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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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白勉之战
牧马河畔，白勉峡头，一队队骑兵打马而过。蒙佐和慕容风并肩站在河畔的高地上，一骑飞驰而来，是放出去探路的斥候。那斥候衣甲带血气喘吁吁和鞍禀道：“前部斥候遭遇敌情，在石泉镇被巴人袭击，阵亡两人，请大人定夺！”
“巴人？”蒙佐暗暗纳闷，巴人怎么会出现在白勉峡，还跟本部人马发生冲突？遂问道：“是不宣而战么？大约有多少人？”
斥候从马鞍旁取下一柄短斧交到蒙佐手中，道：“不宣而战，人数约两千！”
蒙佐接过短斧，握在手里甩了甩，又交给慕容风，对那斥候道：“你速传令前军停止前进，抢占白勉峡北岸河滩，就地列阵；后军随后跟进，做鹤翼阵，准备迎敌！”
军令下，清一色的骑兵大军井然有序的调动起来，两支黑色洪流沿着白色河谷好似张开的双翼，踏起漫天雪沫，一队队进入战斗位置。由于天寒河面结冰，骑士们把战马的蹄子都包上了布套，以免冰面打滑，也可减轻铁蹄踏地发出的声响。
两人沿着高地纵马而行，灰蒙蒙的天边，出现了一片灰褐色的树林，树林发出“啊啊”的响动，朝峡谷涌来。蒙佐抖了抖缰绳，道：“风，你带一队弓骑手在河谷旁埋伏着，我去会会这些巴人，若真是为晋国而来，咱们就不用客气了，痛痛快快杀一番！”
“嗨！”慕容风早已憋的手痒痒，摆弄了几下那柄短斧，又插回鞍间，道：“巴人是晋国藩僚，派一支人马前去增援汉中未尝不可，要是让他们抢占了峡口，咱们就麻烦了！”说完，吆喝一声，便打马带队去了。
蒙佐驰下高地，唤来一名千骑长，低声吩咐几句，方才甩甩鞭子追上大部队。
话说当日慕容文走后，尹万立刻招来心腹大将於菟哲，让他调集人马抢占安康。於菟哲献计，本族正可利用秦晋交兵之际，趁势扩张地盘，将汉水中游完全吞并。尹万听从了於菟哲的建议，把进兵的目标改为石泉镇，一并抢占白勉峡与牧马河。
於菟哲带兵西进，安康－蒲溪－汉阴－石泉－白勉峡，沿着蒲溪道南侧山脉设下五座大寨。来到石泉镇时，正碰上秦军派出的前哨斥候，双方言语不通，巴人性情暴烈，几名巴族士兵先行动手，一通飞斧击杀了两名秦军斥候。
於菟哲并没有意识到秦军大部队就在附近，当巴人队伍来到白勉峡东口外时，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皑皑雪原河谷上，伫立着一道笔直的黑色钢铁长龙，河谷两岸的高地上亦是黑压压一片，白勉峡像一只巨大的黑色口袋，敞开怀抱等候着远方客人的来到。
“这是什么人？”於菟哲扭头低声讯问一旁千长。那千长仔细打量了那三面黑色一番，这才小心翼翼道：“这，这怕是秦国入川的大军……”
“他奶奶的！”於菟哲嘟囔了一句，他也明白秦国大军这几个字的分量，可他没有胆怯，又观察了一阵，沉声道：“区区一个千人队，也敢踏足我巴人的领地，胆子也忒大了！弟兄们，拿起斧子来，随我将这群王八羔子赶回老家吃奶去！”巴军咆哮起来，每名巴族战士都高举两把短斧，数千把斧子在雪光反射下熠熠生晖。
慕容风的弓骑队进入河谷侧翼埋伏，从他的角度看去，整个巴人大阵呈现出一种零散的弧状，两三千人松松垮垮的分布在冰冻的河滩上。於菟哲冲黑色铁阵吼了一阵，见对方没有反应，不禁烦躁起来，毛皮靴子一跺，喊出了冲锋号。
慕容风暗暗奇怪，这些头顶斗笠的斧子兵就这样靠两条腿去冲击骑兵大阵？正纳闷间，只听巴族战士一个个怪叫起来，一柄柄短斧被凌空掷出，砸向秦军大阵。用杀伤力强大的投掷武器来破坏骑兵阵形，是巴军的拿手好戏。
