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并不如烟-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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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塔库塔跟巴雷西搭档时,表现非常好,一个根本原因是当他出现漏洞时,巴雷西已经悄无声息地补上了,这样就弥补了他的不足,两人组合也相得益彰。
等到巴雷西退役后,科斯塔库塔成为后防核心,问题就来了,他的失误越来越多,批评之声也越来越多。
其实科斯塔库塔没变,只是他身边的人变了,让他一个习惯当配角的人当主角,那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源乾曜跟科斯塔库塔如出一辙:龙套的底子,配角的命。
既然源乾曜不行,那么张嘉贞呢?同样不行。
虽然张嘉贞在地方官任上风生水起,但一旦担任宰相,问题就暴露了出来:他长期在地方上干,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办事雷厉风行,这样的习惯和办事风格提高了他的工作效率,但也养成了性格急躁、刚愎自用的毛病。
身为宰相,要有大量,识得大体,同时又能于无形中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关系,这就需要和风细雨地做事儿,而不是动辄发怒,靠脾气解决问题。
无数的事实表明,仅靠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相反只会越来越糟。
心明眼亮的李隆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但他并没有急于更换这个组合,而是耐心地寻找第三宰相的人选。
他想用这个第三者,来给源乾曜和张嘉贞补漏,或许这个三人组合,就可以很好地承担起打理帝国的重担。
李隆基的目光在全国上下来回逡巡,最终落到了张嘉贞发家的地方——并州、天兵军。
在张嘉贞出任宰相之后,接替他担任并州长史、天兵军大使的是一个熟人——张说。
此时已经是开元八年,距离张说被贬的开元元年已经过去了七个年头。
这七年,张说过得非常不容易,如果做客《艺术人生》,估计不需要钢琴伴奏,就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七年里老张都有哪些心酸事儿呢?开元元年末,张说被贬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这个职位已经让张说的心中产生了巨大落差,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差的结果。
不久,更差的结果来了:他连相州刺史也做不成了,直接被流放到岳州,变成了一名犯人。
张说的人生到了前所未有的谷底。
然而,跌到谷底并非都是坏事,张说的诗歌水平在这一段时间里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或许正应了那句话,诗人的不幸正是文化之大幸。
此时的张说,心中充满了凄婉,所写的诗也充满了悲凉:岳州守岁二首夜风吹醉舞,庭户对酣歌。
愁逐前年少,欢迎今岁多。
桃枝堪辟恶,爆竹好惊眠。
歌舞留今夕,犹言惜旧年。
岳州夜坐炎洲苦三伏,永日卧孤城。
赖此闲庭夜,萧条夜月明。
独歌还太息,幽感见馀声。
江近鹤时叫,山深猿屡鸣。
息心观有欲,弃知返无名。
五十知天命,吾其达此生。
有人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张说却不,他要坚强地爬起来,绝不能就此认命。
此时的张说,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牌了,又能拿什么翻身呢?想了许久,张说自认找到了一件法宝:感情。
不久,张说写了一篇《五君咏》,然后托人将这篇文章送到了长安。
捎信人出发前,张说特别嘱咐:一定要在某个特定日子把文章送进这个人家中,早了,晚了,都会误事。
捎信的人不敢怠慢,就按照指示将文章送进了一位官员的家中。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同时,便听到了主人的哭泣之声。
这正是张说想要的效果,他把时间、地点、人物全算计好了。
时间:故交苏瓌的忌日;地点:苏瓌故宅;人物:苏瓌的儿子苏珽;情节:《五君咏》的开篇正是纪念苏瓌的文章。
所有因素集中在一起,便形成了张说的计划:他跟苏瓌是故交,而现在苏瓌的儿子苏珽正担任宰相。
在苏瓌的忌日送上纪念他的文章,就是为了让宰相苏珽念及两家的旧情,拉自己一把。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缺一环,就会泡汤。
成功与否,关键取决于苏珽是否念及旧情。
当苏珽打开《五君咏》时,他发现这是父亲故交张说写的五首诗。
这五首诗分别纪念了五个故人:苏瓌(许国公)、郭元振、魏元忠、李峤、赵彦昭,而关于苏珽的那首则放到了最上面:许公信国桢,克美具瞻情。
百事资朝问,三章广世程。
处高心不有,临节自为名。
朱户传新戟,青松拱旧茔。
凄凉丞相府,馀庆在玄成。
情到深处,情不自已。
满含热泪读过《五君咏》之后,苏珽决定拉张说一把。
没过几天,苏珽便在李隆基的面前力陈张说忠謇有勋,这样一个对国家有功而且有能力的人,怎么能弃之不用呢?经过苏珽的求情,李隆基决定再给张说一个机会。
不久,张说被委任为荆州长史,触底反弹开始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说又改任右羽林将军检校幽州都督,这就意味着他将以右羽林将军的身份暂时担任幽州都督,相比于荆州长史,又向前迈了一步。
在幽州都督任上,张说的运气继续转好,一次正常的回京晋见,让他的触底反弹再次加速。
这次晋见,张说事先做了设计:他没有穿着文官的官服,而是别出心裁地穿着戎装晋见。
看惯张说穿文官官服的李隆基顿时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张说穿上戎装竟别有一种风度,顿时心中大喜,往日的好感一瞬间又恢复了很多。
皇帝一高兴,张说的好运气便随之而来。
李隆基随即将张说委任为检校并州长史、兼天兵军大使,同时交给他一项特殊任务:修国史。
