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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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北上,过淮水一路无阻,六月末进驻彭城,整肃数日,兵分三路:豫州刺史袁真引军三万为西路,进军谯郡,宋州,在侧翼掩护大军,一并防备许洛之敌;淮阴太守毛虎生引本部军马征发民夫,疏浚河道,打通汴水(彭城至荥阳的水道)粮道;桓温自领大军沿巨野泽北进,兵发重镇高平。
高平位于巨野泽以西,与定陶,曹州并称兖州南三镇,是燕国在黄河以南抵挡晋军北进的战略要地。晋师北伐的消息传到了邺都,太傅慕容评当即传令兖州刺史、乐安王慕容臧统领青兖二州兵马进驻南三镇,安南将军慕容历引本部军马迎击进军。
乐安王慕容臧乃燕国宿将,慕容评搁置慕容垂后,用他取代慕容垂在淮北事宜。桓温的进犯让老将军十分振奋:作为地道的军人,一辈子在马背上的武士,能与南方第一名将对阵,无疑是崇高的荣誉。剽悍的燕人本色没有让他丧失理智一味求战,慕容臧很清楚,桓温所统领的是晋国最精锐的大军,而他只有三万本族鲜卑锐骑,其余三、四万都是胡汉混杂的步兵和弓手,战斗力并不高,难以正面对撼晋军。依托三镇以逸待劳,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慕容臧有四子:慕容尚,慕容章,慕容定,慕容离,皆在军中。
大梁,吴王、车骑将军慕容垂府。家老老报,司徒长史申胤求见。慕容垂一身短衫,手持长矛正在喝呼,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请!”
“大将军别来无恙啊!”申胤一身朝服,大步而入,他与慕容垂是多年知交。
“令,风,来拜见申先生。”慕容垂说着,从他身后走出两个健壮青年,一齐朝申胤施礼道:“见过申先生。”他们是慕容垂的长子慕容令,养子慕容风。
申胤“呵呵”一笑,道,“单看此二子,便知大将军家风之胜也。”
慕容垂挥挥手,两个儿子躬身告退。“申先生奉诏出使秦国,怎么绕个圈来我这来了?”说着,丢了个酒袋给他,大咧咧的坐在青石台阶上。
申胤接住,也不喝,道:“免了,吃不惯你的糟酒。长话短说,这次我去长安,先见王猛,还是直接去见苻坚?见了,怎么个说法?”
慕容垂道:“不见王猛,也不上国书。”
“这?”申胤不解。
慕容垂微微一笑,道:“战事方开,国书即至,苻坚王猛必以为我大燕羸弱不堪,平白示弱于人。此二人胸怀大志,你强则安分,你若则落井下石,过早求援,岂非摆明了让他狠捞一笔?慕容臧虽是一介武夫,倒也忠心为国,桓温想啃下他还得废一番功夫。你先到洛阳歇几日,到长安后,也先歇着,等我的消息,待两军相持不下时,再去见他们。王猛狡猾多黠,就怕你这特使一个不留神被拿了漏子,到时候就不好讨价还价了。”
申胤想了想,点点头,又道:“秦若出兵,当以何处为宜?”
慕容垂道:“王猛知兵,你不说,他也知道该往哪发兵。”
“就这么办。”申胤抄起酒袋,仰起脖子“咕咚”一口,咧嘴道,“还是呛,不喝了。我瞅乐安王顶多守一个月,到我回来的时候,想来你已经复出了。走了,你保重!”
