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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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温和,容貌清俊,加之又还未成亲,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夫人娘子上门借着买胭脂的功夫,打探他的消息。桑榆看着他微微有些出神,等到听见咳嗽声回过神来时,面前的男人已经微微别过脸去,露出透红的耳朵。
冬至的小宴上,除了唱主角的饺子外,还有乳酿鱼、仙人脔、汤浴绣丸、暖寒花酿驴蒸等等菜色。
二人本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瞧见这一桌的菜,对下人的好意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便拉着阿芍、阿祁和五味也留下一并用膳。
在大邯,无酒不成宴。桑榆多少学了一些,酒量却并不大好,因此当年到大都后,因正赶上青梅采摘的季节,便同阿芍一道酿了几坛青梅酒,如此从树下挖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坛,便已经能闻到一股子酒香。
前段时间从皇城赶来取胭脂香粉的宦官,一并为桑榆带来了一对白羽的芙蓉鸟,如今分别养在两只圆形笼子里,闻着酒香竟在架子上不停地跳来跳去,嘀咕着鸣啭起来。
“宫里给你送来的这对芙蓉鸟,竟还是酒鬼不成?”虞闻侧头看着那对蹦跶不停的鸟,笑了笑然后倒了两小盏出来。
五味接过酒盏,小跑到笼子底下,踮起脚把笼子打开一小些,然后把酒盏放了进去。
芙蓉鸟在架子上“扑棱棱”地扇了几下翅膀,等手刚一伸回去,马上跳到酒盏边上,这只喝了口,抬头对着另一只笼子里的叫唤几声,那一只咕噜喝了几口,然后仰起头翘起尾羽,欢快地“唧唧”叫起来。
“还真的会喝。”虽然听送鸟的宦官说起过,以为不过是玩笑话,结果亲眼见到,桑榆到底还是忍不住惊叹,“也不知酒量如何,别喝醉了。”
“这种芙蓉鸟最为名贵,宫里不远万里也要人给你送过来,只怕别有用心。”虞闻看着鸟笼里上蹿下跳的两只芙蓉鸟,微微蹙眉。
“无妨。”桑榆看着芙蓉鸟,淡淡笑了笑。
芙蓉鸟不像鹦哥八哥会学舌,不过是被人养着观赏用的宠物罢了。桑榆不想去猜皇后究竟有什么用心,宫斗宅斗都不是她的菜,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打理好一句不错了。
隔着笼子,两只芙蓉鸟一左一右唧唧鸣啭,五味怕它们喝醉了,吃饭的时候难免显得有些没认真,时不时就转头去看它们几眼。
结果刚扒了口饭,转头去看鸟的时候,门外忽有白影晃过。五味吃了一惊,赶忙咽下饭,叫道:“娘子!下雪了!”
第72章 怜薄命(七)
真的下雪了。
天气变冷以来;这是第一场雪。
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
风里面隐隐传来屋檐下的银铃声;雪花从天际飘落,一朵一朵。西山的日头已经落下;天空这个时候变得灰蒙蒙的。
桑榆站在花厅屋檐下,仰头看着落下的雪,回头指挥阿芍把这一桌的菜端去后院的水榭;五味自告奋勇跑去帮忙。
二人其实在花厅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做起事来手脚利索。不多会儿就在水榭里摆上了两架胡榻;中间放一张小几;上头放了酒菜,更有红泥小火炉在一旁温着酒。
桑榆靠在榻上,轻轻啜了一口酒。在大都两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枝头的渐渐起来的积雪,忽然道:“六哥,明年的茶叶收成怕是会不大好。”
“怎么说?”虞闻自饮一杯,听到她说话,不由转头看着桑榆。大都产茶,当地人多种植茶树,要是收成不好,只怕来年很多人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桑榆眉头微蹙:“降温太快了,才冬至,就下起这么大的雪,等到来年开春,不知要下多少场这样的雪,茶树要是冻坏了,开头的茶叶就会受到影响。”
虞闻对种茶懂得并不多,如今听桑榆这么说起,隐隐有生出担忧来。天灾避不开,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减少茶农的损失。
他闷声喝了几杯:“明日我就命人去山上走走,如今世道,谁也不容易。再过一两年,只怕还会因皇位之争,引发内乱,到那时只盼着不要牵涉太多百姓才好。”
“呵,”桑榆饮了不过两三杯,两颊已经微微泛红,“前两年,有个中饱私囊的县令在,茶农本就已经苦得没多少收入了。今年六哥上任,原是打算为民谋利,却不料,天不如人愿。”
虞闻晃着酒盏,眼睛望着天空:“天不遂人愿,人却可以转危为安,只要措施做得好,兴许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这是自然。
除了杀人等作恶的事,很多事情都有补救的方法。
虞闻不懂种植,却善学。桑榆也是。二人既然有心要为茶农做准备,自然就不会只是嘴上说说的。
两人又轻轻碰了酒盏对饮。
“你阿姊如今有儿万事强,三个女儿也养在膝下,不再假手于人,不用再去想二哥的事,心情反倒好了不少。再过两年,她倒是又可以忙碌起来了。”
“怎么?过两年虞家会有热闹?”桑榆晃着酒盏,琥珀色的酒水里映照出她的眼睛。
“你的大外甥女再过两年就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咳咳……这么快?”
