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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在黑暗中蠕动-第8部分

小说: 在黑暗中蠕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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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崎的模样。并且在通往森林的小道入口处,植村露着干瘪的肚皮悲惨地死去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苏醒过来的只有三郎一个人。
 随着眼前如烟雾的东西逐渐散去,明白了许多事情。他为了确认那两人是否真的死去了,拖着毫无感觉的如本乃伊的身躯朝那边爬过去,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本应黑乎乎的洞穴中变得亮堂起来,竟然可以查看起尸体。这让他吃了一惊。那是无意识中感受到了光明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时的迷惑,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久就明白了那微亮的原因。洞穴高顶棚上的盖板,不知何时被取掉了,光线从那四方形的孔洞中照射进来。但让人费解的是,那上面应有宾馆等建筑物,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从那可以直接看见蓝天。那蓝天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刚开始时,灰色的天际间有星星闪烁,以为是晚上,事实上那是大白天的天空。三郎很长时间也没明白,从深深的地底看天空,即便是白昼也能看见星星这一道理。
 其次引起三郎注意的是在他倒地的旁边,有一块四方形的石板深深嵌人地中。稍作考虑便明白了,那必定是顶棚孔上的盖板。不知是何原因从孔穴上脱掉下来。刚才将三郎弄醒的声响与震动就是由于那石板落下引起的。
 但即便天棚的盖板脱掉下来,现在也没有获救的希望。尽管如此,也许是光线射进来的缘故,三郎那疲惫的心底莫名地亮堂起来。那早已不存幻想的地上生活,那里的各种乐趣又在三郎的心中复活了。
 他现在切身地体会到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决不想再死第二次这句话的含义。如果不是这样,他绝望之极,也许会咬舌自尽的。但当他考虑这些事情的间隙,出于一种可怕的本能,他的爪子与牙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动作着,用不久前还是伙伴的尸体去再次品尝那非人类的甘美。并且,闪动着野兽般的眼光,一个劲地想着逃脱困境的办法。
 他从失去知觉到被落下的石板弄醒经历了多长时间,三郎一会觉得非常长,一会觉得只是一瞬间的晕倒,但后来明白自己在洞穴中几乎倒了两天。而且从他苏醒过来到恢复思考,活动硬化的血管与五脏,完全麻痹的手脚恢复常人的知觉,又花费了足足一天的时间。在那期间他一直过着让人恐怖的食肉兽的生活。
 苏醒后的第二天,当太阳高高升起,将洞中照得透亮的时候,他的思考一下子活跃起来。恐怕从其被困在洞穴的那一刻起,潜藏在意识下的某个想法开始浮现到脑海中。那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突然被解开时的感觉。就因为天棚上的盖板被搞开这一小小的变动,不可能的事成为了可能。三郎懂得即使圆锥形洞穴的高高顶部有一个小孔,也不可能攀登上去。但他想到了另一个乍听上去很幼稚方法。大声地呼救,说不定会引起通过孔穴附近的行人的注意。他当然试了好几次,可没有回应。他感到地面上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异常地感到稻山宾馆呀,附近的小屋呀都没了踪影。
 三郎对此可以发挥想像。孔穴上方的宾馆等建筑物消失,可直接看见蓝天这件事,从地下可感受到的地面上那空虚、寂寥的感觉,将这些与其失去意识前从孔穴缝隙所看到的血一样的火光呀,浓烟等放在一起想,就能明白当时地面上发生了火灾,山中仅有的建筑物被烧得一干二净。
 这些暂且不问,对于三郎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逃出这个洞穴。他稍微恢复了点体力便开始从事起这项工作。那是一场人力与自然力,体力与地球重力的血腥较量。
 他先收集残存的带子与汗衫,将其撕细,缠成粗粗的绳子。从两具尸体上将所有的布类扯下,将散落在洞穴中可称之为纤维的东西收集起来。一尺也罢一寸也罢,绳子是必要的。
 三郎就像传闻中的越狱犯一样,依靠难以想像的耐力,几乎花费了一昼夜的时间,用贫乏的材料制成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前端绑着一个掉落附近的活生生的人骨。他就那样将骨头抛向头顶上方的孔穴中,如果绳子钩住孔外的什么东西,就可以仗着它逃出洞穴。
 凭他的体力能否将绑在绳子前端的人骨正好抛到那个高度,并且是否能正好穿过小孔,钩住孔外的什么物体,这些是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开始像疯了一样掷球。他曾经冷眼嘲笑过棒球选手,而现在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棒球选手,一边想着,一边用一种难看的姿势抛扔着。他以前做梦也没想到在自己的人生中会出现这种场面。这样悲惨地,拼命地扔球,他根本没有想到。
 每动一下身体,每当那扔出的绳头又落到地上时,会响起恐怖的回荡声。空荡荡的微暗的空洞底部,就像一只落入蚂蚁地狱的蚂蚁一样,小小的人可悲地挣扎着。即便能从洞中逃生,外面也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对大自然的恐惧,一个人的寂寞,都会紧紧地压迫着他。
 在那寂静巨大的无生物体内,只有一个无论是哭是叫都没有作用的半狂乱的相扑者。无形的大自然比所有的猛兽毒蛇都要可怕。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怖。
 三郎在几个小时内,为了那豁出去的投绳工作,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努力,有时都想哭。不管怎么投,那生手投出的球总是远离靶心,窝囊地落回到原来的地面上。仅差一寸没有碰到孔穴,随后几小时又是翻来覆去地扔,毫不容易绳子的前端穿过了小孔,由于没钧住任何物体又滑溜溜地落下来,那时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但从他开始扔绳索起的第二天傍晚,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绳子的前端牢牢地挂在了小孔的外头。狂喜的三郎一抓住绳子就拼命地向上爬。一米,两米,最初的一段时间,他很快就离开了洞底。但是爬到绳子的中间,那疲倦的手腕便不听使唤了。不管怎样拽,手指依然停留在原地。不久坚持不住了,他又哧溜溜滑了下去,掉到底部。
 休息过再爬,休息过再爬,凄惨的努力继续着。两个手掌被擦破了,满是血,全身湿乎乎的满是汗脂。
 死亡的恐怖,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怖,使其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工作。不久,他那乱糟糟,如纸屑般的身躯出现在小孔外,宾馆那火灾之后的灰烬上。 


