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怎样炼成的-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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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托后事于你。
桥玄一生刚直,性子暴烈少有人靠近。钱,来多少花多少。桥玄家无余财,时而光临当铺或跟好友借贷,等俸禄发下来再连本带利还上。年纪活得大,原先的那些故旧们都先他而去,能得以相托后事的就更少。托孤和托以后事,都表明委托者对被委托者绝对信任。
曹操没想到桥玄要将妻子相托,深感责任在肩,当即俯在席子上大拜,对桥玄说:先生放心,学生定当伯翔如兄弟。
桥玄的目光在曹操的脸上停了会儿,泛起笑意:对了,你我老家不远,你以后要经过我的坟墓时,一定要祭拜我。要不然走不过三步以外,你就会肚子疼,到时候不要怪我。
曹操被桥玄的豁达逗笑:那您爱吃什么?先说好了,我好照办。
桥玄从不在吃上亏待自己,每天必须有酒有肉,即使到了“那边”也一样。他看看桌子上,指着米酒说:要一壶酒、还要一只鸡。炖烂点,最近牙口不好。不知道地府里有没有补牙的。
曹操被桥玄逗得大笑,那么严肃的生死离别在桥玄看来只是笑谈,是迟早该来的生命过程。
临别时,桥玄告诉曹操,要他熟读兵书。
曹操点头:学生一直在读。
桥玄睁眼看着他:是吗?除了琢磨些作战方法,还读出其他什么没有?
曹操纳闷:其他……什么?没有啊。
桥玄微笑:万物同源,其中还隐含着做人的道理。
曹操疑惑地看着桥玄,桥玄坚定地点头。
桥玄在曹操告辞的最后,要他下次先把祭品带来,好让他活着就能享受几回,逗得曹操欢笑答应。
临行前,曹操特地跑去在执金吾府当簿佐的同学胡母班每隔几天就给桥玄送些烧鸡和酒去。告别胡母班,又在洛阳的大街小巷走了很久,当走到北部尉廨原地时,空地上重新盖起房子,已经是胡式家具店,过去放五色棒的石墩被用来插墩布和遮阳伞。最近这几年,由于皇帝喜欢胡人风格的家具陈设。胡床、胡柜子在洛阳很走俏,官员富户们也争相购买。
书目已经弄好八十多卷。剩下的做好后邮寄到谯郡。
丁蕙不愿随曹操同去,曹嵩觉得也好,曹操不是个在乡野郊外耐得住冷清的人,也许待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省得大人小孩跟着来回折腾。
公元179年七月,曹操洛阳南门天宁寺内启出刘春的棺椁,带着阿才和几个仆人上路。从此,曹操对女人的品味,一直以刘春生前之德作衡:顺从、贤淑、隐忍、牺牲。
丁蕙抱着曹铄,牵着曹昂,冷冷地看着棺椁跟着曹操启程,毫无知觉。看似情敌生的两个儿子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决不相信曹操带刘春回乡是因为他爱她。因为,他只爱他的事业。
一辆马车装着棺椁,一辆重量级马车装着满满的竹简,一辆马车坐着曹操和阿才,其他人骑马跟随。一共三辆马车、四匹马沿着官道向东直奔谯郡而去。刘春,可怜的孤女,为曹家留下两个儿子后,躺在棺椁里跟着曹操去陌生的地方安葬。
她说过要她的儿子报答曹家,还不如说是报答曹操。日后她唯一的儿子,曹昂在宛城为了救曹操,真的付出了生命,怎不叫曹操伤心欲绝!虽然,曹操日后有多达十三个妻妾,要数谁是曹操最爱的女人,谁也无法跟刘春相争。每到吃饭的时候他就会为他们母子留两个位置、两双筷子、两碗饭。他要让所有活着的人知道,在曹家,为家庭做出牺牲和奉献的人永远不会被忘记。
用曹操后来跟扶正的小妾卞氏的话说,刘春身上任何一点都值得男人去爱,如果她在世,肯定没有卞氏今天的位置。
洛阳的皇宫、皇城、屋舍与街道,在曹操身后渐行渐远。
别了,洛阳,梦里何曾不堪伤?
