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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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道:“听说是县丞请来了一位道士,道士请缨占卜后对他说的。”
狄公点头:“原来如此。你继续讲吧。”
九叔道:“此言一经传开,江家大院立刻就成了村中禁地,老人们说,任何踏入大院之人,都会被厉鬼认为是江家之人,而惨遭杀害。也正因如此,草民为怕厉鬼寻仇,这才改了姓氏。”
狄公点点头。曾泰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恩师,一切都明白了。”
狄公道:“什么明白了?”
曾泰道:“昨晚死在江家大院中的那些人,肯定是为避大雨误入鬼宅,因而被宇文承都的鬼魂认为是江姓之人,这才遭遇不幸的。”
九叔道:“太爷说的极是,草民也这么想。真想不到,时隔六十年,这厉鬼竟然又回来了!”
李元芳忽然问道:“那么,西林中的将军庙是何人、何时所建?”
九叔想了想道:“据老人们说,将军庙是江小郎亲自率江家族人所建,具体是什么时候草民想不起了。”
李元芳点了点头。狄公道:“你见过江小郎吗?”
九叔摇头:“我从没见过他。”
狄公道:“哦?他不是你们江姓的族长吗?”
九叔道:“此人的行踪非常诡秘,自从建庄后几乎从没在家中住过。因此,除了江姓的老人们外,认识他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狄公道:“那么,江家大院被杀的三十多口中有他吗?”
九叔道;“当然有。正是因为他忽然回到了江家庄,厉鬼才会动手的。哼,就是他连累了所有江姓族人一起送命!”
狄公点头道:“好,你说的这些很有价值。多谢三位老人家。这就请回吧。”
九叔又惊又喜:“怎么,不、不带我们到衙门去了?”
狄公笑了:“无缘无故怎能带你们到衙门,今晚不过是问问情况罢了。来人!”
班头快步走进来。狄公道:“送三位老人家回去。”
班头答应着道:“三位请。”九叔等三人起身走出房外。
狄公站起身来,缓缓地踱着步。很久,他回过头来,望着李元芳三人。只见李元芳双目望着空气,木然不动;曾泰张着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何云的手指在桌上不停地画着,眼光却直愣愣地盯着墙角,一动不动,显然也在沉思。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曾泰一抖,醒过味来,他四下看了看;“怎么,他们走了?”
狄公点头:“觉得怎么样?”
曾泰的目光看看李元芳:“还是让李将军先说一说吧。”
狄公道:“元芳。”
李元芳一动不动。狄公提高了声音:“元芳!”
李元芳猛醒过来:“啊,大人,恕元芳无礼。”
何云也收回了目光。狄公道:“元芳,你说说,有什么想法?”
李元芳叹了口气道:“可怜宇文承都,一代名将,竟惨死在这等宵小之手!”
狄公一愣:“这就是你对案子的看法?”
李元芳赶忙道:“啊,大人是问这案子?”
狄公感到奇怪,看了他一眼:“元芳,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元芳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往事。”说着,他长叹一声:“大人,事到如今,您不应该再否认厉鬼作祟这个事实。幽冥确实是存在的,鬼怪就在我们身边!”
一声惊雷在屋外炸响。
曾泰道:“恩师,李将军言之有理呀!事到如今,恐怕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狄公两眼望向窗外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不,我还是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怪存在!”
一道闪电划过窗前,焦雷轰隆隆地响起。
大雨哗哗地下着,雷鸣电闪震动着大地。村口,四个马蹄溅起了一片水花。马尾左右甩动,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那双穿虎头镔铁护甲的脚轻轻地磕击着马腹。“刷”的一声,一道青光闪过,半月形的镋头垂了下来,在闪电映照下发出一阵阵寒芒。
马停在一座小院门口。马上人的双脚重重地落在地上,慢慢地向院门走去。镔铁护甲发出“咯吱吱”的响声,在这静夜中显得格外恐怖。屋内一片漆黑,九叔早已睡熟,静静地躺在炕上。闪电在窗前骤然亮起,一个无头人影清清楚楚地印在窗纸上。
狄公住处。厢房中,方根生一声大叫,从炕上坐起身来,两眼惊恐地四下看着,不停地喘着粗气。狄公等三人听到方根生的惊叫声,赶忙打着雨伞走到门前,推门而入。方根生坐在炕上,吓得浑身乱颤,向墙角缩去。狄公和颜悦色道:“别害怕,我们只是来看看你。这位就是永昌县县令,曾大人。”
方根生颤抖着望着眼前三人,点了点头。狄公在炕沿上坐下,李元芳回手关上了房门。曾泰走到方根生面前,面带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根生哆哩哆嗦地道:“小、小人方根生。”
曾泰点了点头:“哪里人氏?”
方根生道:“江南东道,颖州人氏。”
曾泰道:“来永昌县做什么?”
方根生道:“到隔壁的来庭县小杨庄投亲。”
曾泰道:“既然是到来庭县,应该走官道才对,怎么走到了这里?”
方根生颤道:“小人听说穿过恩济庄背后的邙山,就到了来庭县。小人贪图近路,这才走到这里。”
曾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狄公。狄公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方根生,昨天夜里,你在村西头的江家大院里看到了什么?”
一声霹雳在门前响起,方根生一声惊叫,登时脸色煞白,浑身不停地颤栗。狄公安慰他:“不要害怕,你现在非常安全。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方根生的牙关不停地击打着,哆哩哆嗦地道:“鬼,鬼,无头厉鬼……”
狄公惊呆了,望着李元芳和曾泰。二人轻轻叹了口气。狄公问:“你真的看到鬼了?”方根生点点头。
狄公又问:“鬼是什么样的?”
