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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部分

月沉吟-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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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么……
  能……么……
  雨中那道纤影带着一抹萧索飞向远处,颤颤地好似一片孤叶,飘摇在渐凉的清风中。
  这样的辛酸,就让娘独自品尝吧。孩子啊,怨我吧,继续怨我吧,有时候怨比爱来的更幸福。
  而娘,希望你能幸福。
  幽幽南风误颜色,冥冥细雨湿落红。
  静谧的檐角,夜已深沉。
  ……
  “噔。”
  “噔。”
  大理石间回荡着清晰的脚步声,如豆的油灯随着轻响微微颤动。
  “殿下,请。”
  金石相扣,铜锁脆脆打开。天牢里没有一扇窗,让人分辨不出天色时辰。这里虽略微有些霉味,却不似普通牢狱的熏臭,倒是干净的很。
  偌大的囚室里放着一张石床,背坐的那人玉冠锦衣,带着浓浓的傲气。
  随着脚步的靠近,光晕慢慢扩散开来,地上曳着一道长长的暗影。
  “怎么?不甘心?”背坐的那人声音颇为得意,“九弟,我早说了,父王断不会信的。”
  凌彻然幽幽转身,行止优雅得宜。他张着嘴还欲再说,却正对上来人的目光。幽暗的烛火中,那双魔瞳含着笑,透出森冷的味道。
  见状,他当下一惊,险险稳住表情。
  牢门内外明明是同样光景,却已然分出天地。
  火色的袖袍浅浅一扬,凌翼然缓缓迈步,悠闲中透着一丝慵懒,瞳眸深暗好似幽潭。那身红衣狂狷地流动着,生动地似要将这暗室点燃。
  “事到如今你就算不情愿也不行啊。”凌彻然避开那双魔瞳的注视,自顾自说地着,“九弟,你错就错在自不量力,别忘了那株红梅在谁的府上。”
  “哦?”他轻轻应着,很是漫不经心,红袍轻摆,旋出一个妖冶的弧度。
  凌彻然被那双带冷的美目锁着,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七哥当真如此笃定?”语音轻滑,好似丝绸掠过耳边。
  闻言,凌彻然眯眼看向红影身后。不好,竟没有宫中传话的内侍!他面色微僵,毛孔一阵战栗。
  远山眉轻轻一挑,唇畔绽出诡异的笑:“七哥,是在怕么?”
  “怕?”凌彻然壮胆似的提高嗓音,“九弟,你我兄弟一场,有话不妨直说。”他退回到石床边,警惕地看着。
  幽暗的烛火左右笼着,诡魅的光影交织在那袭红袍之上,若不细看还以为这是地府黄泉,眼前这人眉目如画,浑身上下彰显出血腥的妖美。
  “七哥。”
  半晌突然一声,凌彻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
  “弟弟此次来并无他意。”凌翼然把玩着那股玉扇,俊颜垂着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由着声音判断,他是在笑着,“听闻七哥这几日口腹不佳,特送来肉炙数串。”他展开扇面,身后的六幺捧出精致的荷叶瓷碟,打开莲蓬般的碟心,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带着熏熏然的热度弥漫在空气中。
  “弟弟若没记错,这肉炙七哥可是顶爱的~”凌翼然放低语调,几乎是在诱哄。
  望着金黄色泽的肉条,凌彻然溢出讽笑,当他是三岁稚儿么?这肉必有蹊跷!
  “七哥没猜错,这肉确实不同。”
  凌彻然虚起双目,猜不透这样的坦白暗含着什么。
  清脆一声,玉扇完全展开,凌翼然凝着笑慢慢靠近:“七哥可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嗯?”
  好日子?凌彻然飞快想着。
  “五月初八。”他好心提示着,语音温柔的近乎诡异,“午时刚刚过去啊。”
  五月初八?
  “哦,忘记说了,七哥下狱的第二天右相就被拘入刑狱寺了。”
  什么?!凌彻然撑圆双目。
  “方才七哥可是说父王不会信你通敌叛国?”凌翼然再前一步,缓缓勾起唇角,嗜血的笑意浸满眼底,“可容相却被定了谋逆之罪呐~”
  怎么……怎么可能!
