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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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队里一辆马车过来,上面坐满了老乡,他们大叫:“你大姐来了呀?”
母亲听了直笑。
老乡没想到城里人长得这么年轻,把我母亲当作大姐了。
老乡是好客的,这些天不断有人来请母亲去家里吃饭;一起参加高考的知青也过来看她。
母亲对我插队的地方也感觉很好。
她三年前去过我哥插队的江西农村,有比较。她说我住的房子比我大哥那地方要好;母亲喜欢每天早上到黑龙江边的沙滩上洗漱,说我插队的地方靠在江边,也比大哥那地方要美丽。
她在生产队呆了8天。
昨天下午,统考分数下达了,我的总分是370分。其中数学46分、政治75分、语文76分、地理84分、历史89分。
在我们公社文科考生中,我仍然是第一名,在全县文科考生中,我名列第二。
今年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是340分,我超过了30分。
今天一早,母亲离开生产队,在黑河登上去北安的长途车,开始了回上海的行程。
她走的时候应该是高兴的,我看得出来,因为她在黑河长途客运站检了票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毫无牵挂。
送走母亲,从黑河回到生产队,已经是夜里。
依在窗前的小台灯下,边听着深夜秋虫的鸣唱,我想提笔给晓晗写信,心里又担心,这封信是不是又会遭到“冷遇”?
窗户开着,可以看见月亮在黑龙江上泛着鱼鳞般的波光。
8年多了,江水依然不变地从眼前浩浩荡荡地淌过,它有着清晨的平静、中午的明亮、傍晚的激荡……还有弥漫在江上那种森林草原的潮湿气味,也透过窗户,扑进屋里。
我在无聊地等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不知道还能这样看着黑龙江多久?
白天,送母亲去黑河时,抬头在天空中发现了南飞的大雁。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它们悬了起来。记得五月份晓晗离开时,这些大雁也从我们头顶掠过,那时,它们正在北上。现在,它们已经南下,来来回回,同去同往,真是羡慕它们!
想到这里,我提笔写下:
“你好!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停止给我写信?让我如落单的孤雁。”
在告诉她我昨天才得到的统考成绩后,我冷静地分析了今年高考形势,写道:
“我有点后悔第一志愿填报复旦,听说黑龙江兵团的上海知青有不少都是老高三,考分要比我们六九届初中生的高。他们的目标都是上海的高校,竞争相当激烈。
而北京的‘中国人大’在停了十年后,今年是第一次招生。假如第一栏重点大学的第一个学校我填写的是‘中国人大’,因为我过了重点分数线,录取的希望是很大的。但我填写的是‘复旦大学’,对此我十分担心。
按计划,9月中旬要发完全部录取通知书,新生要陆续去大学报到了。
在我走前,行李托运、伙食结账,都会办理的,望放心。
我二次上县城考试和去北安、黑河接送母亲,用了一些钱,现在身上还余现金60元,估计把伙食费一结,去读书的路费也够了。
万一不够,我会把手中的半导体收音机和自行车卖掉,那样也可以对付下来。这些你都不必操心了。
你现在病退搞得怎么样?我担心你脾气急躁,等得不耐心,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也会增加心理和精神上的痛苦。你一定不要着急,病退搞不成也不要紧的,就等在上海又怎么样呢?等它个四年,迟早要解决的,而且那时我大学也毕业了,我们就可以自己生存了。
想再多写一些,但一想到你可能还是不回信,又写不下去了。
1978年8月27日 爱辉”
196、三次拍片 '本章字数:1865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21 08:07:13。0'
对晓晗来说,已经八年没在上海过夏天了,这个夏天真的很热。
早在今年5月13日,晓晗就去街道填写了病退申请表。为了让自己清楚病情到底如何,5月25日,她又去第一人民医院拍了一张胃片,诊断为胃窦炎。
晓晗心里很笃定,认为病退的把握非常大。
但直到进入八月份,后回来搞病退的上海知青都已经把复查材料递到区里去了,她却连街道办事处通知复查的消息也没有拿到。
一着急上火,晓晗的胃病又犯了。一开始她坚持着,不敢去看病,想等到病退办好,有了工作有了劳保后再去治病。但病退的事迟迟拖着,看病的事她不敢再拖了。
这天,晓晗到病院看医生,配了点药,然后就到街道办事处去催问病退复查的消息。
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告诉她:现在拍片子的人多,片源都没了,叫她在家等着。
隔了一天,晓晗又到街道办事处催问。
一个负责人听了晓晗的情况,叫她自己去开后门搞片源,拍片时叫街道负责人一起去就可以了。
晓晗有点来火,“病退”的人多到竟然上海连拍片子的片源都没有了?
她不相信,就隔一天去一次街道。果然,自己的事还要自己盯着,否则没人会主动给你办。
在晓晗的隔天一催下,8月16日,街道办事处终于通知她去医院复查了。
不巧的是,晓晗等了三个月好不容易轮到复查,却恰恰那天医生有事,也算是倒霉,没检查上。
反正呆在家里没事,晓晗继续隔天去一次街道,跟他们谈病情、催复查。
街道负责人没办法,只好同意在8月23日再陪她去拍片子。
片子拍好后,晓晗还是隔天去一次街道问情况。
直到8月29日,街道负责人才陪她去医院看一周前拍的片子,诊断结果出来了,是十二指肠球部畸形。
晓晗前后一共拍了三次片,从十二指球部溃疡、胃窦炎、一直到十二指球部畸形,结果都不一样。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胃部有病。而且,无论是其中哪一种病,都够格搞病退了。
复查程序终于完成,晓晗总算松了一口气。街道办事处叫她回家等着,说如果通过就会把材料转送区里了。
此时,晓晗平静地坐下来给我写信:
“你好!