到这时,张说的触底反弹已经接近成功,因为李隆基的这个安排已经透露出对他的喜爱。
并州长史、天兵军大使都是重臣担任的职务,而修国史更是皇帝信得过的文官才能参与。
现在李隆基把这两项任务同时交给张说,张说的前途一时间光明无比。
李隆基只是在等,等张说再给自己一个惊喜:如果张说能在并州长史任上立一个大功,那么把他重新送上宰相之位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隆基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张说立功的消息便源源不断地传来。
就在张说担任并州长史不久,北方边境发生了一件大事:时任朔方大总管的王晙设了一场鸿门宴,将参加宴会的仆固部落酋长勺磨等人一举诛杀,随后还出动大军,将河曲一带原本投降唐朝的部落几乎屠杀殆尽。
王晙为什么要设这场鸿门宴呢?起因是双方的相互不信任。
仆固等部落生活在中部受降城(今内蒙古包头)附近,原来投靠的是东突厥,东突厥势力弱了之后,他们便投降了唐朝,但仍与东突厥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
朔方大总管王晙担心仆固部落与突厥人里应外合,为防患于未然,因此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就有了那场惨烈的鸿门宴。
鸿门宴的战果是显著的,恶果同样明显:那些同样原本投靠突厥,后来又投降唐朝的部落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唐朝的屠刀下一个就向他们砍去。
居住在大同军(今山西朔州市南)、横野军(今河北蔚县)附近的拨曳固部落、同罗部落也吓破了胆,徘徊在去和留的边缘:留,就是大唐的朋友;去,则意味着将再度成为敌人。
在两个部落徘徊不定的时候,并州长史张说来了,他是持节代表皇帝来做安抚工作的。
张说身后带了多少个人呢?仅仅二十名骑兵。
不过,张说毫不畏惧,就带着这么点人,便一头扎进了各个部落,搞起了安抚工作。
天色晚了,一行人索性就住到了这些部落的帐篷里。
就在张说住进免费的旅馆之时,天兵军副使李宪却急坏了,连忙发急信敦促他返回。
然而李宪没有等来张说,却等来了张说的信:我虽不是黄羊,但我不怕他们吃我的肉;我虽不是野马,但我不怕他们刺我的血。
士见危致命,此正是我为国家效忠的时机。
张说的诚意,最终打动了拨曳固和同罗部落。
两个部落决定继续留下来,延续与唐朝来之不易的友谊。
消息传到长安,李隆基在心里为张说竖起了大拇指:入能为相,出能为将,张说不愧是一个出将入相的高手。
时间来到开元九年四月,一场叛乱,又让张说赢得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当时兰池州(今宁夏灵武)军区胡人康待宾引诱已经归降唐朝的六个部落发动叛乱,朔方大总管王晙与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奉命进行讨伐,不久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也加入到这一行列。
三个月之后,康待宾被王晙生擒,并被押解回长安斩首。
然而,由康待宾引起的叛乱并没有就此结束,还有一部分残余势力在做最后的坚持,这时张说出手了。
他率领步兵骑兵一万余人出合河关(山西省兴县西北裴家川口)对叛乱残余进行攻击,一下子便将其打得溃不成军。
张说一路追击,就来到了骆驼堰(今陕西神木县北)。
在这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原本与叛乱部队联盟的党项部落反戈一击,对其发起了猛攻。
胡人的叛乱部队彻底崩溃,侥幸活下来的纷纷逃入了附近的山中,剩下的党项部落则向张说的大军表示投降。
怎么办?对这个曾经跟胡人一起叛乱的党项部落是杀还是留?一些人提出了杀,但张说并不同意。
张说道:王者之师当讨伐叛逆,安抚忠顺,怎么可以杀降呢?随后张说向李隆基建议,在党项部落所在的地方设立麟州(今陕西神木县),用来安抚已经投降的党项部落。
建议正中李隆基下怀,张说又在他心里记上了重重的一笔。
到这时,张说重新拜相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不过李隆基还在等,因为他心中还有顾虑:他要给一位老臣最后的面子,只有到这个老臣离世后,他才会放心大胆地重新启用张说。
幸好,他并不需要等待太久,据他所知,此人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这位老臣,便是张说的老冤家姚崇。
当年正是因为与姚崇的内斗,张说才被李隆基贬出长安,为姚崇腾出了施展空间。
现在李隆基准备重新起用张说,自然还要顾忌姚崇的面子——他不想让姚崇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厚此薄彼。
开元九年九月三日,姚崇在家中病逝,张说重返宰相之位的障碍全部消失。
十六天后,并州长史张说被擢升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时隔近十年,张说又回来了。
张说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做了一次从高峰到低谷,又从低谷到高峰的折返跑,其中有他自己的因素,同时也有老冤家姚崇的因素。
难道张说和姚崇的恩怨真的就化解不开吗?非也。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幕后推手都只有一个——李隆基!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在太宗李世民时期,大臣之间的关系相对融洽,你死我活的争斗相对较少,这是为什么呢?主要的原因,在于李世民有着卓越的领导能力,他有能力将大臣掌握在股掌之间,而不需要大臣们做鹬蚌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
到了武则天当国时,她采用高压政策,大臣们也不敢拉帮结派,只能乖乖站到一边。
到中宗李显时期,拉帮结派的现象开始出现。
而到睿宗李旦时期,这个现象更加明显:太平公主一派,太子李隆基一派。
那么到了李隆基时代呢?他的能力明显超过了父亲和伯父,但是跟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