  “七哥,你是在不信么?”他笑得轻松,笑得快意,以至于黑发微微地飘动,勾出惑人的美色,“父王亲自下诏,容克洵欺君卖国,奸佞莫过。”玉扇叮地一声敲上铜锁,他挑眉轻道,“依律磔之。”
  凌彻然面如死灰,眼前不停地闪过那开合有致的红唇。
  依律磔之……依律磔之……依律磔之!
  寸寸脔割至死?
  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
  他僵在石床上,颈脖不住地晃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七哥还是不信?”左右搬来一张华座,凌翼然撩起长袍,极有耐心地慢慢坐下,“真是难办啊。”虽叹着,他眼中却没有丝毫无奈,“肉都快凉了,七哥先趁热吃吧。”
  望着栅栏外的荷叶瓷碟,凌彻然有些木然,鼻尖满是烤肉的香气。
  “快尝尝这肉是不是真那么鲜美,毕竟是刚下人身的。”
  人身?两个字痒痒地钻入凌彻然的耳际,尖锐地刺进他的心里。
  人身!他屏息看去,那双妖眸寒光尽现,盯的他打起颤来。
  “七哥闻出来了?”凌翼然眼波轻转,流出璀璨芳华,“真不愧是翁婿啊,竟这般熟悉。”
  这竟然是!暖暖的肉香钻入鼻腔,腥腥地泛在喉间,凌彻然紧紧地盯着那盘肉炙,看着,看着,忽地转身伏床,惊天动地地呕了起来。
  红影倚在华座里,细长漂亮的桃花目里闪过一抹讥诮。
  半晌,吐得昏天暗地的凌彻然直起身子,微白的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你……”
  笑意刻在唇瓣上,凌翼然以扇撑颌。烛火下,俊美的脸庞始终凝神诡谲。
  凌彻然忿而摔盘,金黄的烤肉滚落在华座附近。“你这畜生!”他扬声骂道。
  “畜生?”语音轻滑扬起,凌翼然看了看脚下的肉炙,心情颇好地挑高眉梢,“弟弟私以为,食亲骨肉者才是畜生啊~”
  “你是什么意思?”心头没由来的一阵虚颤,凌彻然不禁拔高音调。
  凌翼然但笑不语,美目隐有桃花勾魂,他懒散起身,别有深意地眈了牢中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什么意思?!”身后传来惊恐的质问,“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
  每一举步,衣角轻擦在石阶上,青灰色的砖石像要被火红的锦袍点燃,流溢出淡淡的焰色。凌翼然逆光的身影有些暗沉,自上吹来的夏风带着暴雨卷来的土腥,吹的袍底与袖摆不住地鼓扬、翻飞。
  戛然一声,天牢底层的铁门被重重合上,而后落上铜锁。
  凌翼然徐徐侧身,轻掀红唇:“从今日起,除了那些肉炙,不要再给他任何吃食。”
  “是。”
  在生死之前,人和畜生往往没有差别。为了填饱肚子可以吞食亲人血肉,为了苟且性命不惜杀死妻儿。
  这就是人啊,不是么?
  思及此,他的唇角划出一道优美弧线,阴冷的笑意犹如涟漪,在闷热的夏风中浅浅荡漾开来。
  ……
  回廊百折雨情晴,金銮飞宇转分明。
  天边还散着一朵黑云,水花没再溅起,这是雨季短暂的休息。
  “哎……”台阁所在的渊华殿外,几名青衣官员在对景叹息。
  “这天是越来越难琢磨了。”远眺西侧,其中一人轻道。
  可不是。
  众位臣工同僚在心中齐应。
  鲜艳似血的红梅犹在那厢,七殿下却已身陷囹圄。十三天了,整整十三天了。可最让人胆寒的不是半月前的朝堂惊变,而是那只幕后黑手啊。
  谁能想到是那位殿下,谁能想到啊!
  雨打残花落不尽,风吹云过见真章。天边墨色还在翻滚,云深之处似有一条玄色巨龙,张狂地旋舞在天地间,带着没骨的叛逆。
  宁侯,不若此名,如今青空何宁?天下何宁?
