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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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道:“你没有发现,船头甲板上的脚印,与这里的脚印从脚形到大小都不一样吗?”
元芳一愣,赶忙仔细地看着:“不错,这双脚印大一些。”
狄公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那个黑斗篷留下的。他先在船尾击杀了张贤拱,而后闯入舱内,砸碎顶棚,将意欲逃走的吴顺杀死在船头。”
李元芳点头:“看情形,应该是这样。那另一个凶手又是谁?”
狄公沉吟着道:“定是黑斗篷的帮凶,此人扮作船夫将张、吴二人诱上船来。黑斗篷则早已藏身于此,待船行到江心,黑斗篷突然出现,将这二人杀死。”
李元芳道:“以卑职想来,张贤拱、吴顺定是要连夜赶回江州,这才深更半夜来到埠头;而黑斗篷与另外一人则提前侦知了这二人的动向,化装潜伏,守株待兔。”
狄公道:“非常准确。有一个问题,张贤拱和吴顺为什么如此急迫,以致于竟要深夜雇船赶回江州呢?”
李元芳沉思着。狄公继续道:“还有,在悦来客店中我们发现了五张椅子,据秘档调查的结果显示,应该还有江州长史冯万春与他们在一起,可为什么只发现了张吴二人的尸体,却不见冯万春的踪迹呢?”
李元芳道:“冯万春会不会留在了五平?”
狄公沉吟着道:“这就怪了,冯万春、张贤拱、吴顺、葛斌四人一同前来五平见薛青麟,按情理讲,该当是同去同回。尤其是葛斌被杀以后,这三人感到危险的存在,更不应该分头行动。而今,葛斌、张贤拱、吴顺被杀,却独独没有了冯万春的下落,这不奇怪吗?”
李元芳点头:“有道理。”
狄公想了许久,缓缓地道:“前天,县衙的捕快全城调查发现,确实有四个从江州来的客人分别住在城里的四家客栈中,用的都是化名,其中一人便是已经死去的葛斌。以此推断,另外三人就应该是冯万春、张贤拱和吴顺。”
李元芳点点头:“不错。这些人倒也奇怪,为什么不住在一起,而要分住在四家客栈之中呢?”
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这四人是因黄文越被杀一事赶来五平面见薛青麟,却不住进侯府,而分住在四家客栈。你想一想,这里面有什么奥妙?”
李元芳沉思着,忽然抬起头来道:“难道他们对薛青麟也并不信任?”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你的话说,只有这一种解释。他们虽然在恐惧之下前来寻找薛青麟商议对策,却并不信任这位朋友。因此,他们选择了分别住在四家客栈,只要有一人出事,其余三人便可闻风而逃。”
李元芳点点头。狄公道:“捕快们在调查中还发现,这四人是来到五平三天以后才与薛青麟见面的,这就更加印证了我们的推断。而且,被调查的客栈老板对捕快们说,昨天上午,这三个人同时退掉了房间,离开客栈,而张贤拱和吴顺却是昨天夜里才被人杀死在船上的。那么中间的这一段时间,这三个人在哪里呢?”
李元芳沉思着,忽然道:“平南侯府!”
狄公点了点头道:“不错。葛斌被杀,令这三人感到万分惊惧,对神秘刺客的恐惧,胜过了对薛青麟的提防之心。为了自身的安全,他们最终决定搬进侯府。”
李元芳道:“如此说来,张贤拱和吴顺,应该是从侯府出来,直接来到埠头雇船赶回江州。”
狄公道:“不错。他们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是发现了什么,也许与薛青麟发生了口角,这才致使二人要连夜返回。”
李元芳道:“这么说,冯万春应该还留在平南侯府中。”
狄公点点头道:“元芳,将船头船尾的两个脚印完整地拓下来,这对我们辨认凶手的身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元芳点了点头,快步向船头走去。狄公站在船尾静静地观察着这只渔船,搜寻着一切蛛丝马迹。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船帮旁的甲板上。他走过去,仔细观察着。甲板上方微微有些凸起,狄公蹲下去,用手在凸起处重重一按,“砰”!甲板竟然掀了起来。狄公发出一声惊呼,船头的李元芳快步走过来:“大人,怎么了?”
狄公一指甲板:“你看!”
李元芳惊讶地道:“是个活舱!我下去看看。”说着,他纵身跳了进去,半蹲着向活舱里望去。
狄公问道:“里面有什么?”
李元芳从下面递上一个渔篓,狄公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放在甲板上。忽然,元芳“咦”了一声,狄公赶忙道:“有什么发现?”
元芳道:“这里有一件衣服。”说着,他将衣服扔了上来。
狄公捡起,抖开,是一件丝质的圆领袍,做工和衣料都非常讲究。狄公望着手中的袍服,陷入了沉思。
李元芳从活舱里跳上来,一看狄公手中的圆领袍不禁叹道:“好讲究的袍服啊!”
狄公点了点头:“难道这就是刺客之物?”
李元芳道:“可,他为什么要将这袍服扔在船上?”
狄公沉吟道:“也许是匆忙之间,忘记带走了。”
李元芳狐疑地看了狄公一眼,欲言又止。埠头上传来温开的喊声:“先生,有什么发现吗?”狄公抬起头来。
平南侯府正堂上,薛青麟坐在榻上喝茶。一名家奴飞奔而来:“侯爷!江州刺史温开、五平县令林永忠,还有那个姓狄的老头子现在府外,说有要事求见侯爷。”
薛青麟一惊:“什么?刺史大人来了?”
家奴道:“正是。”
薛青麟沉吟半晌道:“有请。”他冲张义摆了摆手,张义快步退下。薛青麟站起身,迎出门去。
狄公、温开、林永忠在一名管家的引领下快步向正堂走来;对面,薛青麟快步迎上,拱手道:“刺史大人光降,令寒舍蓬荜生辉!”
