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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部分

唐史并不如烟-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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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李隆基准备重用崔隐甫,就将从河南尹(洛阳特别市市长)的位置上调进了京城。

而张说却觉得崔隐甫学识浅薄不堪大任,便准备安排他出任金吾卫大将军。

与此同时,张说又推荐了一个人选——殿中侍御史崔日知,准备将他委任为御史大夫。

两项人事任命报到李隆基那里,张说就像往常一样等待着批复。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隆基居然来了一个乱点鸳鸯谱,把两项人事任命正好颠倒了过来:崔日知当左羽林将军,崔隐甫当御史大夫。

就是这次乱点鸳鸯谱,让宇文融的鼻子嗅到了异常的味道:皇帝没有按照惯例批准宰相的人事任命,这说明张说要完了!政治,就是高级别的人与人斗争,在这里面,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隐藏着无穷的玄机。

李隆基之所以会乱点鸳鸯谱,就是要传递出这样的信息——我要准备整人了。

宇文融捕捉到这一信息后,决定再找一个帮手,只要此人肯帮忙,张说便在劫难逃。

这个新帮手,正是他的新上司——御史大夫崔隐甫。

仕途走到崔隐甫这个程度,在朝中是不可能没有几个朋友的。

张说之前的所作所为,崔隐甫了如指掌,现在他也恨上了张说。

当宇文融找上门时,崔隐甫知道自己报复的机会来了,两人又是一拍即合。

开元十四年四月四日(瞧这倒霉日子),张说的苦日子来了。

这一天,御史大夫崔隐甫、御史中丞宇文融、御史中丞李林甫联合向李隆基奏报:张说结交巫师,占卜星座,包庇下属,生活奢华,还收受贿赂。

不打则已,一击致命,宇文融裹挟着整个御史台出手,就是要将张说打落马下,永世不得翻身。

接到奏报,李隆基下令成立专案组,成员有侍中源乾曜、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少卿胡珪和御史大夫崔隐甫,阵容极其豪华,其规格之高,史无前例。

与此同时,李隆基又下令金吾卫士兵包围张说的宅第,在案件没有落实清楚之前,实行军事管制。

到了这个地步,张说的宰相算是当到头了,能不能从这个案件中脱身,那就得看他的运气了。

张说能逃出生天吗?很难。

只需要看看专案组成员,就知道等待张说的是什么了:源乾曜因为泰山封禅,对张说抱有成见;崔隐甫因为人事任命,对张说怀恨在心;专案组的另外两个成员宇文融和李林甫就更不用说了。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融和源乾曜的关系还非同一般,当年一手提拔宇文融的京兆尹正是源乾曜。

现在源乾曜与张说有矛盾,而源乾曜的老下属宇文融也跟张说有矛盾,这两个人会对张说善罢甘休吗?形势对张说十分不利。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了朝堂之上,此人名叫张光,身份是太子左庶子。

张光一手拿着刀,一手拽着自己的耳朵,手起刀落,将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然后大声说道:臣以自己的耳朵作证,张说冤枉!李隆基被张光镇住了,他想不到这个人会用这种方式为张说作证,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到底是兄弟情深啊!原来,张光另外一个身份是张说的亲哥哥。

被张光感动的李隆基随后叫过高力士,让他去监狱看看张说。

高力士奉命来到了监狱,看到了落难的张说——昨天还高高在上的宰相,今天就成了蓬头垢面的阶下囚。

回到宫中,高力士对李隆基说:张说蓬头垢面地坐在草席上,吃的是家人用瓦罐送的粗米和蔬菜,惶恐不已,等待惩罚。

李隆基一听,心顿时软了,他只是想给张说一个教训,没想到居然闹到了如此程度。

看着李隆基的脸色,高力士试探着说道:张说往日尽职尽责,对国家也有功劳。

皇帝就是这样,等着下边的人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然后他再装模作样地批准,以示恩宠。

这一次同样如此,经高力士这么一说,李隆基便决定赦免张说。

不过宰相已经做不成了,从此只能当一个位高权轻的闲人,跟他的前任姚崇、宋璟一样。

回过头再来看,张说之所以这次被弹劾,其幕后的黑手,正是李隆基。

自开元九年重新拜相以来,张说的权势有抬头的趋势。

在一段时间内,李隆基还能容忍。

而在泰山封禅之后,张说的权势达到了顶点,李隆基的容忍也到了极限。

熟知历史的李隆基自然知道皇权和相权之间的微妙关系,也知道相权过大的危害,他更知道,祖母武则天就是被张柬之为首的宰相逼宫的,而当年姑姑太平公主也是拉拢窦怀贞、崔湜等宰相跟自己作对的。

因此,李隆基就为宰相的权势设定了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他可以容忍;超出这个范围,他一定会干预。

张说正是在崔隐甫的问题上突破李隆基的极限,最终导致了自己的下台。

由此可见,皇帝和宰相的关系就是耍猴人和猴的关系,只要猴在圈内,耍猴人就可以给猴笑脸,一旦出圈,笑脸就变成鞭子。

张说余生总体来说,开元年间的政治环境还是相对宽松的,姚崇、宋璟、张说这些从高位跌落的宰相晚景都算不错,尽管权力没了,但皇帝的恩宠还在,国事顾问的待遇也非常不错。

再看明清时期的落马宰相,很多人不仅晚景凄凉,而且连家族的性命都无法保全。

这就涉及到一个皇帝的胸怀问题了:有胸怀的皇帝一般都会给落马的宰相留有余地,皇帝要结束的是宰相的政治生命,而不是自然生命,开元年间的李隆基便是如此;明朝的朱元璋等皇帝却完全相反,一旦自己与宰相斗争处于下风,就祭出最后的法宝——满门抄斩,这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流氓行径了。

