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知黎明-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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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黎王是铁了心要维护,那就当本妃多事了。”屋内沉默了半晌,齐贵妃才缓缓开口,脸上竟不再有气恼之意,还微微带着些嘲讽的冷笑。
顿了顿,齐贵妃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又看向我身后空的汤碗,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说:“毕竟,黎王既然能放纵自己的王妃宿夜噬酒,自然也能放纵她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
说完,齐贵妃转身就作势要走,但她既然说了最后那半句话,自然也就是算准了蓝唐黎不会让她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掉。
“贵妃娘娘还是喜欢这么把屎盆子到处乱扣。”蓝唐黎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倒是让我有些吃惊,我淡淡地抬眼扫了他一下,他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他接着说:“贵妃娘娘要么说清楚你口中所谓的不三不四的男人,要么就把这句话再咽会肚子里。”
蓝唐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始终优雅,但那语气中的冷意却是掩也掩不住的。
齐贵妃本来就没打算真走,她如此大费周章地过来,自然不会受了一肚子气就回去。她面色冷冷的,低声喊道:“来人,把人给本妃带上来!”
还是有备而来,她还带了其他人来?会是谁?昆仑?许青?阿明?还是杜成?
来人是被两个太监拖着进来的,显然是被用过刑的,两条腿毫无生气地被拖过门槛,一只脚上的鞋子还被挂掉了。
他的头发是披散的,头也有气无力地垂着,但看身形,我并没有太大印象,可以肯定不是我猜测得任何一个人,但齐贵妃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人来充数,她还没有蠢到那个份上。
但是,这名男子又是谁呢?
正当我在心里猜测之际,其中一个拖着这名男子的太监猛然伸出手狠狠拽住男子的头发,将他的连仰面朝向我们的方向。
“小赵!”在看到那张完好无损的脸时,我忍不住低呼起来,居然是酿酒师小赵!
“老。。。。。。老板,对不起。。。。。。”
被那太监粗鲁地拖着,他还不住地跟我说对不起,我虽对小赵了解不多,但我知道他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上次的假酒事件,他被孙掌柜那样用刑,都不肯出卖我。而且,他是少数坚守霸王别姬到最后的人,我还记得上次教训完周海涛,走得时候,他说又新酿了很多美酒,要我有时间尝尝。
我皱起眉头,齐贵妃还真是狠,除了他的脸,他身上能动的地方,都被用了刑。
我正要走过去,蓝唐黎却似无意般挡在我面前,对那两个太监淡淡地说:“松手吧,人都这样了,要跑也跑不掉。”
那两个太监自然不敢违抗,丢下小赵就乖乖退一边了,但没有了他们的支撑,小赵就像滩软泥般更加无力地趴在地上,如果不是看到他那时不时被鼻息吹起来的发丝,我会以为,他已经没有生气了。
“贵妃娘娘对他做了什么?”我定定地看向小赵,甚至没有去瞧一眼齐贵妃的表情。
“本妃不过是做了些分内的事,让他老实交待一些事实。”齐贵妃说着,话语里又恢复了初始的傲气。
“那么,贵妃娘娘打探到了想知道的吗?”我突然笑起来,把眼睛转向齐贵妃。
“事实就是事实,即使本妃不打探,它也存在。”齐贵妃说得模棱两可。
趴在地上的小赵却突然抽搐起来,身体动了两下,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什么力量般,他喊道:“我没有!没有!我和老板什么都没有!什么罪都是我的错,不关老板的事!不关老板的事。。。。。。”
我心里一动,莫名就觉得胸口有一团气在涌动。又想起孙掌柜对他用刑后,他也是这样,不管被怎么虐待,始终不肯说一句出卖我的话。
“来人!去请大夫!”这句话我基本是吼出来的,也顾不得周围的人是什么眼神,大步上前,就要把小赵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
才跨了两步,手臂突然被从后抓住,我转过脸平静地看向蓝唐黎,他也紧紧盯着我,对峙了几秒,他抓着我的手臂稍稍松了松,对一旁的尹田说:“先把他扶到椅子上吧,去请大夫过来。”
眼看着小赵被两个丫鬟扶了好几次才从地上弄到椅子上,不知道齐贵妃对他做了什么,试了好几次,他都坐不到椅子上,后脊就像什么都没有般,完全没有东西能支撑他。
最后,还是找了张长软椅,才将他勉强安置在上。
我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口,至少能说几句安慰鼓励的话。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真性情的人,他需要这种精神上的慰藉。
可蓝唐黎始终抓着我的手不让我上前一步,齐贵妃也一脸看笑话般,眼神在我们三人之间不住流转。她这下倒变得很自觉,也不说要走了,略显惬意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做好了要看一场好戏的准备。
☆、捉奸(三)
大夫很快来了,本来就隔得不是太远,我一眼就看到小赵那身黑蓝色衣衫下血肉模糊的躯体,他很瘦,肉绽开的地方都能瞧见白森森的骨头,尤其是在看到大夫扒开他背部的衣衫时,我听到屋子里有连连的吸气声。一根这段的骨刺像尖利的刀锋般,直直地从他的后背处,从内破皮而出,甚至可以看到血红的肉中混着被鲜血染红的骨渣。
我撇过头,眼睛正好看到他刚刚趴得地面,那里早就留下了一滩血迹。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强烈的负罪感,就连当初瞧见许红的模样,我都没有觉得心里这么沉重过。我心里不断翻涌着一种叫后悔的东西,我后悔自己牵扯了黎王妃这个身份,后悔自己的自私。
虽然我知道,即使老头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为了阿明放弃他们,但我就是抑制不住地后悔,我突然觉得,我这四个月所谓的安静与祥和,在这一刻被搅得天翻地覆,我足够自私,却不够冷血。
大夫叹口气,说道:“这。。。。。。运气好兴许还能抱住条命,不过,这辈子是不可能站起来了。”
我看到有什么晶亮的液体从小赵被掩住的发丝间落下,他已经清醒了吗,大夫的话他听到了吧。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色平静地转向齐贵妃,“不知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值得娘娘用这样的大刑伺候?”