温开赶忙还礼道:“数年不见,侯爷身体清健,开实为欣幸之致。”
薛青麟对林永忠和狄公拱手道:“林县令,狄先生,别来无恙。”
林永忠淡淡一笑,还礼道:“承侯爷记挂,永忠安好。”
狄公微笑拱手:“薛侯爷多礼,老朽不敢当。”
薛青麟道:“几位请。”说着,拱手揖客。狄公一行走进正堂,分宾主落座。
薛青麟微笑道:“刺史大人前来五平,怎么不事先通告薛某一声,我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呀。”
温开道:“本来是前来探望老师狄先生……”
薛青麟一惊,目光望向狄公:“怎么,这位狄先生是刺史大人的恩师?”
温开道:“正是。”
薛青麟赶忙欠身道:“失敬。”
狄公微笑道:“不敢。”
温开叹了口气:“薛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造访实为有要案相询。”
薛青麟道:“哦?不知是何要案,竟惊动了刺史大人?”
温开道:“数日之前,原五平令黄文越在江州馆驿被杀。”
薛青麟假意吃惊道:“什么,黄县令被杀?”
狄公和林永忠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丝冷笑。温开道:“是呀。本州前赴五平,即是要就此案求教老师狄先生。不想,五平县中竟连发血案,死者都是州衙大吏。”
薛青麟道:“哦?有这等事?”
狄公静静地观察着他脸部的表情。温开轻叹一声道:“前天夜里,江州司马葛斌被杀死在平阳客栈房中。昨夜,江州法曹张贤拱、银曹吴顺又在回江州的夜船上被害……”
薛青麟发出一声惊呼:“什么,这、这三位大人都死在五平?”
狄公望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是呀。而今,我们已经确认,杀死这几位大人的是同一个凶手。此人身穿黑色斗篷,手执铁椎,杀人的手法非常简单,以掌中铁椎击人后脑。”
薛青麟倒抽一口冷气,缓缓点了点头。狄公的目光落在薛青麟身着的圆领袍上,这是一件丝质袍服,从衣服的质料到做工都非常考究。狄公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薛侯,黄文越大人是薛侯的朋友,这一点为众人所知。”
薛青麟点了点头:“是呀,黄县令为人忠厚,施政公允平和,实为难得的好县令呀!”
林永忠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狄公道:“今日我三人造访侯府,是想问一问,除了黄县令外,另外三位死者,与侯爷相熟吗?”
薛青麟心中一怔,赶忙道:“哦,本侯只是听见过这三位大人的名字,却并不相识。”
狄公点点头:“是这样。薛侯爷,此案错综复杂,涉及十年前黄国公谋逆一案……”
薛青麟一惊,抬起头来。狄公仔细地观察着他脸部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薛侯爷可要小心啊!”
薛青麟的脸色变了:“啊,这是当然,不劳先生提醒。”
狄公笑了笑道:“冯万春这个人,薛侯知道吗?”
薛青麟一惊:“啊,先生说的是江州长史冯大人?”
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狄公的眼睛,他点了点头道:“正是。”
薛青麟摇摇头:“本侯不认识。”
狄公道:“此次,与葛斌三人同赴江州的,还有这位冯大人。据县中悦来客栈的伙计讲,前天夜里,就是葛斌被杀的当天,侯爷曾与四位朋友在客栈中会面,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薛青麟的脸色陡变,他怫然起身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本侯说过并不认识这四位大人,难道还会谎言欺骗吗!”
狄公笑了笑:“老朽只是问一问,侯爷是不是曾在悦来客栈中与四位朋友见过面,可并没有说就是这四位大人呀!”
薛青麟愣住了,他这才领教了狄公的厉害。此时,势成骑虎,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站在当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他哼了一声道:“狄先生,本侯看在你是刺史大人的恩师的面上,这才对你礼敬有加。你身在山野,一无功名,二无出身,竟当着刺史大人和县令大人在座,直言诘责本侯,这有些不太得体吧?请你自重身份。”
狄公笑了:“侯爷何必如此动怒,老朽也不过就是随便问一问,得罪了。”
薛青麟哼了一声,坐在榻上。温开赶忙道:“薛侯,我们也是心急案情,这才直言相询,不周之处,望侯爷恕罪。”
薛青麟勉强笑了笑道:“大人言重了。”
林永忠站起来,拿起身旁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那件在船上发现的圆领袍,一把抖开道:“侯爷,这件丝质的圆领袍在这五平县中除了您,恐怕再无别人敢穿吧?”
薛青麟一愣,抬起头来。林永忠手里擎着袍服:“请侯爷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您的衣物?”
薛青麟走过来仔细地看着。狄公悄悄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良久,薛青麟道:“这似乎是本侯之物,只是很多年都没有穿过了。林县令,此物是从何处得来?”
林永忠道:“是在张贤拱、吴顺二位大人死亡的现场发现的。”
此言一出,薛青麟猛地一惊:“什么?”
林永忠道:“正是。”
薛青麟的脸沉了下来:“林县令,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本侯是杀人凶手?”
林永忠冷冷地道:“物证在此,刚刚侯爷也已承认这确是您的物事,恐怕开堂之时,要请侯爷到府了。”
薛青麟冷笑一声道:“就凭五平县衙一个小小的公堂,恐怕难以盛载我平南侯薛青麟上堂作供吧?”
林永忠义正词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薛青麟愤然道:“就凭这一件衣物,你就敢说本侯犯法?侯府广大,人役众多,谁都有可能偷盗本侯的衣物前去作奸犯科,林县令怎么就言辞凿凿指认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