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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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光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绰号就叫“大眼睛阿光”。他想,“小东门华界没什么有能耐的啊!礼爷派我去大材小用了。”他耀武扬威着找到龙邵文,刚开口说一句,“原来就是你们这群小瘪三……”就被叶生秋劈头给了一棒子,捂着脑袋回去交差了,“礼爷,对方生猛!”范得礼怒了,“触那!你再去找他们谈,他们再敢碰你,就召集兄弟灭了他们。”阿光苦着脸又去了,结果鼻青脸肿的回来了。范得礼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要遣兄弟去替阿光争这口气。入室弟子“红旗老幺”说,“礼爷,抢码头事小,黄麻皮手下的那帮兄弟,可随时等着要咱们的命啊!”范得礼压住火气,“是啊!不就是几个不成器的小瘪三吗!谅他们也成不了气候,等对付了黄麻皮,回头再收拾他们吧!”
020 祸害
过了几天,大眼睛阿光被人打死了……他死的极惨!浑身都是钝器击打出的硬伤,两只眼乌珠都被打了出来,由细细的血管吊着,耷拉在眼眶下。范得礼震惊了,“是谁干的!阿光最近只得罪过小东门附近的那几个瘪三,一定是他们。”
红旗老幺摇着头,“凭那几个小赤佬,怕是没胆子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案子!不会是黄麻皮吧!”
“黄金荣敢公开杀人?”范得礼的心有些颤抖,他沉吟说:黄麻皮是知法犯法,我要去公董局告他!
红旗老幺说:黄麻皮是法国人面前的红人,没证据怕是扳不倒他。对了礼爷,阿光的尸体上还扔着一只死喜鹊,旁边还写着八个字,喜鹊一来,必然招灾……老幺捏着下嘴唇沉思着,又说:礼爷,江湖上有没有跟喜鹊有关的杀手!
范得礼也沉思了片刻,摇着头,“没听说,老幺,你去查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码头虽抢到手了,但范得礼也派人传话来了,“你们洗干净脑袋等着吧!”龙邵文叹息着想:青帮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惹了他们只怕真的后患无穷……他看着黄浦江上往来卸货的船只,对叶生秋说:有时候真羡慕那条臭咸鱼,他背后有那么大的一个帮派组织为他撑腰。
叶生秋深沉着说:青帮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等着瞧吧!
码头生意并没有预料中的好做,他们本想大肆收取保护费,可几天之后,又垂头丧气了,保护费收不上几个铜子,麻烦却惹了不少……朱鼎发摇着头说:多数人拒不缴纳保护费,不交保护费就难免打仗啊!一打仗就招来了华界衙门的官兵,有时打架的地方选不好,还会招来法租界小东门捕房的捕快,触他娘,真是流氓难当!
龙邵文大伤脑筋,急着骂:他奶奶的,这些有钱人是给脸不要脸,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谁要再敢拒绝交保护费,干脆就连偷带抢的搞!今后也不费劲抢码头了,叫上兄弟,抄上家伙,那里有生意,就去哪里抢。
十六铺的各大小码头乱了,龙邵文带着兄弟们在各码头游荡下手,除了运输柴草的稻草码头、运输垃圾的垃圾码头和粪码头鲜少遭劫,其余什么木行码头,瓷行码头,猪行码头,水果码头,杂货码头,皮行码头,棉行码头,药行码头,甚至连运输棺木的同仁辅善堂码头都成了他们的下手对象。县衙和捕房接到各种报案:满载货物的船只只要卸货,时而就有一帮流氓冲了上来,他们就是一群蝗虫,连偷带抢的上来搞货,搞完货物就地销赃。瓷器,棺椁等不好携带的物品就地砸毁或者是推到江里,水果就带到大街、烟馆、赌台、茶楼买掉……县衙的官老爷说:嗯!嗯!一定是租界的跑过来的流氓,作案后,他们又跑回了租界,这我们管不了……租界捕房的探长则说:我们的权限只在租界!去华界办案容易引起国际纠纷……