慕容垂抬头望天,喃喃道:“高平,定陶,曹州,桓温啊,多少年了,你还是没有长进。”
晋军北上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淮北彭城一带大大小小地方势力坞坊民屯多半望风归附,燕军戍军一退再退,集结在兖州南三镇坚守,只有安南将军慕容历引本部一万步骑疾进。
“呼!”红色绿色两名斥候错身而过,回马相向。战场通例,两军斥候遭遇,没有主帅死令,不会轻易交手。晋燕斥候对视一眼,各自拔马回奔。
慕容合得知袁真军已过蒙城、涡阳,直指谯郡,便忘了蒙佐的关照,所部军马尽数起拔,轻骑疾进,绕道晋军背后,埋伏在涡水旁的疏林,想趁势打劫。
袁真三万大军的主要职责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护卫主力侧翼,尽可能的消灭燕军沿途小股骚扰部队,保证粮道畅通,并迫使许洛一带的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得到慕容合军的消息后,袁真便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两千轻骑护卫三千弓箭手直扑沿河疏林,一万重甲步军结成大阵固守要道,五千精锐轻装步军绕道方阵后埋伏到疏林外侧,分配完毕,他自引一万步骑往北而去,他要一战全歼这支多年来骚扰淮水的燕国劲旅。
慕容合正引兵往北疾行,忽闻晋军骑兵掉头杀来,当即带着全体骑兵接战。骑兵对决,是燕军的优势所在,即使晋军主力回师来战,自己也可借马力抢先撤离。燕骑一出,晋骑折回,慕容合杀性大起,不理落后的步军,带着三千轻骑往赶追杀,甫出疏林,却被一个铁甲铮亮,刀枪林立的重步兵大阵堵住了去路。慕容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说骑兵对步兵有优势,但要以三千轻骑硬撼一万训练有素,专门用来对付骑兵冲击的铁甲方阵,胜算渺茫,原本人数以在劣势,若失去骑兵,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犹豫间,身后杀声大作,疏林已是一片火海,晋军三千弓箭手以火箭截断了退路。
“兄弟们!”慕容合露出悍将本色,“杀!”一声令下,红色燕军骑兵仿佛一道火龙,急风暴雨搬往铁甲大阵的右翼掠去。
“截住!杀!”晋军步兵大将一声高喝,墨绿色方阵缓缓移动,只听“轰!”一声巨响,两股铁与血的洪流相撞了。
往南数里的战场,晋军埋伏在疏林外侧的五千轻装步军截住了燕军落后的两千多步军。步军是燕军的弱项,一经冲撞,便保持不住阵形,只凭血勇本色结成小队各自为战。
慕容合手提大铁枪,奋勇冲杀。晋军人多,迈着整齐的步伐推向燕军本阵,将燕骑挤成了几段,见慕容合骁勇,便放他过去,集中兵力绞杀后队。慕容合杀出重围,浑身浴血,只得二百余人相随。他一咬牙,对骑士们道:“兄弟们,得把他们都救出来!”红色骑士们马刀齐举,跟着他反身杀入重围。
就这样,慕容合几进几出,硬是把打散了的队伍一点一点聚拢,最后带着千余人的队伍旋风般投西南而去。晋军伤亡近三千,仍未困住这支鲜卑悍勇之师。
待到慕容合前来接应,燕军步军已被压得行将溃散。两军聚拢,慕容合见晋军势大,再战无益,便带着残部退往谯郡。
这支燕军连夜赶到谯郡城下,却见城头火光通明,甲士林立。一身青色战甲的袁真站在女墙后,朗声道:“此城已归大晋,尔等还不投降!”
慕容合一抹脸上血污,“呸!”吐了口唾沫,一个“走”字,大队人马投北而去。
“大人,为何不追?”副将问。“袁真一笑,道:“我辈怎可朵了桓公功劳。”
拿下了谯郡,袁真却不急着北进,大军原地休整,他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宋州。
慕容合在天明时分赶到宋州城下,却见城门紧闭,正要叫喊,城头已升起晋国龙旗。太守周之安朗声道:“我已携全城军民归顺大晋,再不走,休怪弓箭无情!”
慕容合先败涡水,再失谯郡,早已人困马乏,闻得此,大怒,指着城头大骂:“无耻小人,背信弃义,操!”
周之安一介文士,见慕容合面目狰狞浑身是血,早吓得魂不附体,缩回女墙后,怪叫一声:“弓箭伺候!”
