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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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姚兴再次病重,姚弼又在自己的府中聚集军队。姚兴闻讯后终是生了气,杀了姚弼的几个党羽,并囚禁了姚弼。太子姚泓说情,姚兴又一次赦免了姚弼。
姚兴对叛乱活动的姑息,终于酿成了最后阶段的宫廷变乱。弘始十八年(公元416年),姚兴的病情转危,他的妹妹南安长公主进宫探病,竟没得到姚兴的回应。姚兴的幼子姚耕儿从宫中出来,对哥哥南阳公姚愔说:“父王已死,我们赶快行动。”姚愔率领自己的士兵攻打皇宫,与姚泓的军队在宫门展开激战。病榻上的姚兴硬撑着来到前殿,下令将姚弼赐死。宫中的禁卫军见到姚兴,士气大受鼓舞,将叛军杀得大败,姚愔等人逃往骊山。
姚兴在变乱后的第二天就去世,姚泓于秘不发丧的情况下派兵捕杀了姚愔及其同党。一次变乱最终平息,但后秦灭亡的趋势已不可逆转。
十六、刘寄奴却月退魏兵
刘裕在东晋元兴三年(公元404年)消灭桓玄之后,到元熙二年(公元420年)篡位称帝之前的十六年时间中,一步步提高自身的力量和威信,成为整个东晋事实上的代言人。
刘裕是南朝的开创者,也是十六国时期的一位英雄。关于他《晋书》上说得很少,我们得求助于《宋书》和《南史》。《宋书》说他“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虽说是对开国君主的过誉,却也大抵属实。他出身贫寒,因而懂得创业的艰难,他身上少了些有闲阶级的轻狂,多了份中下阶层的实在。所以,他一出茅庐就在镇压孙恩的战斗中崭露头角,继而在家族势力比他强得多的桓玄面前显出锋芒。
腐朽而不可救药的东晋帝国的大权,在王、庾、谢、桓各家那里经过多次易手,现在也几乎失去了方向。孙恩和卢循,不过几个靠着宣扬“邪教”起家的小丑,就已把它的腹地捣得几乎稀巴烂。
刘裕应该感慨自己生而逢时,碰上了好年成,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晋国权力的真空地带。他灭南燕的那年,割据广州的卢循听从部将徐道覆的建议,分兵两路北伐,连战连捷,攻杀了东晋大将何无忌,大败同样在安帝复辟中功勋卓著的刘毅,逼近建康,东晋朝野一片惊恐。
然而这个时候,刘裕已经消灭了南燕的力量,班师回朝。当他率军南下反击时,卢循立感手足无措,既不敢进,也不愿退,于是连续战败,被刘裕大军一直赶到了交州,最后在一条河边遭到交州刺史杜慧度的包围。
卢循在无路可走的境地下杀了自己的妻儿,又招来一堆妓女(大概是慰安妇一类的东东吧),问她们:“我要自杀了,谁愿意和我一起死?”