方根生道:“没有头颅,穿着铠甲……”他讲述了昨夜亲历的一幕——
黑夜,大雨倾盆。江家大院正房内一片漆黑,方根生摸黑走了进去。忽然脚下一绊,身体摔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一道闪电亮起,他发现手上竟满是鲜血;又是一道闪电亮起,他身下竟是一具无头尸体!方根生发出一声惨叫。轰隆一声炸雷,屋内的油灯竟然亮了起来。方根生颤抖着回过头,忽见对面墙壁上用鲜血画着一只巨大的雄鹰。方根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扑簌簌地颤抖着道:“小人方根生,路过此地,是、是、是前来借宿的,老爷饶命,饶命啊……”
屋中响起了一阵铁甲磕地的“喀喀”声。方根生慢慢抬起头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老式的虎头镔铁护脚甲、老式的锁叶连环护腿、三层镔铁重铠、老式青铜护心镜、黑色的斗蓬。一道闪电划过,方根生看到此人的脖颈上空空如也,没有头颅!方根生吓得魂飞魄散,瞳孔完全散乱。那无头厉鬼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手提一柄长大的奇形兵刃。又是一声惊雷。方根生双手抱头,一阵凄厉的惨叫,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狄公听了方根生的叙述,不胜惊讶,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根生轻轻抽泣着:“小人当场昏死过去,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元芳叹了口气,提起桌张的毛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曾泰纳闷道:“你在画什么?”李元芳没有回答。不一会儿,他放下笔,将纸递到方根生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方根生伸手接了过来,突然一声惊叫,跪在炕上,不停地抖动着。狄公拿起那张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只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和一柄奇形兵刃。
狄公轻声问道:“元芳,这是什么?”
李元芳道:“那是在南北乱世和前隋时代流行在军中的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那件兵刃就是骁果军中郎将宇文承都的成名利器——凤翅锍金镋!大人,您现在明白了吧,这个无头厉鬼,就是宇文承都!”
一声霹雳,狄公惊呆了,手中的纸徐徐飘落在地上。
再说上阳宫武则天寝殿内。高烧红烛,一片光亮。武则天靠坐在床头,已昏昏盹睡去。床旁的椅子上,春香也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殿门轻轻开启,一名内侍轻轻走到春香身旁,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春香猛地惊醒。内侍小声道:“你怎么也睡着了!赶快叫醒皇上!”
春香一惊,站起身,走到武则天身旁,低声叫着:“陛下,陛下。”武则天浑身一抖,惊醒过来:“怎么了?”
春香赶忙道:“皇上忘记了,是您下的旨,只要见到陛下睡着,就立刻叫醒,否则又会被噩梦缠身了。”
武则天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是的,我没有忘。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着,她的双眼望向窗外。
窗外雨声阵阵,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武则天问:“什么时候了?”春香道已是五更末了。武则天点点头:“好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朕终于可以睡觉了。”
恩济庄九叔家门前,小雨不停地下着。村民们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忽然身后有人喊道:“让开,让开!”
李元芳带着几名衙役快步向院里走去。
炕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正是九叔!先来的狄公和曾泰站在尸体前,静静地望着。曾泰痛心地长叹一声:“又是一个姓江的!如果九叔昨夜不和我们说起那番话,也许他就不会死了。好一个恶鬼呀,看来,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姓江的人!”
话音未落,李元芳快步走进来,他看了看炕上九叔的尸体低声道:“大人,昨夜与九叔同来的那两名老者也被杀死在家中!”
狄公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什么勇将、名将,我看这宇文承都生前定是大奸大恶之徒,死后也是邪祟厉鬼,阴狠歹毒,只知滥杀这些无辜的村民!”他转过身来,胸有成竹地道:“这厮生前是个为部下所杀的懦夫,死后还能怎样的凶狠?我就不相信,咱们这些活生生、有头有脑的人,会输给一个阴司恶鬼!走!”
说着,他一摆手,大步走出门去。
门口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正是以庞三和几位长者为首的恩济庄村民。一见狄公三人走出门来,村民高声呼喊着:“太爷救命啊!”
狄公愣住了,目光转向身边的曾泰。曾泰赶忙道:“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位长者高声喊道:“几十年前,恩济庄惨遭恶鬼浩劫,岗上江姓人家一夜之间尽遭厉鬼杀戮!时隔六十年,想不到这个恶鬼又回来了。前天夜里,十几个误入江家大院的外乡人被杀;昨天夜里,庞九公和两位叔公又离奇死去。太爷,流血已经开始了!它绝不会放过恩济庄里的任何一个人,草民肯求太爷想个办法,否则,庄中老少绝无活命之理呀!太爷!”说着,他叩下头去。
村民们齐声高叫:“太爷救命啊!”
曾泰不知如何是好,面露难色:“老人家,不是本县不想管,是管不了啊!此案乃厉鬼作祟,乡亲们可能都听说过,阴阳有别,我一个阳间的官儿,管不了阴间的事呀!”
那位长者苦苦哀求道:“难道太爷就要舍我等而去!太爷在这里,厉鬼还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如若太爷离开,小人们可就性命难保了!太爷,您救命啊!”地上跪着村民们哭成了一片。
曾泰心里非常难受,却束手无策。狄公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望着李元芳。
跪在前面的庞三突然跳起身来喊道:“乡亲们,求谁也没用,不如咱们自己组织起来,跟他妈这个恶鬼拼了!”
几个年轻人立即响应,喊道:“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