“呜——”长长的号角回天呜咽，骑兵们开始冲锋，数百把马刀齐刷刷亮起，夹带着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斧子只有两把，每个巴族战士只能掷出一把，所以秦军骑士只要躲过第一波攻击，就能劈开间隙冲击巴军大阵。由于巴军没有像一般重步兵那样采用密集阵形来对付骑兵，每队士兵间都留有较大的间隔，正给长于迂回冲刺的骑兵提供了充分发挥机动性和冲击力的空间。
“哒哒哒！”远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人在马背上高呼：“请蒙将军暂缓发兵！”
上千道目光都落在来者身上，但军令已下，战斗拉开了帏幕。那人拍马在蒙佐坐骑前勒定，定了定神，抱拳道：“在下南秦密使慕容文，见过蒙将军。”
“不知慕容先生匆忙赶来有何见教？”蒙佐留意着战况变化，除了慕容风慕容粼，他对鲜卑慕容家的人基本没什么好感，这会儿竟又出来个从未听说过的慕容文。
慕容文遂将说服尹万第二次倒向秦国一事告诉他，蒙佐听完，反问道：“照你这么说，这支巴军是过来帮忙堵住晋军撤退的了？”
“正是。”慕容文上下打量着这个参与杀害父亲的年轻将领，还想开口，却被蒙佐打断：“放出去的骑兵就像射出去的箭，决不可能中途撤兵；我不管巴人是阻击晋军还是阻击秦军，他们不宣而战杀了我的人，我就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可尹万是我们要争取的人啊！”慕容文不依不饶的开始解释，“与巴人开战，等于平白树起一个敌人、迫使他们倒向晋国，实乃大大的不明智啊！”
蒙佐策着战马在慕容文身旁蹦达了几下，摘下铁枪，抖了抖缰绳，道：“尹万那厮不是个东西，早晚要收拾他；相请不如偶遇，慕容先生，且随我枪挑连营！”说罢，一鞭子抽在慕容文的战马屁股上，马儿受了疼，风一样撒开四蹄往前掠去。慕容文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驾马紧跟在蒙佐身边，加入到黑色洪流中。
当秦军主力从中央发起冲锋时，弓骑队也开始行动。百余名弓骑手在慕容风的率领下沿着河滩一侧跑了个小圈，突然出现在巴军后方。密集的箭雨下，整一排巴族战士倒下，侧翼顿时大乱。弓骑队与巴军大阵始终保持着一箭的距离，在对手短斧无法扔到的地方来回兜圈施射；慕容风更是箭似流星马若游龙，每一箭下去都会有人应声倒地，有时甚至能在密集的敌阵中一箭洞穿两人！
蒙佐率领三组三百骑的队伍冲破巴军飞斧阵，犹如三道黑色长剑，将灰褐色的大幕撕开三道长长的口子。这支骑兵就是由当日在褒河镇与张重部交手的战士们组成，经过一场大战，他们都已清楚巴军的战法和弱点，冲入敌阵后，立刻以百骑为一组，化三为九，分进合击。
“慕容先生，头一回上战场，滋味不同庙堂吧？”蒙佐朝慕容文大声道，两骑离得不远，蒙佐每刺死一人，滚烫粘稠的鲜血就会飞溅到他脸上，浓浓的腥气扑鼻而入，让慕容文闷气了好一阵。冷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刺得脸生生的疼，疾驰一阵，烦躁方去。
“前面就是巴人本阵了，咱们去生擒贼酋！”蒙佐快马一鞭，将枪头高高扬起，在两旁骑士的掩护下怪叫着冲破巴军最后一道阻击线，锋芒直指站在大旗下的於菟哲。慕容文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随着战马发足冲刺的节奏，整个人进入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这种感觉像极了男女欢好的高潮，只不过把情欲换成了杀性。
在九路骑兵的反复冲击下，巴军渐渐抵挡不住；慕容风的弓骑队又在外侧来回施射，更让他们无暇兼顾。越来越多是尸体被马蹄践踏过，化作一团团肉泥和一滩滩血水，将狭长的河谷地带染成暗红的色彩。热腾腾的血水融化了大片大片的积雪，顺着融化出来的小渠流向牧马河。血水流入冰冻的河道，慢慢化开去，或浓或淡、或凝结或变薄，在光滑的冰面上交织成一幅幅光怪陆离的图案……