别了,梦想。那只是为实现自我寻找的理由。
别了,皇帝陛下,还有太学。
一切都别了。
到这年,曹操已经二十五岁,简直逃离京都,重回一事无成。失败的阴影笼罩着年轻的生命,前路在何方?
士子绝望踏归途
二十年前曹操和父亲沿着这条路扶祖父的棺椁回乡安葬,如今他却带着刘春的亡魂回乡。难道人生就是不断地得到和失去?
曹操坐在车内,散发出竹简的清香。密匝匝摆放着有韩非、申不害、商鞅、吴起、等,还有“四书”、“五经”。
曹操想起何颙说过韩非《说难》,按照挂着的小木片上写的书目,找到其中一卷竹简,抽出来打开看:“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大意指:进说的困难,在于了解进说对象的心理,以便用我的说法适应他。
曹操仰叹:说好话,说真话也需要这样做?进说也太难了。
棺椁到谯郡后,并没有将刘春安葬在曹腾墓地。而是葬在涡河岸边他结庐读书的地方。离坟墓一二百米处,建造三四间草屋,阿才和其他两个仆人处理日常生活杂务。
茅屋朝着东南,对着涡河的方向。
当年老子就居住在涡河另一边。圣人曾经喝过涡河的水,用涡河的水洗过衣服、洗过澡。涡河依然流淌,一路向东南奔赴大海。圣人不存,《道德经》永续。
一河之隔的涡河东岸一百里的梁郡商丘,就是桥玄的老家,曹操每次看向河对岸,都会想到桥玄。想到桥玄的音容笑貌,想到许劭说桥玄的那句为官的秘诀:“把百姓当成自己的家人”。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这句话了,彻底与之挥手作别。
曹操身在涡河岸边,心在四海,身困野泽,欲飞不能,只留下洛阳北部尉、顿丘县令的点点回忆,串联谯东读书时的片段。
这期间传来小儿子曹铄早夭的消息,曹操接信星夜赶往洛阳,将小儿子的棺材接到谯郡,让他和刘春安葬在一起,母子日夜陪伴。一家阴阳两隔,朝夕相见。
一同从洛阳带回来的,还有不少新刻的书简,钱物就在谯郡取用。曹嵩至少在谯郡南片和东片购置了上万亩良田,曹嵩的几位兄长和侄儿都兢兢业业地为曹嵩打理家财。
曹操来到谯郡,堂兄弟和叔伯们就不用将账本邮寄到洛阳,或者去人到洛阳向曹嵩汇报,直接跟曹操汇报大小事务。曹操无心这些,每次看帐,过场而已。
唯一让曹操高兴的,是他专门读书的茅屋内书简至少有二百多卷,虽然不能和袁绍家相比,但至少能闻到熟悉的竹简气息,从书中获得明世的道理和生命的乐趣。在信仰圣人的年代里,能跟圣人的思想和著作相伴,犹如虔诚的教徒,宁静而幸福。
从这年到184年,曹操一直在谯郡隐居,读书看史籍,听取桥玄教诲,研究历史和兵法。
他将众家兵法一一抄写背诵,如《墨子》、《尉缭子》、《司马法》、《鬼谷子》其中以吴起的《吴子》和《孙子兵法》最为爱不释手,并试着为孙子兵法作注释,写心得,前后历经数十年,集结成《兵法接要》又《孙武十三篇》作注释流传于世。
这些兵书恰如桥玄所说,不但有战争法则,还有做人方法:知进退,识成败,知荣辱。
在此期间,决定将曹操雪藏的曹节于公元181年安全辞世。
桥玄本想要到那边向阎王爷告发曹节等的罪行,可曹节抢先一步,到那边和阎王爷套近乎去了,这对曾经的伙伴和冤家恐怕会搅乱阴间社会治安。
很快,公元183年,桥玄也溘然长逝。
集盛名与毁谤于一生的“桥大公子”悄然谢幕。
当初名声鹊起的“曹大公子”如今却隐身荒野,名为研读典籍,实乃无奈退隐之举。
时间到了公元184年,东汉帝国从公元25年初建,前后屹立了160年之久,由于主上羸弱,外戚、太监和士大夫们轮番上演大屠杀式的权利争夺,像抽梁毁柱般掏空了东汉的帝国大厦。
身处第三状态的曹操已年届三十,按照圣人孔子的言论,男子三十该立。曹操此刻隐居荒野,除了被他当作猎物一箭射中的妾氏卞彩之外,什么也没有。
无数像曹操这样的热血士子,置身于帝国风雨。曹操跟众多不得已隐居的贤人才子一样,等待着呼唤大地回春的那场春雨。
如此德行被辅弼
曹操一心想要当辅弼良臣、实现自我价值的梦想破碎,原因难道都在太监们身上,或者跟士大夫相互倾轧造成的吗?俗话说“沙滩不起高楼”,曹操一心想要辅佐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值得满朝文武及天下志士辅佐吗?
