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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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赴目的。本拟即日发表,午帅欲请公来面商办法,已发公电,务乞速临,至盼至祷!”川汉、粤汉两条铁路的了局,是近期朝廷举措的重中之重,已确定负责川汉路的端方,负责粤汉路的瑞澂,都眼巴巴地指望着郑孝胥帮手,足见海藏楼主人位置之重,也足见如吴宓所说,朝廷可用之人太少。
6月13日中午,郑孝胥从上海赶回北京,一到宅即急电盛宣怀。盛宅答,正在宴客,请即来。席间郑孝胥见到了状元商人张謇,他也是被朝廷征调进京备咨询的。就在这天下午,张謇入大内,应对摄政王载沣。
郑孝胥开始了新一轮的频繁交际。仅在回京次日,他便连续两次约见端方,又一次见到盛宣怀。就大佬们最关心的铁路问题,他还是向盛、端建议他一贯的主张:铁路包工,并说“此策既定,则风潮皆息,省费而工速,不可忽也”。
事关天下大局,《时事新报》等媒体很快就对郑、盛、端的谈话进行了报道。郑孝胥的一贯主张,简言之,即认为铁路国有,是“救亡之策”,政府必须将路权掌握在手里,才能在国际政治中谋得话语权;而只有采取包工筑路政策,才能快速而稳定地将铁路由商办转化为国有,重点在“省”和“速”。他对盛宣怀举例说:现在中国修铁路,最高的费用达到每里合银五万余两,这都是“点工之害”(点工就是散招人工筑路,计时付酬),而采用郑在去年手定的《锦瑷铁路借款包工合同》中规定的方式,“嘱包工公司承修其路”,“所有该路事宜,由铁路公司经理,仍受邮传部节制”,“平均每华里合华银一万九千余两,连山工、桥工、车站、道房、车头、车身在内,期限极速”。
6月20日上谕颁布:“湖南布政使著郑孝胥补授”。对这一任命,《申报》立即指出“其原因确为收路一事”,郑的前任杨文鼎对于湖南愈演愈烈的反对风潮,应对失当,朝廷希望郑孝胥前往收拾人心,因为郑力主铁路国有,又有对付广西会党的经验。
6月21日至7月10日之间,新任的湖南郑藩台马不停蹄,连续拜会权贵闻人。满人有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那桐、载涛、载泽、载洵,汉官有徐世昌、于式枚、李经方、陈宝琛、严复、林纾、杨度等。“郑苏勘”这个名字也不断地在《申报》、《时事新报》的新闻标题中出现。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6月21日入宫谢恩,被摄政王载沣召见。面对摄政王的垂问,郑孝胥再度强调了铁路的重要性:
“中国如欲自强,机会只在二十年内。以二十年内世界交通之变局有三大事,一帕拿马运河,二恰克图铁道,三俄印铁道是也。欧亚交通恃西伯利亚铁道,俄人始为主人,战事之后,日人经营南满,遂与俄分为主人。今中国若能急造恰克图铁路,则由柏林至北京只须八日半,世界交通得有四日半之进步。从此以后,中国与俄分作欧亚交通之主人,而南满、东清皆成冷落,日本经营朝鲜、满洲之势力必将倒退十年。此乃中国自强千载一时之机遇也,愿摄政王勿失机会。”
郑孝胥还对摄政王说,变法之本,总括为四个字“借债造路”。他看见摄政王频频点头,脸色甚悦。
这场奏对持续了二十分钟。
据郑孝胥日记说,没几天,《北京日报》就刊布了他入宫与摄政王的对话,但全系捏造,其他华文大小报纸也纷纷附和,指责郑孝胥为政府收买利用——在之前的国会请愿运动中,郑孝胥是坚定的立宪派,舆论不免认为,在欺世盗名的皇族内阁成立之后,郑居然坦然接受湘藩的任命,并力主铁路国有,借债造路,不啻是一种背叛。为此郑孝胥将与几位湖南京官的对话记入日记,以明心迹:
“仆未尝为实缺官。今入官场,殆如生番不可以法律拘束者,不知闹何笑柄。然决不能合格,明矣。”又曰:“天下明白人居多数乎?少数乎?”曰:“少数耳。”“然而则作事宜求谅于少数之明白人,抑将求谅于不明白之多数乎?”
