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沉重的黄袍-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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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啊。奇怪了!大哥怎么知道他的样子?画这墨竹的确实是一个微微有些驼背少年,年龄估计二十上下,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大哥莫非认识他?”阿燕奇道。
“是韩敏信,恐怕你遇到的人就是韩通的儿子韩敏信。”
“啊?韩通的儿子?”阿燕也惊了一下,韩通一家的遭遇阿燕也已经知道,对韩通儿子逃脱的事情,自然是知晓的。
“我想八成就是他。”
“大哥,你怎么就猜是他呢?难道就凭一幅墨竹吗?”
“你看,天涯沦落人,相逢何须言。这前半句句末一个‘人’,后半句句末一个‘言’,合起来是什么呢?”赵匡胤指着那画上的落款问阿燕。
“信!韩敏信的‘信’。”阿燕不禁脱口而出。
“他的确落了款,并没有骗你。看样子,他对你还颇有好感,但是又不想完全透露身份。”
“可是,大哥,你怎么凭画师稍稍有点驼背和一句落款就肯定是韩敏信呢?”固执的阿燕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赵匡胤说罢,转身往门口走去。
“大哥要给小妹看看什么呢?”阿燕说着跟了出去。
赵匡胤走在前头,阿燕紧紧跟着,那名内夫人远远落后几步跟着。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位于迩英殿侧殿中的御书房。赵匡胤喜欢读书,登基之后的第二日,就让人好好将御书房收拾了一下,把自己原来府邸中的书都搬了过来。所有周世宗曾经批注过的书,都被小翼翼地放在几个专门的架子上,赵匡胤自己原来拥有的书存在在另外几个架子上。由于没有添置新的书架,御书房的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了。赵匡胤又让范质等大臣专门给自己开了个书单,书单上提到的书,就放在书房正中的书案上,摞了一堆,以便随时翻阅。所以,这个御书房虽然依然是昔日的御书房,但是已经带上了新皇帝根据自己的喜好“改造”过的痕迹。
赵匡胤带着阿燕进了书房,走到西墙西北角的一个檀木书画架子旁边。他不慌不忙地在一个架子上翻了半天,终于从一堆画中抽出一轴画。
赵匡胤轻轻吹了吹画轴上的灰尘,把画轴放在书案上,慢慢展开了画。那轴画的纸张有些发黄,有几处由于潮湿的原因起了霉点,一看就知道有了些年头。
随着画轴的展开,阿燕的眼睛慢慢睁大了,那幅画正是一幅墨竹图,仔细看去,与她在大相国寺买的那幅画神韵极其相像,只不过眼前的那幅所画的竹子稍显的清秀稚嫩些。在看那画的落款处,赫然有“敏信试笔”几个字。
“大哥,难道你派人去买了他的画不成?”阿燕奇道。
“不,这是数年前,我去韩通府上拜访时,韩通亲自送给我的。那时韩通与我关系尚好,说起他的孩子韩敏信时,那真是又伤心,又骄傲啊。因孩子生来就稍稍些驼背,韩通总是感到内疚,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孩子。不过,敏信那孩子虽然稍微有些驼背,却自小有志气,读书写字画画决不输于同龄人。敏信最喜画竹,韩通每每说起来,也以他为傲。那次,聊得高兴,便取了他孩子的一幅墨竹赠我。后来他居功自傲,独掌兵政,我自然也不能由他胡来,他便渐渐与我起了隔阂。未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劫数。不过,这也怪我,如若当时我不改变主意,还让楚昭辅去找他,说不定他就不会被王彦升惨杀。也苦了韩敏信那孩子了!今天,看到你买的那幅墨竹图,我是第一眼看去,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又说他稍稍有些驼背。那八成就是韩敏信了。”赵匡胤想起往事,虽说得平淡,但内心却是波澜涌动。
赵匡胤停顿了一下,突然两道浓眉一扬,说:“不行,我得派人立刻找到韩敏信。”
“大哥,你不想放过他吗?”阿燕急问道。
“哪里会呢,我已经追封韩通为中书令,又按礼埋葬了韩通与他夫人。说起来,终归是我对不起他们,能找到敏信,也好让他有个着落啊。”赵匡胤低着头,低沉着嗓音说道。
“韩敏信还会接受你吗?大哥,他父母毕竟是因你发动兵变而被杀的啊。”
“是啊!”赵匡胤脸色阴沉下来,叹道,“不过,总得去找到敏信才好啊!”