  



 
 
  
 

第三十节 


“当我想掐死他而伸出手时,厨师那家伙已经迅速地拿着刀,一下子插进大副的腰部。没挣扎一下就死了。……”
 进藤继续执著地讲着他的故事。篝火已经熄灭,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听着的两人相互用身体取暖,再也没有发出刚才的苦痛声,出神地听着这不可思议的故事。为了燃着篝火他们脱去了和服,所以现在肚子虽然不饿了,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气。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们也明白。那时我们已成为野兽。幸运的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大海风平浪静,但既看不见大陆也看不见救援船只。在这么挣扎中,厨师那家伙中暑了,在小艇中死去。我们没有将其水葬而是好好地保存起来。但我们的操心是多余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不久遇到了来往于南洋的外国船只。我们拼命打着手势,那些好心的外国船员将我们救了上去。一问才知道我们的小艇已进入赤道附近著名的无风带区域。难怪好几天看不见大陆。转念一想,我们可是杀人犯呀。不,不仅仅如此,我们还干了更加严重的事。如果他们发现那具尸体就糟了。于是我和那个货主一起偷偷摸摸地将尸骸与污秽之物统统扔进了海里。”
 进藤稍稍停顿了一下。
 “你们可能已经察觉了。那个货主就是现在稻山宾馆的老板。喂,你们明白了吧,那个家伙是有过这样经历的。然后我们被送回到神户,自那分别后再也没有见过面。经历过那件事后,我非常害怕大海,正好乡下的家中有工作,便回去了,随后的两三年间,拼命地工作挣钱,然后就想拿着这些本金去东京开创一番事业。在那里结交了一帮坏朋友,酒也能喝了,力气也大了,习惯干坏事。可以说把所有的坏事都干绝了。坐牢也不止一两次了。
 “就在那时,如你们所知道,我碰到了蝶。就像我和你们常说的那样,她是一个残疾人部落的女孩。我转到那里,将其诱骗到手,并且和她过了一段夫妻生活,但这个畜生竟然听信小年轻的鬼话,成为了一个舞女。我的确不知道她跑到了浅草的舞台上,所以找了许多地方。当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时,野崎君,她那时已成为你的小妾了,对吧?我勃然大怒,发誓一旦抓住,就要砍死她,好几次跟踪。但总是出现碍事的人,让她逃掉了。就这样晃荡着,不久我那少得可怜的本金就在赌博中输得干干净净。又不能重新得到蝶,而且还有别的烦人的的事。在这个世上我已经待腻了。就在那时我想到了在小艇上保住一条命的那个货主。当时还比较幼稚,还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认为如果勒索他一下就可以弄一些钱花一花。于是我便又是写信又是出门到处寻找,但是他原来的店已转让他人,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我当时真是颇花了不少工夫。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跑到这穷山恶水中来。最后总算让我找到了,很快就寄了封要钱的信,果然不出所料,他按照我的要求送来了支票。可见他是多么恐惧过去的那件事啊。这下太好了。以后我想要多少就可以要多少,于是我用他给我的钱,稍事打扮了一下就那样来到了这个宾馆。
 “那个老家伙拼命地拍我的马尼,说什么我好想你呀,尽量多留一段时间等好听的话,因此我心情很好,再说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婆被这家伙杀了,于是就优哉游哉地待着。那是必然的,我当时的眼神毫无异样。但是作为证据的,你们曾看到的,放在那老家伙房中的罐子,那些瓶瓶罐罐。他曾让我吃那里面的东西,讪着脸拍我的马屁,现在想想,那决不是一般的食品。腌制的东西,真可能是那玩意。说不定我吃的就是自己老婆的肉。
 “还有一件事。在那无底池沼中死去的不是蝶一人。在稻山宾馆建成后,在此之前还有两人丧命。而且一个是洋鬼子,一个是角斗士,都是让那老家伙垂涎欲滴的好东西。还有,还有,不仅仅这些。那个老板娘事实上疯了,什么也不会说,只记得唱摇篮曲。这个呀,据说过去在那个副楼里,小孩经常是生了就死,生了就死。她恐怕太眷念孩子而精神错乱了。但是这家伙对此却只字不提,当然不提。据说那家伙讨厌那栋副楼,以前就不住在那里,而且也非常讨厌老婆的摇篮曲。怎么样,这个家伙是怎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们该明白了吧。”
 真不愧是干惯坏事的恶人,进藤的推理不能不让人同意。但是对于野崎和植村而言,因为这是从黑暗中传来的如机器般响动着的不可思议的声音,而且方才他们有了人境之外的体验,所以已经习惯了刺激,对于恐怖也就不感到恐怖了,进藤所描述的本应让人战栗的场景也就好像世间的平凡事那样不足为奇。这就和栖居在黑暗中的鱼类一样,已经陷入对恐怖的不应期了。想一下,他们自身这种不应状态才是比其他恐怖更让人颤栗的。
 总之,如果进藤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只能说这个稻山宾馆的老板才是世上无以伦比的大恶魔。野崎三郎接着进藤的话发挥了一下想像,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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