妓女大多说:“鼠雀尚且偷生,要我们寻死,实在太难。”卢循自讨没趣,就杀了这些妓女,步孙恩的后尘,投水而死。
刘裕在解决了卢循之后,又于义熙八年(公元412年),消灭了与他不合的刘毅,顺带着又攻灭了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诸葛长民,并抑制东晋宗室司马休之等人,迫其出逃,扫清了异己势力。第二年,他西攻盘踞巴蜀近十年的军阀谯纵,收复西南地区。在整顿完后方之后,刘裕于义熙十二年(公元416年)集全国兵力,发动第二次北伐,这次的目标是上次北伐时信誓旦旦要出兵援燕的后秦。
后秦的皇帝姚泓,学问大,爱写诗,待人也好,就是不适合做皇帝。他不善处理国家大事,又体弱多病,姚兴几经犹豫,才立他为太子。他即位时虽果断地平定了姚愔的内乱,却拿不出办法挽狂澜于即倒。匈奴叛他,仇池叛他,赫连勃勃在他后秦境内到处煽风点火,到头来,又遇上刘裕这乱世枭雄的终极挑战。
刘裕大军在彭城集结,沿黄河向西进发,一路上受降了后秦的守军,来到洛阳附近的成皋。守将姚洸向姚泓求救,这时姚泓还在应付赫连勃勃的侵袭,东平公姚绍劝他把安定的军民迁到关中,充实防守力量,姚泓不听,只给姚洸派了可怜巴巴的一万步兵和三千骑兵,援兵还没赶到,姚洸就已顶不住,向刘裕献城投降。
正当外敌入侵时,后秦宗室并州牧姚懿又起兵作乱,意欲废姚泓自立,姚泓的精兵强将,不得机会对付晋人和夏人,白白消耗在平定内讧的战争中。可怜的姚泓,居然在正殿朝见百官的时候,忍不住心中的苦痛,和大臣们一起放声痛哭。
(这样的场景恐怕也是难得一见。古往今来的政权,有盛自有衰,盛则喜、衰则悲,但悲成姚泓那样,还真是不容易。这让我想起了发生在南燕的一个真实的笑话:有个叫王始的人在泰山集结了几万人,自称太平皇帝,称父亲为太上皇帝,兄弟为征东、征西将军,置立百官。南燕的军队来打他,把他给抓起来。杀头的时候,有人问他:“你老爹和兄弟在什么地方?”他说:“太上皇帝在外避难,征东、征西被乱军所害。”他妻子很愤怒地说:“你就是因为你这张嘴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为什么还不醒悟呢?”王始回答说:“皇后啊,自古哪有不破败的家,不灭亡的国呢?朕崩就崩了,终不改帝号!”这个王始虽然可笑,说出的话确实是千古箴言,想到最后不免让人惆怅一番。)
姚泓再哭也救不了自己,东晋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初,晋军已尽得关东河南之地。这时河北的北魏成为秦晋之战的微妙因素:姚泓向拓跋嗣求援,刘裕则向拓跋嗣借黄河之道攻秦。拓跋嗣召集群臣商量。
祭酒崔浩很高明,说:“刘裕对后秦是势在必得,我们要是阻断他的河道,就是代秦受敌,与晋为敌,不是好办法。不如就把河道借给他,让他西进,然后阻断他东退的道路,要是刘裕攻下长安,肯定会感激我们,攻不下呢,我们也还不失一个救秦的美名。”拓跋嗣想来想去,觉得不妥,还是派了十万步骑兵驻守黄河北岸,静观其变。
刘裕水军沿黄河西行,北魏的军队就在北岸跟着走。一碰上风大水急,晋军有漂到北岸的,就被魏军攻杀。魏军对付刘裕的方式,是敌进我走,敌退我攻。刘裕派将军丁旿带上七百个士兵,一百辆兵车,冲上北岸。在离岸一百来步的地方,用兵车摆了一个叫做“却月”的半圆形阵势,两头靠着河,每辆车上坐七个士兵,然后在阵中竖起一根白羽毛。魏军搞不懂这阵势,也不敢乱动。忽然,却月阵中的白羽毛举起,刘裕的将军朱超石便率领两千个士兵带着一百张大弩,冲到阵中,每车增加了二十人。
魏军见阵势摆完,心里感觉有底,便以三万骑兵进攻晋阵,晋军的大弩果然抵挡不住。谁知道刘裕这阵势另有妙处,他让朱超石另外布置了一千多支三四尺的长矛,装上大弩,用铁锤敲打,这一矛飞去,便能洞穿三四个魏兵。北魏的军队像见了新式武器一样,一下子便四散奔溃,死尸成山。晋军乘胜追击,北魏损失数千士兵,刘裕就此打通了西进之路。拓跋嗣得到消息,直对崔浩的建议追悔莫及,这个汉人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十七、泪眼望长安
崔浩作为北方士族的代表,其显赫的出身我们在前文其实已有提及。(关于清河大族崔氏参见“慕容鲜卑”第三章的崔毖)。在当时那种环境之下,他对历史与时事分析之透彻,堪与前世的诸葛孔明相比。
拓跋嗣在力阻晋军西进失败后,向他请教:“刘裕讨伐姚泓,果真能胜么?”
崔浩回答说:“当然。”
拓跋嗣追问:“为什么?”