为了辨明舆论对自己的误会,郑孝胥在日记中大段摘抄外报如《太晤士报》对自己的评价:“新任湘藩郑苏戡,其奏对之辞……大抵审度时势既极精当,复极博大,无论世界何国之政治家,固莫不以能建斯言自豪。倘中国能简拔如是之人才十数辈或数十辈,列诸西津,畀以政权,则中国之应付时局,其和平坚卓自应远过于今日也。”
他甚至在日记里大放豪语,如“吾今日挺身入政界,殆如生番手携炸弹而来,必先扫除不正当之官场妖魔,次乃扫除不规则之舆论烟瘴,必冲过多数黑暗之反对,乃坐收万世文明之崇拜。天下有心人曷拭目以观其效!”
写下这番话时,郑藩台已经离京,往长沙赴任的途中,绕道苏州,拜会了江苏巡抚程德全。郑孝胥当然不会想到,他称为“雪帅”的程抚台,距离摇身一变为独立江苏的程都督,只有不到五个月了。
【秋凉】
10月10日那天,恽毓鼎访友,收信,晚上赴一个饭局。在饭局上他听说七天前四川的嘉定府、雅州府相继失守。恽毓鼎很相信谶讳之学,他觉得今日午前“无云而雷,兵象也”,只不过,他以为这天象应在保路运动正如火如荼的四川。
恽毓鼎对于朝廷处置四川事变的举措一直颇为不满,9月18日,他在日记里数落朝廷张皇失措的表现:“已命端方,复起岑春煊;又寄谕滇督李经羲援川,李以不能离滇辞;旋又寄谕陕抚钱能训援川,钱以栈道不便行军辞;又谕粤督张鸣岐分兵援川,张以粤乱方棘辞。”朝廷把能调的人都调了个遍,还是找不到稳妥的解决方案,恽毓鼎认为是“阁臣不明地势,不达军情,故疆臣多不受命”。
吴宓已经融入了清华的“洋学堂”气氛之中。他参加了英文演说会,10月10日这天正好有活动,他讲的题目是“How to Make Our Future Life”(如何创造我们未来之生活),会后投票,吴宓竟以十一票居首,少年心性,不免得意。
郑孝胥从湖南布政使任上,被湖广总督瑞澂派入京师参与厘定省制行政,已经有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中,一路向西的钦差大臣端方,不断直接或通过盛宣怀向郑孝胥致意,希望他能入蜀帮助平靖川事,一会儿说“艰难险阻,谅所不辞。缓急扶持,交情乃见”,一会说“在宜昌专候”。郑孝胥颇有些不胜其烦,有几封端方来电,干脆不译,他是决不肯去蹚四川这道浑水的。
10月10日,郑孝胥去前门西站送他的随员李宣龚回湖北。之后仍是一连串的访友。最近上海各报对郑孝胥意见很大,不断攻击他为政府收买,从立宪派变成清廷的能吏,而上海那边的商务印书馆、大豆公司也牵扯着他的精力。
此次入京参与讨论的政制大纲,进展颇为缓慢,但主旨很明显:分权。各省督抚由内阁任命,督抚对内阁负责,督抚拥有对地方官吏的任命、监督权力,可以节制巡防队,而且兼理司法行政。裁汰冗员,道这一级官制基本取消。关、盐、粮、河这些独立的官制系统,不得兼管地方行政。
最早知晓武昌事变的,当然还是离权力核心最近的郑孝胥。10月11日,他就从不同的渠道闻知武昌起事的消息。要知道湖北湖南同气连枝,他身为湖南布政使,家眷还留在长沙,武昌一乱,难保不波及湖南,郑孝胥的心情可想而知。
12日中午,盛宣怀电邀郑孝胥到度支部大臣载泽府第吃饭。载泽表示,盛宣怀今早已入宫应对,明早自己也要被“叫起”,希望郑孝胥能帮他参酌应对之策。郑孝胥提了四点:一、以兵舰速攻武昌;二,保护京汉铁路;三,前敌权宜归一;四,河南速饬戒严,更请暂缓秋操。