政治斗争就应限制在政治层面,而不能诉诸于暴力和武力。

在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下,张说的余生还是比较幸福的,而且还为唐朝的八卦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下面是两则唐朝的趣闻,就跟张说不遗余力有关。

趣闻一:长安有个富豪叫郭行先,郭行先有个女儿叫郭绍兰,郭绍兰嫁给了富商任宗。

任宗外出到湘江一带经商,数年不归,音信全无。

一天,郭绍兰看见堂前有两只燕子在梁上嬉戏,便对着燕子说:我听说燕子是从海东面来的,来回时必然经过湘江一带。

我的丈夫多年不归,音信全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多想把信绑在你们的腿上,去送给我的丈夫。

说完,郭绍兰泪如雨下,这时两只燕子上下翻飞,鸣叫不已,似乎答应了郭绍兰的请求。

郭绍兰问:如果你们答应,就往我的怀里飞吧。

燕子随即落到了她的膝盖上。

郭绍兰遂赋诗一首: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

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

随后,郭绍兰便用小字把诗写在小纸条上,系在了燕子的腿上。

一切完备之后,燕子鸣叫着飞走了。

任宗当时已经到了荆州,一天他突然看到一只燕子在头上飞鸣,正在他惊讶之际,燕子落到了他的肩上,这时他发现了燕子腿上绑着的小纸条。

解开一看,正是妻子所寄的诗。

任宗顿时哭了,在他哭泣之际,燕子鸣叫着飞走了。

过了一年,任宗终于回到了长安,他向妻子展示了那封信。

后来,这件事被张说知道了,并广为传播,有好事者便诉诸笔墨,千古流传。

趣闻二:长安城中有个富豪叫杨崇义,祖上几代都是富豪,家里的华服器玩甚至超过了王公大臣。

然而就是这么个大富豪,居然被戴了绿帽子:他的妻子刘氏颇有姿色,但不守妇道,与邻居男子李弇私通,感情迅速升温。

为了把露水夫妻做成长久夫妻,他们决定向杨崇义下毒手。

正巧有一天杨崇义喝醉了,倒在卧室里,刘氏便跟李弇一起将其杀死,然后把尸体扔进了枯井。

他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奴仆和小妾都没有察觉,见证这一切的只有堂前架子上的一只鹦鹉。

为了掩人耳目,刘氏虚张声势地派仆人四处寻找杨崇义,而且还向官府报案:丈夫彻夜不归,恐怕已经遭人毒手!长安府官吏立刻行动了起来,前后排查了数百人都没有发现线索。

后来县官又到杨崇义家寻找线索,这时只听一声:冤枉!县官抬头一看,说话的是鹦鹉。

县官把鹦鹉取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问道:有何冤情啊?鹦鹉说:杀家主者,刘氏、李弇也。

(鹦鹉还懂文言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县官立即命人将奸夫淫妇拿下,一番审问,鹦鹉所言不虚。

长安府尹将这个案件奏报给李隆基,李隆基也惊叹不已。

奸夫淫妇最终被正法,而鹦鹉则被封为绿衣使者,李隆基特别恩准,放在后宫喂养。

从此绿衣使者就不是一般的鸟,而是国鸟了。

张说知道了这件事,便用他的如椽大笔写了一篇《绿衣使者传》,好事者广为传阅。

值得一提的是,绿衣使者从此成了固定成语,特指鹦鹉。

直至近代才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特指邮递员。

关于张说的八卦到此为止,该到跟张说说再见的时候了。

开元十八年,张说病逝,享年六十三岁。

在他身后,李隆基追赠他为太师。

然而到了给张说定谥号的时候,朝中却发生了分歧:太常寺给张说定的谥号为文贞,很多官员表示反对,认为张说配不上这个谥号。

关键时刻,还是李隆基一锤定音,亲自在张说的神道碑上落笔:文贞。

从此,张说就与文贞为伍了。

张说去世之后,李隆基对张说的三个儿子还是比较照顾的,张说次子张垍还娶了李隆基的女儿,成为当朝驸马,张说长子张均则做到了刑部尚书,哥俩一度很红。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根红苗正的官二代,到安史之乱时却投到了安禄山的怀抱。

如此一来,结局就可以想象了,曾经很红的哥俩,最后都很惨:张均流放到合浦,一去不归;张垍死于安禄山的乱军之中。





第十一章 罢相


第一家庭张说罢相之时,李隆基的统治已经走到了开元十四年。

在这十四年里,外廷的争斗很精彩,后宫里的争斗同样精彩。

李隆基的后宫包括两类关系:一类是兄弟关系,他在这上面创造了奇迹;另一类的夫妻关系上,他却尽落俗套。

兄友弟恭兄友弟恭,一直为社会所提倡,意思是兄长对弟弟友爱,弟弟对兄长尊敬,如此一来,一家人就会和谐共处,其乐融融。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兄友弟恭可以实现,但也有难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考虑,而对于皇家而言,这个目标近乎白日做梦。

只要翻看中国的大历史,皇族兄弟之间的争斗就从未停止,从未消失过。

不过到了李隆基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个奇迹:从他登上太子之位开始,兄友弟恭就在他们兄弟之间延续,一直到最后一个兄弟离世,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

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

一个皇帝做到一时的兄友弟恭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

李世民没有做到,兄友弟恭对他而言是一个悖论:要皇位就不能要兄弟,要兄弟就不能要皇位。

雍正皇帝也没有做到,相反,他在逆行道上做到了极致:他的弟弟被他扣上了阿其那、塞思黑的帽子,即猪和狗的意思。

他们两人如果碰到李隆基,估计都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

李隆基兄弟间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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