你在7月26日、8月1日、8月15日的来信都已收阅。
这么长时间没给你通信,想必你一定会对我有种种的猜疑,对吗?
眼看别人比我晚回来的都复查好了,我还一直没有消息,心里整天有一团火情绪不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心去干,所以长时间没有给你写信,望原谅。
其间我也曾好几次提笔想给你写信,可就是写不下去。我觉得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称心的事,心里头烦得要命,脑子一点也安静不下来。
知你录取通知下来了吗?我整天在等着你的消息。
你的高考和我的病退都进入了最后的关头,而这时,我们都不知道再写些什么好了。
你母亲这次在黑龙江呆了几天?她问了我们的事吗?
看上去我们都将成功地高考和病退,但实际上我们的命运却越来越复杂。
如果你考在黑龙江,我父母不同意我回黑龙江;如果你考回上海,我们俩的事你父母又不同意,叫我们怎么办呢?
好多人都议论说我们的事成不了,我想这事情只有我们俩心里清楚。
为此我最近动不动就发火,整天没有高兴的时候,我总在考虑今后用什么办法能使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如果录取通知下来,一定要帮我把行李寄回来,不要叫别人办这事,好吗?
1978年8月29日 上海”
“你好!
终于接到你8月29日的来信,掐指一算,已经一个月没看到你的信了。
十分欣喜,也十分难受。
欣喜的是又看到了你的信,难受的是体会到了你在上海所经受的苦闷和不称心。
我能说的就是:请耐心地等待,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幸福的。
我母亲在生产队待了8天,她说是来看我的,所以一句也没问到你的事,也处处避免与我谈起这事。
那天晚上,她对我讲起在上海刚看过朝鲜影片《神圣爱情永不忘》,我借此机会向她透露了我们俩还保持的关系。母亲没有责备我,只说了句:‘还是下决心断掉好。’
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事,只是十分关心我的高考分数。
当她知道我考了370分,超过重点分数线30分后,非常高兴地走了。
你要相信,我不会因为你的家庭会影响到我的前途而抛弃你,更不能因此来打击一个希望上进的姑娘,让她永远背上家庭的自卑感。
十年动乱已经过去,我们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听到你说自己命苦什么的,我的心里很难受,我想你应该看得远一点。
我这次大学肯定能上,将来不管到什么地方,我的决心只有一个:四年后结婚。
四年,时间不算短,但也不算长,那时我们29岁,还有好长好长的人生道路,我们自己有工作,我们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幸福的家庭。我相信,作为一个大学生,经过几年的努力,一定有能力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的通知至今未下来,别人的也都没下来,我想:不管考到什么地方,今年寒假一定是在上海过的,那时候我们就能见面了。
1978年9月4日 爱辉”
197、月亮知道 '本章字数:1522 最新更新时间:20131122 08:39:16。0'
回沪搞病退的知青平时没事就相互串门,打听最近谁谁谁的病退成功了。
自然,也有不少知青到晓晗家去,谈起她和我俩的事,有人发表了一个观点:“只有他考在外地,你俩才有成功的希望,如考在上海百分之百的不成功。”
另外还有人一直在劝她:“你跟他,无论是家庭还是个人条件相差这么大,结合在一起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让晓晗突然觉得将来的生活是多么渺茫和无望,她给我写了一封信:
“你好!
8月29日的信收到。
最近我精神上不愉快,身体也很不好,想想从小到现在,也没什么高兴的事情,也许等高兴的时候来临了,我也就离开人间了。
真的,因为我的病不得不让我产生这样的悲观情绪。
也许这是我们在上海与生产队之间的最后一次通信,以后信写到哪里要由你告诉我了。
我心里很乱,写得也很乱,内容是多么沉重啊。请原谅!
行李托运的钱如果不够,能不能向生产队预支?今年我在生产队干了四五个月的活,应该有钱的。尽量不要卖半导体收音机,卖掉不合算,实在没办法的话,你再卖掉它。
1978年9月5日 上海”
晓晗把这封信发出后,心里很后悔,她觉得不应该在信上写这些东西,很多话等我回来再说也来得及。于是又写了一封信:
“你好!
你看了我9月5日的那封信会很难过吗?
我想解释一下,我写那封信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跟你商量,有没有可能做做你父母的工作,让他们同意我们之间的交往。
这些天,各方面的人都来劝我放弃这段恋爱,讲得我头都大了。每天晚上我总是要冷静地思考好久,最后还是放不下你。
再说,我也忧虑我们这样下去,你和你家庭之间的关系会十分难处。
怎么才能跨出这艰难的一步?
1978年9月8日 上海”
我很奇怪,上帝为什么没有让我先看到晓晗9月5日的信,而是将它和9月8日的信同一天寄到了我的手上?
拆开第一封信,看完后只觉得浑身有一种凉嗖嗖的感觉,不敢再看第二封。
像坠入雾中一样,什么东西也看不清了,连边上几个知青跟我说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