青色的霞影纱在地上描绘着海上仙山,云影飘渺的迷离图画。

    半日,雨霏方偷偷抬眼,惊鸿一瞥,却见念远沐浴着如水似雾的光芒,如琼枝玉树一般,可神色却颇不自如,以致于鼻尖上都渗出了颗颗汗珠儿。因心下暗恼:自个儿不该这般戏弄于他,弄得如此尴尬。一时间却也找不出其他话儿来化解。

    环顾四周,忽见书案上有副卷轴,遂顾左右而言他,笑道:“郡马方才在作画么?可否借我观赏一二?”

    念远长吁了一口气,方答道:“子陵拙作,倒教郡主见笑了。”

    只见案上乃是南唐李后主所制“澄心堂”纸,此纸产自徽州,端的是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滑,曾经冠于一时。画正中清冷静寂的湖面上,停一小舟,一蓑笠翁正独自垂钓,水面四况茫然,除了寥寥几笔微波外,几乎全为空白。对岸山势险峻,天幕低沉,却将皑皑雪山反衬地更为醒目。近处青松挺劲,为积雪覆盖,枯树低枝却越发显出迎风傲立,斗霜御寒的凌然丰姿。边上还有两行小字,其诗云:“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雨霏似被勾起了往事,不由得胸口一酸,滴下泪来。又怕被瞧见,忙用帕子拭去。因勉强笑道:“郡马这幅《寒江独钓图》,颇具宋人笔意,色调单纯,含蓄慰藉,以少许胜繁复。真似得了那“马一角”⑴的真传。只是这画儿也未免太空疏萧瑟了些,教人心里好生悲凉。就如这书斋名为“落叶轩”一样,又怎能不让人见之神伤,思之落泪呢?”

    念远因叹道:“‘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这恐怕是子陵如今真正的心境了。”

    雨霏转过身去,指着墙上那幅《风雪夜归图》道:“若我说,应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才是。郡马如今并非羁旅天涯,浮云终日的游子,而是这侯府堂堂正正的主人,又何必作那‘司马牛之叹’⑵?呢”

    念远长身玉立,看不清神情面容,半晌方苦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当日母亲产下我未及一月,就黯然仙游。那时荣宠正盛的肖氏也产下一子,可气的是这谨明候不待母亲头七,便将肖氏扶正,还大肆庆贺她儿子的满月之喜。而我只是个克亲祸宅的灾星。若不是外祖母心慈,还念着母亲这点血脉,将我接进卫国公府,恐怕子陵如今早已尸骨无存。”

    雨霏见他青筋凸起,拳头紧攒,眉目深锁。心下便有些不忍,遂上前轻握他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老天有眼,将来定会加倍补偿于你。”

    念远反手扣住雨霏的芊芊玉指,低声抑郁道:“我不在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对我来也说不过是昙花一现。如有可能,子陵宁愿用这一切去换取母亲几年的寿命。我曾发誓此生再不踏入谨明侯府半步,可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子陵若不能为她讨回公道实在枉为人子。”

    雨霏看着他沉痛的面容,心内酸楚。不禁涌起“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也滴下泪来。轻轻抚着念远结实的脊背,心下暗嗟:自幼丧母,虽勉强得一栖身之所,恐怕寄人篱下,仰其鼻息的滋味也并不好过。尤其听他口口声声称自个儿的生身之父为谨明候,可见心中积攒了多大的怨恨和屈辱,可叹这诺大的侯府竟无一贴心的人。遂动情道:“你并不是茕茕独立,形影相吊的。至少我会陪着你,扶持你。往后咱们就抛开郡主郡马这些虚名儿,一道儿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

    念远用衣袖偷偷拭去眼角的残泪,暗悔自己忆及亡母竟于人前失态,便直起身来,咳嗽一声,掩饰道:“方才霏儿提起这书斋之名过于凄凉,不如由你来改一个可好?”

    雨霏躬身行了个礼,调皮笑道:“我才疏学浅,这般重任还是交由子陵的好。我只在此洗耳恭听了。”

    念远想了半日,方道:“一时间倒也想不出什么典故来,只是这院中尚有一株合欢树,不如就取名“青棠轩”,如何?

    雨霏转过头去,半晌不语。遂被念远轻轻儿揽过肩膀,十指暗暗相扣,却低眉敛目,不能抬眼一望,耳边只听得他低声缓缓道:“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

    雨霏慢慢抬头,正对着念远满溢深情的眼眸,就那般陷了进去,如同失了魂儿似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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