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官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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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刘悠然站在原处问。
“不妥?哼!岂止是不妥,城关派出所的黑幕多了。警匪一家,黑吃黑,设色情陷阱,诱人入壳……”
严家正还说着,刘悠然的手机响了,还是王一丁的,问他出来没有。
“刚刚下楼,马上就到。”关了手机,刘悠然对严家正说:“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一些,上次冯副部长来,不是也让他们给罚了几百块吗?但今天看样子是非得去了。这不,跟着屁股在催。”刘悠然握手机的左手往上扬了扬,意思是说刚刚才接过电话。
“那你就只露个面,千万不要讲话。话让王一丁去讲。”临分手,严家正又悄声、但态度坚决地提醒刘悠然。
大楼确实是气派,一底七层,算是八楼。由平地起阶,共十八级,拾级而上,入门即是大厅。厅一角怪石嶙峋,流水潺潺。下方水池清澈见底,时有各色鱼儿飘来游去。厅顶中央,一流苏般垂了许多水晶玻璃管的大型吊灯闪闪烁烁,引了众多嘉宾流连谈说。
由电梯上到八楼会议厅,隔窗俯瞰,蓝印全城尽收眼底。气派了七八年的县委、县政府大楼,从这里看来,简直就成了两个小矬子,灰楚楚,黄乎乎,别别扭扭地杵在一群更矮的矬子中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出席典礼的嘉宾确实很多,刘悠然来蓝印三四个月,除了在马老太爷的寿宴上,还从没在第二个场合见过如此多的官员,全蓝印科以上干部,包括各乡镇的书记、乡镇长,差不多全到齐了。
“一个派出所有如此大的能量,能把全县科以上领导全调来,这个所长看起来不一般。”刚来时已有人专门为刘悠然做过介绍,但这所长到底叫什么名,他还是没记得很清楚,只记得那名与历史人物洪秀全的名很相近。再就是人很胖,粗粗壮壮的样子。好象还与马大炮有什么亲戚关系。
庆典即将开始,坐上主席台后,刘悠然才发现,派出所的顶头上司、公安局局长李勇没来。
“哎,李局长呢?他怎么没到?”他问身边的王一丁。
“可能出差了吧,他们不会不请他的。”王一丁不以为然地回说。
尽管记得严家正“千万不要讲话”的叮嘱,但现场情势由不得刘悠然不讲几句。王书记代表县委讲了,他这个代理县长不能不代表政府也讲几句,更何况公安局本属政府系列。
“前些天,财政局转来你们县局的一个报告,要求县财政拨款五万元,以维修多年未能养护的办公室。五万元啊,区区一个小数。与这栋大楼的造价相比较,简直不值得一提。可就是这五万元,县财政也一时拿不出。县里财政缺口太大,用钱的地方太多,仅保工资一项,就搞得人疲于奔命。我才来不久,有些情况不是很了解,刚才听王书记讲,你们盖这栋大楼,没要地方财政一分钱,经费全靠自筹。好啊,有气派,有胆识。如果全县各部门都能像你们一样,都做到这一点,我这个代理县长也就好当多了。仅此一点,我就为你们,也为县里感到骄傲。祝贺你们。也愿其他部门的同志们,都能走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路子,把各自的工作做好,使本单位的工作条件、职工的福利待遇都能得到较大的改善!”
笼而统之,如“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经费自筹”之类关键的话,全出自王一丁之口,刘悠然自认为这天的讲话很是得体,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但第三天,声讨他的信就寄到了县长办公室的案头上。
“……与路边店相勾结,利用城郊过往车辆多的便利,以廉价高质量的饭菜引诱司乘人员上勾,然后设下色情陷阱,趁司乘人员与饭店小姐搞淫乱活动之机,瓮中捉鳖。或公了,或私了。公了则通报单位,公之于社会;私了则罚款三五千不等。城关每日过往车辆当以二三百计,一日下来不知中计者多少。扣除给饭店、小姐的提成,派出所每日仅此一项,得款万元只少不多。几年下来,敛财千万元绰绰有余。一幢大楼不过三四百万而已,与千万相比,不过是个零头。更有甚者,派出所警员,利用权势,或勾结黑道,先劫后保,收路边店的份子钱(保护费);或借惩处嫖娼者之名,私分罚款,中饱私囊;或……其敛财数目不论,仅看该所警员家家一幢豪华小楼,就足以证实我所言之不谬。
“王一丁在庆典仪式上大放獗辞,本为沆瀣一气,不足怪也。你新来乍到,竟也说出‘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之类的骄纵之语,还希望全县其他部门都学而奋斗之。警匪一家,黑吃黑,设色情陷阱,诱人入壳……种种为世人所不齿之黑社会举动,竟被大厅广众之下推崇赞誉,国之真将不国,党之真将不党也?”
短短一封信看得刘悠然面红耳赤、心惊肉跳。细看信的落款,署名诤言,一看便知是化名。县里凡事都掌握得清清楚楚,相信这人定是县委或政府的在职工作人员。信是用半文言所写,证明此人文化程度不低。是谁呢?思来想去,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个严家正来。
“明说不好?写的哪门子信!”想到这里,马上打电话给小林,要他通知严家正即刻到他办公室来。
“那天在办公室他就说过类似的话,是他应该不假。”
没想到严家正一口否决:“你太低估我对现今社会的认识水平了。如若写封信就能解决日益严重的以权谋私、吏治腐败、知法犯法问题,我早不知干了千次万次。大量活生生的事例摆在面前,中央三令五申、连关带杀都刹不住的腐败之风,靠区区一封信就能刹住?笑话!我不会那样白痴,更不干那种傻事。这种事
啊,现在只有血还没凉的小青年才干得出。不过,也就出出气罢了。气出过,腐败的照样腐败,激愤的倒气出病来。何苦?我何必劳神费劲写什么狗屁不顶的信?”
