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校对版)-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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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郡王走进来时,脚步还带着几分虚弱,扑通一声就跪在堂下,离楚王太妃足有三米以上的距离,说话的声音也有此颤抖:“回禀皇上,臣父已经醒了。太医说,臣父此番受伤,元气大损,只怕有碍天年……”
皇帝微惊,随即温和地安抚道:“堂兄请起。堂兄不必担忧,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楚王叔与堂兄此番都受惊了。楚王叔身子不好,只管安心休养。”
楚郡王含泪道:“臣谢皇上隆恩,只是此番变故,臣父子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父方才清醒时,曾嘱咐臣前来将事情说清楚。先前因臣母有错,臣父子二人领旨将她带回禁足,过后听闻京中流言,才知道臣母早有谋划。臣父一怒之下前去寻臣母理论,却不料被臣母击伤。臣母更因此而以臣父性命威逼于臣,强要臣依她吩咐行事。臣虽不愿,无奈为臣父性命着想,只能屈从……”
楚王太妃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大声骂了:“逆子!你这个逆子!你们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我这般呕心沥血。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不帮我就算了,还三番四次坏我好事,如今又将事情都怪到我头上,你们怎么不早点去死呢?!”
楚郡王顿了一顿,没有理会。只继续道:“臣父有言,夫妻二十余载,直至如今才知道。夫妻情份不过是浮云。只因有他,才有臣母的痴心妄想,故而自认有罪,实无脸面去见祖宗父兄。今日能做的,只有写一封休书,求皇上许可,将臣母逐出宗室,生生世世。不再是皇家妇,也省得她到死也依旧存有妄想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上头布满了暗红色的字迹。却是一封血书。
小林子赶紧双手接下,转呈给皇帝。
楚王太妃早已呆住了。她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个对她痴心一片的男人。原来也会有休弃她的那一日。那她……那她该如何是好?姜家已经不要她了,夫家也不要她,她即使今日死在宗人府,将来也是个孤魂野鬼,那岂不是比废后罗氏都要可怜?只怕连过去被她抛弃的丫头魏红绡、张碧罗,都比她强!
她的眼泪一下就迸出来了,扑过去抱住儿子:“靖儿,靖儿!我知道你和你父王只是一直气愤,你们不会那么恨心的,对不对?对不对?!”
楚郡王没有看她:“母亲,别再说你是一心为了我们的话了。你眼里看到的,只有那个后座罢了。父王,我,还有那死去的弟弟,都不过是你的棋子而已。你心里不念夫妻骨肉情份,今日也别怪父王与我。因为你犯下的罪孽,我们父子二人余生都要为此赎罪呢!”
楚王太妃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没听明白,但皇帝没有给她更多的空间,只是挥了挥手,便有御卫进门将她拖了出去。
她被拖出门外后,忽然大力挣扎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他明明对我发过誓的!他明明——”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正中她的胸口,穿过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地钉在宗人府前堂大院的地面上。
石明伦高声喝问:“什么人?!”便带着御卫循着箭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大堂中一阵骚动,老臣们都慌了一下。楚郡王则盯着母亲的尸体发起了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石明伦来报:“皇上,是那逃走的罗家死士最后一人下的手。刺客已被御卫拿住,当场格杀了。”
皇帝定了定神,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下去:“将罪人尸体交还给楚郡王安葬了吧。”楚郡王眼圈一红,重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楚王太妃死了。
青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她跟太后对望一眼,都有些茫然。
皇帝走过来道:“天快亮了。母后与皇姐一夜辛苦,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去吧?这里有朕呢。只剩下几个罪人同伙,有个还是皇姐从前的丫头,都只是旁支末节,问清楚案情就都处置了,不必再劳太后与皇姐费心。”
青云怔了怔,她的丫头?是谁?但太后觉得累了,无言地点了点头,就扶着她往外走,青云也就将此事丢开,不再过问。横竖跟楚王太妃勾搭上的,都不是好人。南阳王与诸老臣连忙下跪恭送。这回徐阁老的脸就不再象来时那么黑了。
太后上马车时,忽然对青云说了一句话:“曹化那本日志……我记得是在曹家人手里,曹玦明小时候就是依那个给我下温补方子的。怎么李中道却说,那本日志是在太医院呢?”
青云愣了愣。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明伦过来了,要亲自将马车送出大门去。他低声对青云提了一提:“曹秀才在厢房那头呢。今夜之事,真是多亏了他。”
青云讶然,忙望向他所指的方向,只见曹玦明正坐在厢房窗边,抬头冲她微笑。
难道说,曹玦明听到了风声,找石明伦帮忙混了进来,然后拿那本日志为太后与她解围吗?李中道忽然改了口风,会不会也跟他有关系?
