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记-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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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微风徐徐但却似乎无法还这座被烘了一整天的城市丝毫清凉。
颜维将与傅道军的见面时间定在戌时七点半整,是有他的想法的。一来这个时间的南京城还是大亮的,这有助于在这个近五十多万人口的城市人流中,准确的一眼认出傅道军。(南京城在民国二十六年沦陷前,常住人口达到了一百万以上。上海沦陷政府迁都后,大量人口相继随政府迁移避难!破城之前,包括近四万之众的国军滞留军队在内,南京城总人口已不足六十万人!破城后,据日军临时军管监理会统计,饱经摧残的南京城总人口曾一度降至二十万人左右!稳定之后,大量的南京人一来无法割舍故居情结与身家地产,二来当时举国苍凉动荡不安,在外流浪一样乃无以为继不得聊生。故,破城之后大量的南京本地人又相继返回故土。至民国三十年左右,南京市人口迅速恢复至五十多万!)二,这个时间离天黑已经不远了,这又有助于颜维与傅道军在这座城市中避过太多他们应该躲避的人。
那个年代没空调啊!在这样的温度里窝在一个空间狭小又一整天的被骄阳晒成了铁皮烤箱的汽车里,颜维甚至有了一辈子不上汽车的想法!虽然穿在身上的那件世界顶级名牌——法国的夏尔凡短袖衬衣已整个粘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虽然恨不得将憋在法国都彭牛皮皮鞋中的双脚直接插到雪地里!虽然感觉就像坐在一锅焖稀了的大米饭上!但是颜维却不敢轻易的冒险下车,他的双眼视线也始终都没有离开聚朋茶楼的大门口。
地方是颜维花心思挑选的,他将车停在尚书桥的北面河岸,这样便可穿过明御河清晰的看到南面桥头的聚朋茶楼大门口。一来情势不对开车就走有个主动,二来就算被当场揪住,只要人不是在聚朋茶楼当场被捉,抵起赖来也总算是有个迂回。
对于与傅道军见面的场景,几天来颜维不知设想了多少遍。但还是没有想到临到头心跳居然会这么快!不过心跳快没有关系,最主要是双眼却不能慢了分毫!
虽说现在的南京与明清两朝秦淮八艳时的繁华无限早已不能相比了,便连沦陷前的一片国都欣荣也是望尘莫及的,但位于繁华市井的明御河畔,还是人流如织,让颜维的双眼来不得半分马虎。对外围环境没有把握,便宁可再约时间也犯不得丝毫风险!毕竟,不管傅道军明不明白,此刻的颜维却根据顾桓偷出来的此次清乡扫荡情报中,对于傅道军部司令部驻军位置以及人员编制和战斗部署来看,颜维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们中共那边儿内部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也许就是今天自己翻船的祸首!
颜维并不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特务,吴涵淮对他的那几天临时培训,就是逗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偷上家里的钱,去赌场推牌九!虽然颜维天分甚高精于算计,虽然颜维通过这两年来的一线工作经验积累,亲自带队出了上百次的抓捕行动,但颜维现在看着熙攘的人流,看着路边的摊贩,甚至看着坐在桥头地上那个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要饭乞丐,都像是敌人派出来的特务!
特务长什么样颜维是太明白了!自己手下成天到晚的就几百个特务跟着自己混饭吃!但就算是照着自己手下的那帮子大小特务去认,颜维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做到万无一失!因为自己手下的几百个特务,也一样是成天到晚的神出鬼没身份不定!有一次,颜维正和冷翎如在百货商场闲逛!硬是就没有认出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卞玉本人!当时卞玉正带着手下化装在那座商场里伏击一伙接头的中统特务,虽然事先颜维也知道这次行动,但后来硬是给忘干了!稀里糊涂的就答应冷翎如那天陪着她去哪家商场闲逛了!后来吧……也怪颜维不够圆滑,人家卞玉他们还以为那天颜维是特意假借陪着夫人购物,实则乃专门儿去现场督察的!只怪第二天人家卞玉说起来后,颜维硬是傻乎乎的说我多会儿看见你了?你们昨天在哪儿出任务了?就这事儿,后来让卞玉他们五大处长整整笑了半个冬天!因祸得福的是,后来五大处长在一块儿闲聊,彭亚谦道:若说咱们内部有卧底的话,我这个防谍处处长可以拿脑袋担保,谁都有可能,就是咱们老江可以排除嫌疑!我干这行干了半辈子了,还没见过他那么不上心的卧底呢!大家闻言纷纷大加赞同并附之。
不过颜维还是决定要下车了,因为他太渴望与傅道军促膝长谈了。上次荆州一别时,颜维非但几乎全军覆没还闹了个红颜玉损,缘定今生瞬化一世绝伤!整个人如丧考妣心神恍惚!似乎都没怎么好好谢谢人家傅道军铁血出兵,忘死营救的浩天大恩!更主要的是傅道军人已经到了,并在门口观察了一番现在人已经进去了。自己若是再这么的犹豫下去,等会儿真见了人家傅道军,往小了来说难免会被人家老傅耻笑自己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已经没有当年荆州之战的神勇了!关键的问题是,要么现在就立刻的打火走人,要么就立刻的下车去跟傅道军见面儿!因为就凭颜维的水平,再蹲在地上观察半个钟头,也闹不清个现场是否真正安全。
颜维在右手已经搭上车门把手时,临时改变了想法,他决定不让自己出现在聚朋茶楼中。颜维看着自己车上的后视镜等了几个人,然后从摇下的车窗里伸手一把拉住一个经过自己车门儿的年轻姑娘。右手摘下黑色太阳眼镜,调整了一个让人看起来不会被惊着且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面部表情。将头靠近车窗抬眼看着那名姑娘道:“这位姑娘,恕在下冒昧,一事相求!”