“将军无须与此等鼠辈多言!”远处响起一声暴喝,烟尘大起,一员少年将军赤裸上身掠至城下,张开大弓,“铮!”弦响羽出,城头一声惨叫,利箭洞穿了周之安脑门。
“吾乃门牙将军慕容章,江东鼠辈可敢一战!”太守暴亡,城头军士哪敢生乱,任由他接走了慕容合。
“桓公,谯郡、宋州已下,”郗超拿着袁真送来的急报,道,“袁督已肃清侧翼,准备进逼黄墟。”桓温端详着巨幅军用地图,没有说话。
“有二策,”郗超道,“一可令袁督西取大梁,屯兵河南,以求长踞河南之地;我部先取三镇,分一军东略济南,平复青州,泰山之地,则河南,青、兖之地尽归我大晋。或可令袁督经略许昌,堵住秦军西来之路,我部携威渡河,直指邺都。”
桓温手指点住三镇的位置,道:“三镇不下,空有良谋,亦无可用。慕容臧八万之众聚守三镇:慕容合守曹州,慕容尚守定陶,慕容定慕容离守高平,他与慕容章游骑奔走策应。攻一处则首位受敌。此等布局,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郗超点点头,道:“我去布置。”桓温道:“这些事,你行。”
晋军主力在成武扎下营寨,威胁定陶。慕容尚只留下四千余老弱新兵守城,主力步骑开出十里外,正卡在晋军前进路线的中央。慕容臧闻定陶开战,便与慕容章引军驰援。桓冲奉命驻守大营,死死卡住高平到定陶的大道。这时从巨野泽传来了燕安南将军慕容历为晋建威将军檀玄,淮阴太守毛虎生联所击败,仅以身免的消息,慕容尚便退守城中,坚壁不战。
这一日慕容离正引一队骑兵在高平以南巡视,忽闻大路上人声嘈杂,尘土蔽天,还以为是晋军来袭,连忙扯起号角。待到近时,才发觉来的是一队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
“都给我停下!”慕容离高喝一声,策马上前,“尔等贱民,再上前一步,休怪我无情!”老百姓们见他凶悍,一时大哗,纷纷拜倒在地请求放他们进城,场面混乱不堪。
“将军,”斥候统领道,“我跟了他们几天,这些的确是从巨野泽附近前来逃难的百姓。”
“巨野泽?”慕容离奇道,“晋军不是在修河道吗?”
“不错,”斥候统领道,“安南将军惨败后,晋军便就地征发民夫开渠引水,为大军作粮道,弄得民怨沸腾。这几千人一路行来,被追杀了好几次,若不能妥善安置,只怕会激起民变——”斥候统领只说了一半,等待着慕容离的决断。
“来得好!”慕容离轻蔑的扫视了一圈黑压压的民众,道,“我来个顺水推舟,百姓都跑这里来了,看他们还征谁去修渠!”“将军英明!”
慕容离马鞭一扬,朗声道:“大燕善待百姓,都跟我进城!”城外一片欢呼。
云开一身布衣夹在人群当中,冲飞驰而过的斥候统领点点头。那斥候统领会心的一笑,还装模做样的指挥着人流:“不要乱,有吃有喝排队进城!”
云开暗暗发笑,他只花了十两金子,就买通了一座城市,乱世人心何至于斯也!走在人群中,他想起了桓温看到蒙佐书信时的神情,是一种深邃的冷漠,难道——?
慕容定闻流民进城,大骇,飞马赶来,冲慕容离道:“大战当前,你不怕有奸细混进来?”
慕容离一脸的不屑,反问:“难道你还要一个个查?”
“来人!”
“嗨!”“给我逐个查,但有可疑的,杀!”慕容定瞥了弟弟一眼,开始行动。
几番彻查下来,倒也有十几个样貌猥琐的人横尸街头。兄弟俩查不出个结果,也就网开一面专注城防去了。此时的高平已是一座兵城,城中壮丁多半被招去修缮城墙,押运物资,剩下的老弱妇孺闭门不出,惟恐战火波及。慕容臧对部下约束极严,除了修筑工事,从不扰民,这也是南三镇二十几万民众没有逃亡的原因所在。
燕军抓壮丁,却对一派游学士子打扮,貌似文弱的云开不加为难,顶多只是白他两眼,用听不懂的鲜卑话骂几句而已。云开一笑置之,来到了空荡荡的大街上唯一开着的一家小酒馆中。看铺子的老头眯着眼打量了他几回,端来酒坛,替他满上,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