从曹操出生到而立之年,几届皇帝都直接或间接影响着他的命运。作为全东汉帝国被辅弼的对象,这位深刻改变曹操命运的主角,是个怎样的皇帝?
封建帝国跟所有社会现象相关的首先是皇帝。他的生活状态、政治取向、喜好、健康、缺点,以及对万民的态度,无一不关联着帝国的命运和百姓的生活。
袁绍和曹操及众士子例举到县令一级以上,一共有十一层上级。皇帝和文武百官对帝国的统治构成帝国大厦的屋顶,皇帝就是那根最重要的中心柱。
如果中心柱歪了、空了、蛀了、断了,帝国大厦的情况又将怎样?
现任皇帝刘宏从十二岁被窦武和曹节从河间接来京城,以文章上乘、聪颖刻苦入选继承人。不久就遭遇曹节和王甫等发动针对外戚大将军窦武、士大夫陈蕃、李膺等的政变。又任由曹节等制造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党锢之祸”,使天下名士噤若寒蝉、颠沛流离,致使汉家帝威凋落。
窦太后和窦武、陈蕃等本来以为十二岁的刘宏性格还没有形成,可以有时间调教,没想到这个便利被曹节等抓在手中,一手培养成言听计从的儿皇帝。
管子云:治国有“三器”,乱国有“六攻”。明君能胜“六攻”而立“三器”,则国治;不肖之君不能胜“六攻”而立“三器”,国则不治。刘宏从年少起就跟着太监曹节等人,完全弃“三器”,亲“六攻”。任由太监专权,重赏没有功劳而有罪过的太监,诛杀有功无过的窦武、李膺、陈蕃及众士子们,任命不但不听从号令而且还擅自做主黑白颠倒的太监,致使文武失望,号令不行。
圣人期待的国君,应该像天覆盖着万物那样,爱抚着天下百姓和万物苍生。要像太阳高挂在天上,照耀着世间百姓。上天覆盖着一切,不排除任何东西,大地承载着万物,不抛弃任何生命,所以生命才能安然根植泥土,得以繁衍生息。君主应该向天地学习,要像天那样普惠万物,不厚此薄彼,要像地那样孕育万物,没有亲疏远近。
圣人要具备“法光”,像阳光那样照耀万民,才能审查世间,不遗忘善良之人,不隐匿奸恶。刑赏必信,惩恶劝善。士大夫们纵观刘宏所为,无烛照之德,惩罚良善、隐匿奸恶、助恶欺良、倒行逆施。
现任皇帝刘宏可不是什么圣人期待的君主,当然,史上很少有君主达到圣人定下的目标。要果真那样,谁还愿意当皇帝。
理想跟现实总是相差甚远。被辅弼者刘宏跟现实又差了一大截。
自从168年正月二十日刘宏被窦武用青盖车迎入宫中当皇帝,到公元184年,已整整十六年。
太监们不愿意他学习更多知识,当了皇帝后学习基本中断,也不让他跟士大夫们接近,并且将士大夫描述成跟皇帝争名夺利的奸患。
另一方面培养他的另类爱好:女人、狗马、珍禽异兽、胡作非为。其中有一项爱好却不是太监们帮助他培养的——胡风。
刘宏是胡风的狂热崇拜者。有句写在买胡式家具店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