龙邵文看着抢来的堆积如山的水果,憋足了劲儿地祸害着……一个梨子上啃一口,扔了,一个苹果上啃一口,又扔了,一串葡萄吃一粒儿,整串就抛了,他笑着骂:奶奶的,太多了!糟蹋不完呀……见抢回来的水果依旧堆积如山,他说:妈的,这怎么能吃的了,鼎发,你别在“昌盛元”干了,干脆挖几个懂行的伙计,自己干一家水果店,咱们不愁货源,又没成本,能卖几个是几个,发点小财也不错。
“鼎发”水果店很快就开张了,东西便宜的要命,一下子卖的大火了。
“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原来不肯交保护费的船主们愁眉苦脸叹着气,商量说:保护费得交!不然损失太大了。”他们结伙儿找到龙邵文他们,“我们可以按月缴纳保护费,只求个货物平安,这个……能不能便宜点!”龙邵文点着头,“大家都是朋友嘛!好说!好说!”他们的名气在这一带逐渐被传开了,一些小流氓、小瘪三慕名投靠过来了……
名气大了也有名气大的麻烦,一些小混混们得知了龙邵文的发家史后,纷纷仿效,十六铺码头顿时又乌烟瘴气的。每当有船开过来,吃这口饭的小混混们便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爬上船,趁人家卸货的时候半偷半抢的搞货。
叶生秋说:这些船都是向咱们缴纳过保护费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当然有责任出面解决!
龙邵文骂着,“妈的,可每日在码头停靠的船只太多,咱们根本就看不过来。”
叶生秋冷着脸,横着眉,“触他娘!只要抓住一个私下里搞货的混混,来个杀一儆百就好了。”
龙邵文摇着头,“生秋阿哥,偷偷抢枪的没什么,一旦搞出人命,就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既然管不过来就不管了,龙邵文已经琢磨上了另一条生财门路,……他发现一到凌晨三、四点钟,总有十几只不明身份的小木船飘荡在黄浦江中。经过跟踪了解,他才知道这些船都是吴记运输公司的。这些小木船从外国轮船上接上进口漏税货物后,运到和平神码头卸货,再由吴记公司派人搬运到洋行存放,陆续出售。由于这些货品都是国外或是香港走私过来的紧俏货,市场价格高,销路好,只要能搞到货源,发财是情理之中。龙邵文对兄弟们说:就抢吴记公司的走私船。
抢船的人手都已经组织好了,只等探听回来吴记公司的背景后,就可以动手。可徐国良带回来的消息让龙邵文犹豫了,徐国良说:吃走私饭的多是洪门中人,吴记公司的位置在租界外洋泾桥的一处小楼中。老板叫吴锦荣,浦东人,是洪门“东兴社”的社长,同时又是青帮的“通”字辈,另外又拜了黄金荣为老头子,也算是脚踩青红两帮了。
021 逐出鸿源茂
龙邵文皱眉琢磨:看来不管在那一行混下去,都得有帮派的庇护,不是青帮就是洪帮。妈的,单打独斗已经不适合了,必须要找一个背景深的老头子做靠山才行……他说:先暂缓动手吧!要动脚踏青红两帮的高人,时机还不成熟。
叶生秋摸着锃亮的光头,“青洪帮很了不起么?跟他们干了。”
龙邵文看看叶生秋,又看看其他兄弟,见除了叶生秋之外,其他兄弟都摇动着脑袋。徐国良说:青洪帮固然没有多了不起,可这黄浦滩头吃码头饭的,多数都与青洪帮有瓜葛,只要招惹上一个,就会牵扯出一大批人,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叶生秋拧起眉来,他脸上本就不少横肉,此时拧起眉来,配着他那锃亮发红的光头,显得格外凶狠,“小爷就不服青洪帮。”
龙邵文见叶生秋执意要干,点头说:那就干!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前怕狼、后怕虎,不是好汉所为。
众兄弟见龙邵文拿了主意,虽怕捅了青洪帮这个马蜂窝,但义字当头,自然也没人退缩。
因为卸货的和平神码头在法租界,不适合下手劫夺货物,龙邵文与兄弟们简单的商量一下,决定就在江中进行抢劫。当夜,龙邵文带了几名兄弟,分乘两艘小划子,在黄浦江中截住了一只正在向和平神码头运货的小木船,照事先商量好的那样,也不说话,直接就上手抢货,抢完就乘着小划子消失在暗夜中的江面上,等吴记公司的武装押货人员发现货物被劫来追赶时,江面早就恢复了平静。