於菟哲没想到敌人如此强悍，整支大军除了本阵四百人尚能岿然不动，其余各路均被冲垮，在黑色骑兵的喊杀声中四散奔逃、溃不成军。冷汗，从於菟哲的额角滴滴滚落，眼前的对手显然不会满足于击溃，而是要将本部全部歼灭！
逃？自己一双脚，对手四只蹄子，怎么逃？於菟哲终于能体会到“末日”的心境，尽管在一天前，他仍然雄心勃勃的劝说尹万出兵抢夺地盘。眨眼间，杀气最重的一支黑色已在眼前。铁枪下，无一合之将，血肉横飞！
“兄弟们，不能丢了巴人的脸，杀！”於菟哲发出一声怒吼，动彻河谷。所有在战的逃命的将死的巴族战士全都举起了斧子，面向苍天发出一声呼号！他们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在临死前发起最后的反击！
“不留活口，杀！”蒙佐喊出了这句很久没用的命令，两军相逢勇者胜，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巴人！狂野的对手，昏沉的天色，马蹄下飞溅的冰渣和血肉，无不刺激着黑色骑士们血液中杀戮的因子，就连胯下的战马，也都用急促的呼吸和不停甩动的尾巴来响应主人。
“杀——！”两军同时发动最强也是最后一波攻势。斧如电、刀如林、箭如雨，数千把锋刃在混沌的天地间落下刺目的轨迹，激荡起万千血色！
慕容风已经记不清射杀了多少敌人，马鞍两旁的六个箭囊只剩下不满两个，弓骑队离巴军本阵越来越近，大批落单的尸体留在队伍后方。蒙佐的九支百骑队已经完成了对外围战场的清理，活着巴族战士都聚回於菟哲身边，组成不满千人的一个圆阵，背靠背，一个个屏气凝神，等待黑色风暴的再一次降临。
此刻的慕容文显得十分平静，经历了大半个时辰的铁与血的洗礼，他的心中不再有恐惧与负罪感。他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身后的秦军骑士补上一刀了结的；在蒙佐军中，这样的战果只怕连最小的战功都排不上。他开始意识到，生命在马蹄下只不过是尘与土的一部分，淡漠生死，是一名真正战士的起准。
“怎么样，战阵之杀，不同江湖吧？”蒙佐凑近了小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对方酋首的脑袋，我送给你割。”慕容文喉咙里“咕噜”一下——他是鲜卑人，流淌着的是高傲而好战的血液；先辈们驰骋大草原的英姿再次浮现眼前。
“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文拿刀在袖子上抹了抹，接过蒙佐递来的酒囊，拔去塞子咕噜噜灌了几口，一股极其难受的刺鼻烈气从嗓子眼直贯脑门。一时间，除了沸腾，整个人再无别的感觉；眼中唯有手中的刀与前方的敌人。
蒙佐微微一笑，培养出一名合格的战士，要比多杀一个敌人更有成就感。
“杀——！”秦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十路黑色大潮汹涌的卷向孤岛般守在河滩的巴军残阵。慕容文冲在第一个，那股子酒气不停的刺激自己催动战马往前加速；当第一个敌人出现在身前时，刀，竟本能的挥去，红光崩现，整一颗首级窜上半空！
“杀！”这一幕强烈的刺激了秦军战士们的情绪，上千把马刀摇摆起来，黑色洪流“嗡”的撞上巴军本阵，再度激起漫天血幕。
持续的冲击让巴军本阵不断缩小，几百具尸体留在外围，中间夹杂着少许黑色躯干。秦军放慢了冲击的速度，开始像牧羊一般头尾相连绕着巴军本阵跑起圈来，间或挥出一刀，放到些许巴族战士。
这种看似简单的跑圈，源于草原狼群围攻马群的战法：马群遭到袭击后，往往会在儿马子的保护下屁股朝外围成一圈，用强有力的后蹄子踢踹试图靠近的野狼。面对这种局面，狼群并不急着进攻，而是一头跟着一头绕马群跑圈，用一种近乎匀速的频率让马儿产生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