阿燕沉默了。
随后,赵匡胤派楚昭辅前往大相国寺寻找韩敏信,阿燕放心不下,硬是要与楚昭辅一起去。赵匡胤也没有阻拦,任她一并去了。
可是,当他们快马加鞭,沿着御街这条近路赶到大相国寺时,那卖画的摊子早已经收了。韩敏信也不知所踪。阿燕问了问对过一个卖时果的小贩,小贩只说好像看到有一个汉子找那驼背少年一同离去了。阿燕与楚昭辅又问了几人,都说不太清楚。无奈之下,他们又在大相国寺内寻摸了好一会儿,却哪里找得到韩敏信的踪影,只好悻悻然回宫城去了。
三
阿燕走后,韩敏信过了好一会儿方平复心神,又拿起画笔,为两个索画人画了两幅墨竹,赚了二十文铜钱。
不一会儿,有一个彪形大汉走到韩敏信的摊前。那大汉低头看看韩敏信画的一幅墨竹,点点头,似乎颇为赞赏。韩敏信抬起头看了那大汉一眼,只见他长着一个大大的脑袋,留着松针一般粗粗的胡须,样子看起来有些凶恶。
那大汉见韩敏信悄悄打量自己,咧嘴一笑,道:“画的墨竹不错啊。我家老爷想请这位兄弟去庄上小住,为我家公子讲授书画。不知兄弟意下如何呀?”
韩敏信心想,今日敢情遇上了好事,方才有自己心仪的女子喜欢上自己的画想请自己,如今又有人来邀请,难道自己真是交了好运?
“敢问你老爷的庄园在哪里?”韩敏信问。
“离这里有些里程,在城西的西草场附近。兄弟是答应了吗?”大汉骨碌转了一下眼珠子,回答道。
韩敏信心里寻摸着如果答应了这个汉子的邀请,下月初五就可能无法来大相国寺了,而那时阿燕可能还会来找他。想到有可能失去再见阿燕的机会,韩敏信一时之间有些踟蹰,微微愣了愣,跟着又想到自己的这幅丑陋模样,心中感到自卑,便想不能再见阿燕也罢,反正自己那是痴心妄想。
“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等待她。我也没有时间等待她的答案。”想着这点,韩敏信几乎落下泪来,于是他仰了一下头,仿佛这样做可以将那快溢出眼眶的泪水倒回去一样。
韩敏信这样想着,幽幽叹了口气,说:“也好,承你家老爷错爱了!且待我将这书案和纸笔归还给庙里的和尚。你在此稍等。”说着,动手开始卷起未用完的宣纸,收拾起笔墨。原来,这些笔墨纸张都是从庙里借来的。他自己没有钱去购买这些物件,免费为庙里和尚画了几幅画,好说歹说才借了纸笔与书案。
那彪形大汉见韩敏信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似乎有些着急,卷起袖子帮他忙活起来。不一会儿,韩敏信在大汉的帮助下,将书案与纸笔还给了庙里的和尚,临走时又给和尚留了口信,让和尚转告陈骏自己去了西草场附近的王家庄。
离开了大相国寺,韩敏信跟着大汉,不紧不慢地往沿着西大街往城西走去。
此时,虽然已经近了黄昏,但是西大街靠近御街的地方依然是熙熙攘攘。那大汉走在韩敏信旁边,偶尔搭讪一两句无关紧要之话,脚下却似乎走得有些急。两人往西行了三四里,西大街上的人渐渐稀少。过了一家卖果子的店铺后,大汉带着韩敏信拐入了洪桥子大街往北行去。
夕阳照着黄昏的汴京城,静谧的力量强大起来,慢慢胜过了白日的喧嚣。韩敏信无意中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右侧的那名大汉,只见阳光照着在大汉的脸上,在他额角处闪出一层油光。韩敏信心里突然觉得这身旁的大汉肯定是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韩敏信的直觉使他内心渐渐忐忑不安起来。
韩敏信低着头,随着大汉又往北走了一段路,心里想着,这个大汉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内心引起了不安,而且这东西肯定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因为太熟悉了,所以自己即便是看到了,却一时间也没有意识到它的特殊含义。