13日,郑孝胥登门求见盛宣怀,府里说盛大人一早入宫,还未出来。郑孝胥在盛府等到中午,仍未等到,只好出门找别人打听消息。外间纷纷传言“长沙有变”,有人还说得绘声绘色:同事里有湖南人,已得到家里电报,说省城被革命党攻陷,家里人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说的人多了,郑孝胥“虽不遽信,亦颇震动”。这一天,还有人传说南京两江总督衙门被焚,芜湖也发生事变,等等。
郑孝胥跑到前门西站,大概想从来往旅客那里打听一些消息。不料车站寂无一人,只有二十余辆军用专列开拔。另外,就是两队禁卫军开入正阳门。夜里连月色都没了,北京气氛一变为肃杀惊怖。加上前几天天气骤凉,棉袍也穿得住了,人心也和天气一样冰凉。
好在夜里得到长沙来电,称湖南尚算平靖。湖南巡抚余诚格也有电报来,表示已派遣防营往武昌,防止革党入湘。告诉郑孝胥这件事的,是外务部副大臣曹汝霖。
恽毓鼎10月11日午后赴天津办事。晚上住进旅馆后看报纸,还只知道四川叙州府(乐山)失守的消息。他内心替朝廷着急:川事糜烂至此,为什么还不肯罢斥赵尔丰?难道四川就不要了么?想起在火车上看见“月出时其色如血”,益发觉得那是刀兵之象。
第二天早起,接到儿子快信,才知道这刀兵之象应在武昌。而且旨意已下,命陆军大臣荫昌督军赴援。他儿子宝惠正是在荫昌手下当差,少不得随同出征。这一下,武昌事变也就与恽毓鼎发生了密切的联系。
13日,恽毓鼎回到北京,见到即将出征的儿子宝惠,“意气甚壮,心为宽慰”。从宝惠那里他听到更多的武昌消息:汉阳失守,铁厂、枪炮厂都已落入革命党手中。在恽毓鼎看来,最可恨的无疑是湖广总督瑞澂,听说他半个月前就已经将眷属全部送回京师,还运载了多年受贿所得,分明已经打算好了要逃离武昌这个是非之地。八月十三(10月4日)听说有革党起事的消息,立刻把铺盖搬到楚豫号兵轮上,白天在总督署办公,晚上住在兵轮上。10月10日一听到枪炮声,瑞澂立即逃上楚豫号,属员们自然作鸟兽散,让革命党毫不费事就占领了武昌。恽毓鼎恨恨地写道:“三百年来弃城逃走之速,瑞澂首屈一指矣。”
吴宓10月12日晚上看报才知道武昌事变。前两天他一直在抱怨清华学堂选拔留美学生不公,选择班长舍长不公,管理学生亦不公,这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清华园外的中国:“乱事方炽,正未有已,吾不知中国前途如何?果于何时灭亡也!吾辈又将如之何而可乎?”
13日,报纸腾传郑州北黄河铁桥已被割断,郑孝胥去火车站,发现车票确实只卖到黄河以北,而且南北通信已断。
14日,北京的大恐慌终于爆发了。政府下令各报,禁止刊载各省乱事,这反而为谣言拓展了无限的空间。远在清华园的吴宓,都能感受到“警报纷纭,一日数起,闻之殊令人惊惶异常”,谣传长沙、广州、南京均已失陷,四川乱氛愈炽,连江西、安徽也不安靖。清华学堂原拟本月二十五日(8月16日)举行秋季开校仪式,如今学部通知延期,可见情势紧急。
恐慌其实是从官场开始的,官吏们的信息渠道最多,谣言也传得最多。京师的管理者也变得张皇失措,如外城突然勒令所有戏园子停止唱戏,并让巡警在各路口稽查行人,一副革命党已大举入京的征象。大批京官携亲带眷,涌往前门车站,想逃往天津租界,邮传部为防止出事,声称要停开京津火车,这一来恐慌更甚。逃不走的市民,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