  残留的雨滴自檐角坠落,砸在千步廊的雕花栏杆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众位在这做什么?”远远走来一人,身形消瘦,声音有些低哑。
  “啊……右相大人。”官员们纷纷立身,冲来人深深一揖,长袖几乎着地。
  “旧档都查完了?”代表一品的绛红官袍停在他们当中,聿宁沉肃的口吻惊得几人不敢呼吸。
  布靴稍稍偏转,新任右相聿元仲垂眸看着周围低首不语的官员,清俊的瞳仁骤凝。
  一阵热风拂过,衬得廊间更显静默。
  看不清啊看不清,虽说容相已被处刑,荣侯一党多半入狱,可只要七殿下一日健在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何况青宫深处还有一位王后娘娘。稳住,稳住,打死不做,牢记官场一字诀:混!
  官精们在心里打定主意,直盯着地上寸字不语。
  “落红空眷影,雨染梨花门。”沉哑的男声在千步廊里回荡,聿宁负手而立,望着阴沉的苍穹吟道,“早梅好颜色,清气满乾坤。红香近桃杏,却无雪精神。”官袍上的锦鲤结随着他的缓步轻移,在左胸拂动出微小的弧线。
  就算没有雪精神,可毕竟是王花啊,那朵红梅就是王意,不是么?众官依旧未言,混,混字当先。
  打定主意,他们侧耳再听。可这一听,却击碎了先前的犹疑。
  “白梅驻王枝,四海尽归春。”
  众官不约而同地对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惊诧。
  白?王?
  那不就是个……
  “轰!”震彻天地的惊雷在云间乍响,大家一阵瞠目,仿佛听到如雷般的心跳。
  是皇啊,皇!
  原来他们都猜错了,王上属意的不是一个守成之君,而是气吞八荒的开朝帝王。如此,如此啊。
  “各位。”聿宁低低开口,在响雷炸耳的周遭中,那轻羽般的声音好似带着魔力,一字不漏、无比清晰地落入众官的耳际,“请恪尽职守将旧档整理完全,洛太卿那里还等着定刑的文书。”
  是啊,还有那位最受王上信赖的洛寅洛大人。当初他们怎麽会以为洛太卿是七殿下的人,真是瞎了眼。容相磔刑、七殿一党百余人下狱,那位大人可是冷面无情、好似地府判官啊。
  想到这,众人不禁浮起冷汗,争先恐后地答道。
  “下官定尽心尽力……”
  “……不负大人所望……”
  “……绝不漏过蛛丝马迹……”
  “……请九殿下和大人放心,下官……”
  唯唯诺诺,马屁声声,诚惶诚恐的语音追随在身后,聿宁垂着眼举步而行。
  “叮……叮……”
  每走一步,耳边便传来清脆的铃声,断断续续的有些恼人。半晌,聿宁停下脚步,眉目不耐地抬眼望去:“拆下来!”
  “啊?”身后传来数声讶异。
  勾心斗角的廊檐下垂着数只铜铃,迎风敲击出近似浅笑的声音。
  “拆下来。”聿宁眈了一眼欲雨的天空。
  “是。”“是。”
  “哎,这檐铎可是丰大人顶爱的。”不知是谁叹了句,一时间四下无语,气氛有些诡异。
  眉间凝出痛色,聿宁眼波带柔,看向一只只小巧檐铃。
  雨水浮铜绿,缓缓地自迎风作响的铃锤上滑落。
  半晌,聿宁低下头,温言款款如雨轻柔:“让渊华殿的管事到我这来。”
  “是。”
  夏初的思慕伴着铜铃在千步廊里回响,叮叮咚咚地撞击着聿宁的心房。
  既然她喜欢,那就全装上吧。
  云卿,等你回来,这渊华殿便处处有铃。
  你可欢喜?
  ……
  腾云涌烟,一场一场的夏雨漫绿了园圃里的苔痕,窗外水如悬。
  火红的人影懒在木椅中,凌翼然俊眸紧闭,微风轻抚着他的细密眼睫。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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