过了一阵子,大汉带着韩敏信走入一条小巷。那个大汉像是疲倦了,放慢了脚步。韩敏信盯着大汉的脚,他突然意识到,是什么引起了他的不安。靴子。是的,就是那双靴子,那是军队里军校常穿的靴子。他怎么会是个军汉?这个想法在韩敏信的脑海里闪电般划过。韩敏信这时意识到自己已陷入了危险之中。可是,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那个大汉转过身来,咧嘴一笑,狰狞地说:“你就是韩敏信吧!”
要狡辩已经是不行了。韩敏信现在知道自己早已经被这个大汉盯上了。
“是的。”韩敏信睁大眼睛瞪着那大汉,如同一头狼盯着猎人。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镇静。
“那就好,我家将军让俺送你上路,你休要怪我。”
“你家将军?王彦升?”
“你小子倒聪明。”大汉的手伸入了怀中,掏出来时,手中多了把匕首。
韩敏信盯着大汉手中的匕首。鲛鱼皮做的刀鞘。刀鞘慢慢地移动,匕首刀锋的寒光渐渐露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韩敏信飞快地转着脑子。
哈哈哈!!
韩敏信仰天大笑起来。
“笑什么?”那个大汉被韩敏信莫名其妙的狂笑弄得有些发怵,瞪大眼睛问。
“我是笑你,笑你也离死期不远了。”
“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敢妄语!”大汉手持匕首,逼近了一步。
“你可知道王彦升为什么要杀我?”
“俺只知道执行命令。”
“他想杀我是想杀人灭口。如今皇帝已经为我父亲平冤,不仅厚葬我父亲,还给我父亲加了谥号。如今皇帝将王彦升降职,说不定随时因他滥杀我父亲而拿他问罪。王彦升怎么能够心安?所以他杀我是为了斩草除根。他一定害怕我去皇帝面前告御状,也害怕我找他复仇。可是,你想想,你杀了我,王彦升会怎么对付你呢?他既要杀我灭口,又为何不能杀了你灭口呢?即便他不让你死,如果皇帝知道是你杀了我,你以为你还能好好活着?哈哈哈——”
大汉听了,不禁停住了脚步,脸涨得通红,一时间,额头上大汗淋漓。
韩敏信见了大汉的模样,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牵强附会凑出的理由开始发挥了作用,便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从此销声匿迹,这样虽说不能风光过日子,但王彦升也不至于追究你,皇帝自然也不会知道你曾为王彦升卖命。如果你放了我,这些钱就当我送于你安家糊口。”说着,韩敏信慢慢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只鼓囊囊的钱包。这只钱包里,装着他今日卖画挣来的近百文铜钱。
那大汉抬起攥着刀鞘的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犹豫了一下,把匕首慢慢插回刀鞘。他盯着韩敏信看了好一阵子,终于一咬牙,一把夺过韩敏信拿在手里的钱袋,转身飞奔而去,丢下韩敏信一个人站立在被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照着的巷子里。
韩敏信愣愣地呆立片刻,一阵风吹来,他接连打了几个哆嗦。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背上的衣衫也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转了个身,朝来路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以几乎连自己都无法听见的阴森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赵匡胤,别以为你为我父亲加了谥号,我就会放过你。你那骗人的把戏,骗得了天下人,却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