“真不是你写的?”刘悠然还是不信。
“真不是!我若写了,就不是我娘养的。”
话说到这份上,不由刘悠然不信了。
不仅刘悠然,地委贺书记和地区纪检委都收到了相同内容的检举信。
近年,群众对执法部门以权谋私、知法犯法的意见越来越大,以致连续几年“高法”和“高检”的年度工作报告都遭全国人大代表们的弹劾。在这种大气候下,各地对警风、警纪的治理工作抓得越来越紧。这时候蓝印出这样一个典型,不用书记发话,纪检委就把它列为大案要案,准备一抓到底。
听到风声的当天,王一丁便匆匆去地区打探消息:“咱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可不能让一小撮坏人给搅了。还是那句老话: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局。”
临行,他一再给刘悠然交待,先从内部查起,看到底是谁向上反映的情况。
一旦查出,严肃处理,绝不姑息!“都这样有事没事就往上告黑状,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认真查,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王一丁去地区的当天晚上,吴专员就把电话打到了刘悠然办公室:“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透个口风。不是贺书记打电话给我,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我也是出席落成典礼那天才听到点议论,不接到那封信,说不定我到现在还不明就里。”接着刘悠然讲了那天严家正对他说的话,“我如果听他的,什么话也不讲就好了。”
“这严家正是什么人?你对他言听计从的。”
“一个作家,人挺正直的。上个月我才把他调到政府办,文字不错,手也快,上下还都满意。”刘悠然说的都是实话,严家正这一月真是干得不错。
“那就好。”停顿片刻,吴专员又说,“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凡搞文的人,大都不怎么安份,好搞点危言耸听的事。所以对这样的人,可用,但不能重用。建国以来,咱们国家历次政治运动,最先受冲击的,都是文化人,这其中,又以搞文学的为多。这一点你心中要有数,省得到时候受他的牵连。”
“是,我一定注意。那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悠然忐忐忑忑,犹豫了半天,才说要打问一下地委和行署的意见,吴专员先打断了他的问话,“我和贺书记已经碰过头,准备在常委会上再给纪委林书记打个招呼,案他们可以查,但不能动静太大,只能悄悄行事,更不能急着处理。你们蓝印现在的工作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人代会的顺利召开、圆满结束。其他一切,都必须围绕着这个中心进行。明白吗?”
放下电话,刘悠然有点心安了。才来三四个月,碰到多少难为的事儿呀:南平村民跪地喊冤,水泥厂工人示威,扶贫办弄虚做假,现在又出个警匪一家、黑吃黑。哪一件都称得上是大案要案,背后都牵涉着不少的领导干部。“现在我们有些领导干部怎么蜕变成这个样子,不说一心为公,起码的操守该有点吧?一点没有。为了自家或小集团的利益,明目张胆地违法乱纪,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这样下去如何得了?那信中说的‘国将不国、党将不党’,绝不是危言耸听啊!长此以往,是会成为现实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这些为官者,全都是党的罪人,民族的罪人啊!”
想到这些,刘悠然先自出了一身身的冷汗。联想到省电视台近期正播放的电视连续剧《雍正王朝》,真是有点后怕:“我们才建国五十年时间,吏治就腐败到了这种地步,若时间再点……”他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带着一身的烦躁,他叫了同自己一样也单身在此的小林,“走,上街去走走,看看蓝印的夜景。”除了上次吴小玲来和几次去严家正家,往日,他都是车进车出,还从来没有脚踏实地地认真领略过自己治下的这方街市。
街上车多,人更多。马路两边摆着一溜溜的地摊,卖着些衣服、鞋子、锅碗瓢盆及打火机、手表、收录放等等的廉价杂物。
路过一个摆了许多收录机、放音机、录音带的小摊,刘悠然随手指着放音机问摆摊的小青年:“这多少钱?”
“一百五。”
摇摇头才说要走,却被拉住:“八十,贱卖了。讨老板您个喜气。”
“不要,还贵。最多给二十五。”小林拦腰砍去一大半。
“五十,五十。一口价,你要就拿走,不要请走人。”小青年也很牛气。
“那我们就走吧。”刘悠然边招呼小林,边往前走,可不待小林反映,小青年倒急了:“好了好了,二十五就二十五,赔本给你了。”说着抄起那机子就往小林怀里塞。
“不要不要,二十五也不要。”
小林这一说,小青年不乐意了,一把揪住他,大声嚷嚷道:“你这不是耍人吗?一百五你不要,给你降八十去;八十不行,降到五十;你给个二十五的价,我也认了,赔本贱卖给你,你倒不买了。天底下有这样做弄人的吗?看你也像个有头有脸的,这是说话呢,还是放屁呢?”
旁边另一个袒露的胳膊上有刺青、看样子是同伙的更小的青年也凑上前来:“一句话,这东西今天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想涮咱哥儿们,先摸摸你的脑袋长圆没有。”
小林正欲和他们理论,刘悠然已返回头来递了五十元纸钞到那小年青手里,“好了好了,我们买了就是了。”而后从小年青手里接了机子和找的零钱,拉着小林赶紧离开。
行进中他们看到,四周的人流已开始向这边涌动,如果再迟点离开,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人们看热闹的焦点。
县长、副县长候选人确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