齐贵妃笑得优雅,她说:“黎王妃对这个贱民还真是关心啊!如果今天躺在这的是别人,黎王妃恐怕都不屑于瞧一眼吧。”
“娘娘还真是了解我,如果今天躺在着的是宇王爷,我还真吝啬浪费这个眼神。”我一点也不害怕她敢把我怎样,毫不在意地回击。
齐贵妃听了我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生气。一脸笑意更甚,她说:“也难怪他对你这么痴情了。”
我皱眉,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在这时,一直低着默默低头不语的小赵突然抬起脸,一双惊恐的眼睛就那样对上我的眼睛,他似乎很激动,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管老板任何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来人!把东西呈上来!”齐贵妃抚了抚头上的金钗。笑得一脸自得。
有宫女上前,手上是一个放有一块手帕的红托盘,那块手帕很普通。手帕叠放得很整齐,最上面是一朵淡粉色的桃花,并无任何特别。但小赵在看到这个托盘后,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说:“老板。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明白,就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帕,为什么会引起这么的反应,即使刚才听到大夫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也没见小赵哭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了?
“黎王妃见到这块手帕可有何感想?”
我的眉敛得更深了。盯着那块手帕半晌,却还是理不出任何思路。
“本妃想,这手帕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齐贵妃笑得刺眼。我看见那个托着托盘的宫女又侧身走向了我,在我略显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宫女将手中的托盘恭敬地举放在我跟前。
不等我拿起那块手帕,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蓝唐黎一把将那个托盘掀翻。那托盘直直地飞向那个宫女,精准地砸在了她的脸上。可她却连疼都顾不得喊,立刻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蓝唐黎笑得比齐贵妃更甚,他说:“贵妃娘娘,如果你来就是为了给本王看这个,还不如早点回去跟后宫那些嫔妃聊天有意思。”
我不明白蓝唐黎的冷意和怒意是哪来的,更不知道这块手帕到底有和蹊跷。就算这块手帕曾经是我的,又怎么了?
齐贵妃低笑一声:“黎王何必如此着急,本妃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看。”
说着,齐贵妃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太监,那太监立刻蹬蹬地跑出去,很快,就有四个太监抬了两个很大的木箱进来。
小赵在看到那两个木箱时,突然变得比刚才好激动,一边嚎叫着哭泣,一边纷乱的伸着手,似乎是想抓住那两箱东西。
谜底,也许就在那两个大箱子内的东西。
箱子抬进来后,又有几个太监上前帮忙,将箱子合力抱住,倒扣着倾斜,一时间,伴随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捆捆包装精美的画卷就那么被毫不怜惜地倒在地上,画轴重重地打在地上,有好几幅的上面的绳子被撞散,画卷随之打开。
我眼睛瞟向那打开的画卷,在看到画卷上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子,右脸边被长长的刘海遮住,但却遮不住她深深的笑意和明媚。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小赵,他却连看我的眼神都不敢看,哭得更汹涌了,他闭着眼,双手握成拳狠狠砸向自己的脸,他嘴里仍旧含含糊糊地喊着对不起。
我挣了挣,蓝唐黎抓着我手腕的手并没有松,我转过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说:“放手!”
说着,更加用力地挣脱,我甚至反手用尖锐的指甲扣进蓝唐黎握着我的手内。又坚持了几秒钟,蓝唐黎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不过,他的眼神也变得很冷,我突然就感觉他身上那股毫不掩藏的杀意,顺着他冰冷的眼神,是依旧在那抽噎哭泣的小赵。
我走到那些画卷跟前,将剩下的画卷一一打开,果然,全部都是我,有大笑着的我,举杯饮酒的我,笑得一脸柔和的我,静静晒太阳的我,懒洋洋的我。。。。。。如果不是看到这些画,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居然有这么多丰富多彩的表情。只有真正用心的人,才会注意到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吧。
看了许久,屋内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直到将最后一副画看完,我才抬起头,捡起地上那块被蓝唐黎打落在地的手帕,走向小赵,我拿起那块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就如当初他被孙掌柜的人打了后,我看见他脸上被疼出的细汗,拿起手帕给他擦拭一样。
小赵突然抬起痛哭流涕的脸,脸上依旧有如当初一样难掩的通红与窘迫,但更多的是痛苦与自责,他说:“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喜欢您?我不配!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连累你。。。。。。”
我伸出手在他唇边轻轻一按,“虚,什么都不用说,你没有错,什么错也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忍不住细细叹息,看他刚才那些画的落款日期,最早的是前年十月,是我在饭后给他们讲《西游记》时眉飞色舞的表情,他从一开始就喜欢着我,也许被许青还要早,但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么个人,我甚至连他的全名都叫不上。但他,却将我无意间给他擦汗的手帕细心收藏了两年多,而我竟然都忘了这是自己的手帕。
虽然他的喜欢,我同样承受不起,也接受不了,但我却让他被这样的爱恋折磨了这么久,事到如今,不但没有让他得到解脱,反而把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