太后也瞧见了曹玦明,心下微动,脸色却已缓和了许多。
青云冲着曹玦明露出了一个微笑,忽然看见一抹光线落在他脸上,心下一动。两人齐齐朝东边天空望去,只见深蓝的天边不知几时出现了一抹白。
原来是天亮了。
PS:还差个尾声就结束了……
第一百零一十二章 发榜
新帝继位后的第四年二月,举行了新一期的春闱会试。因有可靠的传言说,新帝即将在明年正式亲政,因此这一年的秋天会再举行一届恩科乡试,明年春天则是多添一届恩科会试,各地举人们都有了两次的科举机会,故而人人都十分欢喜,更加努力地去备考。
连着两届科考,意味着有双倍的名额,这样好的机会,有心科举入仕的人都不能错过。
抱着这样念头上京赴试的人比往年更多些,而且有许多人都打算这一科若不中,也会留在京城等候明年春闱,因此参加会试的人数创下了本朝历史的新高。礼部为了应对这一局面,可费了不少功夫,总算平平安安地熬过去了,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又因为皇帝亲自过问科考,十分重视,有心要搞小动作的,也都收敛了许多,所以没有舞弊的传闻传出,就顺利结束了会试。士林与民间皆道新君仁爱贤明,有一代明君之像呢。
今天正是会试放榜之日。贡院门口早已挤满了人,就等着结果张贴出来了。附近一带的茶馆、酒楼,更是早早就满了客,几乎全都是应试的士子或其亲朋,人人心急如焚。
青云提前十日在离贡院大门最近的茶楼上订了一个包间,此时倒是悠哉游哉地坐在里头等候消息。曹玦明去年秋天顺利考中了举人,今年春闱也参加了,虽然乔致和、龚乐林与姜七老爷三位看过他的文章后,都觉得他今年可能有些勉强,若为稳妥计,还是再准备一年更好,但曹玦明还是下场了。青云深知他的想法,倒也支持,不过对他考试的结果并不是十分看中。
以曹玦明的年纪,正经读书的年份,能考中举人已是十分难得。士林里知道的人,谁不为他过去十几年都将精力花在学医上可惜?人人都感叹他被耽误了,又深信他将来会有更大的成就。若真的强求他在这一两年里获得进士功名,确实苛刻了些。真正书香名门出来的读书人,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也没几个能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就能考中进士的。青云已经从太后那里获得了支持,无论这一关曹玦明能不能顺利通过,两人的婚事也依然不会有所变化。
今日在包间里陪着青云等候消息的,还有她的闺中蜜友周楠。两人交情深厚,这一年来更是时常来往。青云遇上大事,怎会忘了叫上周楠?不过她们本来还约了第三人,只是迟迟不见人影。
周楠看着窗外贡院前人头涌动的情景。有些受了惊吓,忙缩回头来道:“融君怎么还不来?她只有这一个表哥最亲,本来今科有些勉强,是为了给她撑腰,才勉强应考的。她明明说了一定会来看榜单,结果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林德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他师从姜七老爷,天赋虽不算十分出色,却难得勤勉。去年秋天顺利考中了举人。姜七老爷觉得他要是今年应试,极有可能会落到三甲里,未免不大好听。便有意让他再压一压,等明年春闱时再应试,就有七分把握能进二甲了。
然而。姜融君自嫁入石家后,不大受叔婆婆待见。她本来就与姜家族人不甚亲厚,性子又不是圆融善交际的,略嫌孤辟冷淡了些。出嫁时她明明有机会可以跟族人和解,却放着一堆堂兄弟、族兄弟不管,坚持要表兄林德背她出门,姜家长房那边对此很不谅解,平日自然就走动得少了。没有娘家撑腰,哪怕有太后在,石太太也有些欺她无依无靠。林德是姜融君亲祖母的侄孙,倒是她最亲近的娘家亲戚了,为了给她添些底气,就打算考个进士功名回来。
当然,有了功名,他要成亲也容易些。姜七老爷有意将爱女许配给他,可他自小在姜七老爷身边长大,长年充作随员,姜家族人多数看不起他,他要配得上姜家嫡女,没有功名是不行的,尤其是姜大老爷早有意用姜七老爷之女联姻,被姜七老爷驳回后,不可能轻易允许族中嫡女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举人。
有这种种缘故,林德这一科就显得极为重要。他本人已经候在贡院门口了,姜融君也早说了要来,却不知为何至今还未到。看时辰,再过一会儿榜单就要贴出来了。
青云便对周楠说:“兴许是她在家里有事绊住了脚,你也知道她婆家是个什么情形。”
周楠自然是知道的,不由叹道:“当日她心想事成,得了一直期盼的姻缘,本以来日后会顺遂一生的,哪里想到还有这些波折?那位虽然只是叔婆婆,却跟正经婆婆没什么两样。还好石统领是个会心疼人的,有他护着,融君顶多就是受些气,只要心宽些,倒也不至于吃苦头。”
可姜融君的性子,却未必是个心宽的。
青云暗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正如周楠所言,有石明伦护着,姜融君也吃亏不到哪里去。
正说着话,杏儿进来报说:“石小将军在楼下呢,说是给嫂嫂传口信来的。今日石统领夫人来不了啦。早上出门时身子有些不适,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是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石家人都吓了一跳呢,石太太说保胎要紧,不让石夫人出门。”
青云与周楠听了,都为姜融君高兴。周楠笑道:“怪不得近日见她,她脸色总不好,说话也懒懒的,原来是有了喜讯,怎么她自个儿倒不晓得?”青云想起曹玦明从前为姜融君把过脉,指她可能在子嗣上不利,虽然这一年来也时常进补着,倒不知她身体情况好不好,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两口子年轻,兴许是没经验,石太太平日又不大拿正眼瞧她,所以没发现吧?不管怎么说,有了身孕,她将来的日子就会好过些,气也少受些了。咱们只管为她欢喜就好。”
周楠点头称是,又笑着抚掌道:“不知林公子今科能否得中,若是能中。那就是双喜临门了!杏儿快去告诉那位石小将军,让他千万等到发榜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