桑榆瞪眼,深吸一口气靠在榻上望天:“好吧,我想起来了,元娘如今都有十岁了,再过个两三年,是差不多可以议亲了。”
原来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果真是白驹过隙,眨眨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桑榆转了个身,支起下巴看着虞闻,眯着眼睛忽地就笑了:“六哥,趁现在得空,六哥不妨同我说说你两位未婚妻的事。是宋七娘漂亮,还是先前那一位漂亮?”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刁钻。虞闻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见她两颊透红,想来是喝多了有些醉,不然也不会好端端地突然问起这些事来。
可是真要他想起那两人来,虞闻意外地沉默了下来。
对宋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来说,养出一个宋凝脂必然有他们的目的在。容貌漂亮,言行端庄,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美人儿,即便不能入宫,日后也是要与高门联姻的。
宋家眼高手低地在奉元城中挑挑拣拣了许多年,经历过熹妃的事后,才将目光从皇宫转到了文武百官之上。
同样都是世家,但正赤手可热的世家,和渐渐没落的世家是完全不同的。宋家想和别的世家联姻,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点这个头。
到后来,尽管宋凝脂的名气在奉元城中愈发大了,那些世家郎君和官宦子弟对她也生出兴趣,却仍旧没能出嫁——看上眼的,人家瞧不起宋家;人家看上了宋凝脂登门求娶的,宋家却瞧不上。
最初和虞闻的婚事,说来还是宋凝脂提起的,许贵妃同宋家多少有些沾亲带故,见她姿容绝艳,为人也不差,便同皇帝提了提。
而后,就有了赐婚的事。
虞闻一直和宋凝脂保持的距离。他太清楚宋家的那点目的,因此才不能冷眼看着十二郎深陷其中。只是没想到,十二郎对宋凝脂情深意重到如此地步,即便伯父多次阻拦,都没能将他挡下,闹出密会的传闻来。
皇帝的那道圣旨,虽说是令宋凝脂入府给十二郎做妾,可关上门来,只要不闹出人命案子来,家务事又有谁管。裴家那位十七娘不是个省事的主,碰上得了十二郎宠爱的宋凝脂,这两年更是闹得家宅不宁。
如此,他被贬离奉元城,反倒是落了个清静。
至于孙宰相牵线搭桥的那一位小娘子。
虞闻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除了那双眼睛,别的却记得不大清楚了。
那位小娘子名声不及宋凝脂,养在深宅,也不识城中多少夫人娘子,倒是十分乖巧。
虞闻因事曾远远看过她一眼,旁的接触全然没有。只因为是孙宰相牵线搭桥,想想也并非不可,便应了这门婚事。
等到贬官的事一出,那家人过来退亲,他虽有遗憾,可也怕拖累人家。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曾听说那位小娘子自己的意思,兴许从一开始就并不乐意吧。
要不然,又怎么会连一次正经的见面都不肯答应。
虞闻这么说的时候,桑榆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那些世家娘子,多的是像这一位这样,没多大名气,老老实实养在深宅,也鲜少抛头露面。
要说成天在外跑的,当时在奉元城,只怕自己和宋七娘是唯二的两个人了。
“好端端怎么呛到了?”虞闻有些吃惊,伸手顺了顺她的背。
桑榆捂着嘴摆手,好半晌重新躺回榻上,笑道:“六哥,你这接二连三地退了两门婚事,叔母就不着急么?”
虞闻笑,避开这个话题。
廖氏自然是着急的,一度还想要给阿瑶开脸,几次都被他避开。后来无奈,只得向她保证,三十岁之前一定会领着媳妇儿回去给她过目。
他看了看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的桑榆,忽然觉得,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这一场酒究竟喝了多久,桑榆已经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月亮高高挂着,夜风有点冷,从水榭看出去,依稀还能看到雪花落下。
身侧的胡榻上,虞闻还在一口一口喝着酒,一边喝,一边仰着头望天。
桑榆酒量一般,睡了一觉,酒劲退了不少,见红泥小炉上还热着酒,伸手给自己斟了一盏。
“醒了?”
虞闻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桑榆在那倒酒,遂问道。
“一个人喝酒这么寂寞,干嘛不干脆叫醒我?”五味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桑榆拿过裘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盖在他身上。
“叫醒你做什么,再喝两杯,然后看你撒酒疯不成?”
他反问得略有些不客气,搁下酒杯,笑道。
桑榆哼哼两声,小小的啜了一口。她酒量是不怎么好,不过酒品却还是可以的,还没到那种喝醉了会发酒疯的地步,六哥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捉弄她。
二人又对饮了几杯,最终,皆不胜酒力地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月亮高高挂着,依稀有小雪纷飞,五味在旁边睡得轻轻打起鼾来。空气中还有酒香,红泥火炉里的火渐渐熄了,虞闻侧头,看着因为说法方便,而撤了小几离得很近的两张胡榻。桑榆在那头蜷着身子熟睡,眉头却下意识蹙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虞闻仰面躺着,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月亮,心里难得平静。
自皇位之争起,他就没有一天是睡得踏实的,尤其担心十二郎太过自负,丝毫不知自己已将虞家同太/子/党绑在了一起。
他心里明白,尽管圣上如今是在坐山观虎斗,却心里早有了答案,太/子终究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除非他杀光了所有的皇子。
一旦太/子未能登基,虞家……
皇帝赐婚的时候,已经厌烦太/子,故而为何会答应虞裴两家结亲的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