牛刀小试的一次成功,让兄弟们兴奋了,是!只要照这样干下去,钱来的太快了,发财的日子指日可待。
可他们太低估吴锦荣这位脚踩青红两帮大哥的实力了,第二天,龙邵文正跟朱鼎发、叶生秋等兄弟几个在醉白园的卧房中商量如何再大干一票时,鸿源茂的小伙计阿生突然闯了进来,“阿文哥,顾先生叫你同生秋阿哥一起回去。”
龙邵文此时虽已是十六铺的一个小老大,但名义上还是鸿源茂的伙计,在顾同霏面前也还是毕恭毕敬的,此时听到先生招呼,马上就带着叶生秋赶回了瓷器店……路上阿生说:上午来了一群人要找你们两个,见你们不在,把店给砸了。
瓷器店中货架倒塌,满地的碎瓷片让人无从下脚。大老板张通祥正坐在那里长吁短叹,顾先生则阴着脸站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顾先生。”龙邵文轻声喊着。
顾同霏缓缓抬起头来,“阿文!你和生秋最近的所作所为我早有耳闻,既然你们两位都有了出息,那就求你们以后别再回这瓷器店了。咱们东家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喜欢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实在是受不起这样的惊吓。”说完话,他老泪纵横了,也不再理龙邵文与叶生秋,只拜倒在张通祥身前,“东家,对不起啊!”
“顾先生这是在替我们受过……”龙邵文眼眶湿了,刚才顾先生是那样客气地同自己说话,甚至用到了一个“求”字,他想,“顾先生对我生疏了!”他鼻翼一酸,眼泪只在瞬间就夺眶而出,往事如烟般,自记忆中冒出……寒冷的雨夜,冰冷的江水,像根针似地刺痛着龙邵文的心,“是顾先生救了我,给我吃穿,教我手艺……”他跪倒在顾同霏面前,“先生,我知错了,对不起啊!”叶生秋虽也跟着跪下了,却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扫视着满地的残瓷碎片,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同霏来到二人身前,说:起来吧!阿文,生秋,你们现在是十六铺一带的闻人了,这样跪在我面前,我担当不起。
“先生这是不认我们了……”龙邵文慌了,“先生,您这么说,让我无地自容了,我的命是您救的,我不跪您又跪谁?”
顾同霏看看张通祥,张通祥同他点了点头。顾同霏叹口气,“阿文,生秋,你们既然还念旧情,那先生求你一件事好吗?”
龙邵文与叶生秋慌忙点着头。
“其实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难。”顾同霏摘下眼睛,拿到衣襟上擦了擦,说:我只要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回这鸿源茂了。
“先生,您是要赶我们走吗?”龙邵文突然觉得无所适从,外面虽天地宽广,外面虽兄弟众多,可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家啊!在龙邵文心中,鸿源茂就是他的家,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家……
“不!不是我要赶你们走,而是你们长大了,这里不再适合你们。”
龙邵文含着泪,“先生……”顾同霏摆摆手,不再让他说话。叶生秋霍地站起来,“走吧!阿文!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龙邵文点点头,想,“生秋说的对,在关键时刻,他还是比我清醒,顾先生赶我们走,对双方都有好处!”他在顾同霏身前磕了三个头,“先生,我对不住您。”顾同霏摸摸他的脑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叶生秋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