崔浩说:“当初姚兴就喜好虚名而少有实用,儿子姚泓更是懦弱多病,众叛亲离。刘裕乘人之危,兵精将勇,怎能不胜?”
拓跋嗣听了这番分析,起了兴趣,问他:“刘裕的才能,比起慕容垂,如何?”
崔浩说:“比他强。慕容垂依靠父兄的基业,光复旧国,就好比夜蛾扑入火中,稍有倚助,便可成就大业。刘裕出身卑微,手下本无可用的兵卒,却能讨灭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要不是他才干过人,岂能有今天?”
拓跋嗣接着说:“刘裕已经入关,处于进退两难之地,我用精锐骑兵攻他的彭城、寿春。刘裕怕是不行了吧?”
崔浩摇头说:“当今的形势,西有赫连勃勃,北有柔然(柔然也是东胡的一支,原居极北的鄂尔浑河与土拉河流域,随北魏的入迁而来到漠北,其首领社仑消灭了邻近部族后,于北魏天兴五年(公元402年)自号可汗,成为北魏在北方的最大强敌),都对我们觊觎已久。而且我们国内尚无良将,未必对付得了刘裕,不如静以观变。”
难得的是,崔浩还能从文化差异上预言刘裕不可能真正占据北方,他说:“刘裕灭掉姚泓后,肯定会赶回去篡位。关中地区汉胡混杂,民风彪悍。刘裕想把荆扬的那一套放到雍秦地区,根本行不通。即使留再多的兵驻守,也不可能改变文化上的不同。陛下只管等着,秦地早晚会落到我们的手中。”
拓跋嗣听后不禁大呼:“爱卿料事实在是太周密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崔浩的确料事如神。)
崔浩又说:“我私底下曾经品评过近世的风云人物:王猛治理前秦,是苻坚的管仲;慕容恪辅佐幼主,是慕容的霍光;刘裕平定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
拓跋嗣又问:“那么赫连勃勃呢?”
崔浩说:“赫连勃勃国破家亡,投奔姚氏。他却不思报恩,乘火打劫,四面树敌。这不过是个竖子小人,纵能殄凶一时,最后也是个被人吞食的货色罢了。”
拓跋嗣听后很开心,与崔浩促膝畅谈到深夜,赐他美酒十觚,精盐一两,说:“朕品味卿言,如同这盐和酒,所以想和卿一同享受。”
(崔浩这段话,讲在这时候,给北魏指明了发展的方向。从其内容来看,真可读出“纵横十六国,煮酒话英雄”的味道来。北方诸小国纷纷式微之时,拓跋氏的北魏尽管汉化未深,却已开始在这些汉人士族的辅佐下寻找探索一条解决中国问题的新途径。)
刘裕到达潼关后,一路攻打后秦的河东地区,另一路进攻长安。沿渭河直趋长安的东晋水军大将王镇恶,便是王猛的孙子,前秦从一定意义上说亡于后秦,王镇恶再次来到同样是前秦旧都的长安,多少还含有报仇的成分,历史之趣,也多在于此。
晋军来到长安北面的渭桥,迅速上岸,渭水湍急,舟船很快没了踪影,此时姚泓的守军还有几万人。王镇恶说:“我们的家小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家乡万里之遥,舟楫、衣粮都已随流而去。现在打赢了仗,大家都有了功名,赢不了,连骨骸也回不去了,大家好好努力吧!”王镇恶亲率大军,大败后秦姚丕的守军,姚泓的军队也不战自溃。
姚泓准备投降,连他十一岁的儿子姚佛念都明白刘裕的意图,对他说投降也难保全,不如自决。姚泓下不了决心,姚佛念就从宫殿的墙楼上跳下自尽。没有勇气自杀的姚泓,带着妻儿、群臣,来到王镇恶面前投降,最后和慕容超获得同样的下场,而他投降前后的表现,还不及慕容超的一半。
刘裕将向他投降的后秦宗族,一并杀掉,把本已不牢靠的北方民心,几乎丢完。剩下的后秦大族,以及曾在东晋和他争权的司马休之、桓氏后人,都投奔了拓跋北魏。如崔浩所说,南北中国在当时的巨大差异,即令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