颜维说罢左手便放开了那名还是已经被惊的一脸彷徨无措的姑娘,侧了侧身子,右手不是很顺畅的从裤兜里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块钱,拿在手里看着桥对面的聚朋茶楼道:“有个年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黑色文明帽但应该是短发。精瘦、身高五尺一寸、肤色偏黑,上身穿丝质白色长袖汗衫儿,袖子是挽起来的。下身黑色丝质长裤,白袜、黑色布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他现在就在对面儿的那座茶楼里,你帮我进去找见他,跟他说有人在八宝街眀和轩大酒楼的二楼‘梅’字号雅座等他。”说罢便将那一块钱在她面前一递道:“若是姑娘把在下说的都记住了并愿意相助带话,这一块钱聊表心意,有劳姑娘了。”
此刻这名年轻姑娘面对这一块钱的巨大诱惑,明显是激动多于惊吓了!随便走两步找个人带个话,就能赚到一块钱的酬劳,在那个经济低迷生存艰辛的国难期间,实在是显的过于好运了。她小心的从颜维手里接过那足够她一个礼拜伙食费的一块钱,面带窘相的双手将那一块钱捏在手里,仰头看着天空嘴里默念着什么,想是在回忆刚才颜维所交代的话了。少顷便低头看着颜维道:“这位先生,八宝街眀和轩大酒楼的二楼‘梅’字号雅座是吧?”
颜维看着她笑了一下,对于她敏慧的记忆力很是满意。这也就是颜维为何要揪住一个年轻姑娘来办这事儿的原因了。老家伙们脑子不大灵光,能记住他妈叫什么就不错了!这世道现在又操蛋,男的都他娘的快道德沦丧败光了!受人钱财忠人所托,那已经是说书的在讲故事了!颜维戴上太阳墨镜,点火挂档后看着那名姑娘再次一笑,便径直向八宝街方向开去了。
颜维坐在眀和轩大酒楼二楼的“蔷薇”厅雅座内,将椅子拉到窗户下,一手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细品一边望着楼下,注视着大街人流中将要到来的傅道军。
“伙计!”
颜维一声高喝后,早就明白颜维来头非凡,一直就站在门口候着听传没敢离人儿的跑堂伙计,立刻推开“蔷薇”厅雅座包厢的门儿,闪身进来后一脸的职业笑容哈腰道:“大爷,什么吩咐啊?”
“到楼梯口将我的一位朋友给请过来,白衫黑裤戴礼帽。”
颜维说罢便将椅子拉回到八仙大桌前,端坐于主位上,正身扶膝等着傅道军上楼。
被伙计引过来的傅道军,一见颜维先是一笑,而后便退出一步举头向上张望包间门梁子上挂着的那个木牌子。看过一眼后,右手指着门梁子对颜维笑道:“这上头写的是‘梅’字儿吗?”
颜维再也忍不住与傅道军相见的激动了!与是立刻起身作请让傅道军赶紧的少废话吧!那名伙计却对傅道军插嘴道:“这位大爷,今儿小号这整个的二楼雅座包厢,已经全让这位大爷给包了!今儿断然不会再有别的客官打扰两位大爷吃饭聊天儿了!”
傅道军听罢面色无常也并未开口,只是连首位都没有坐,便径直走到颜维身边坐了下来。他这才刚一落座,那位一直前后伺候着的伙计,便立马的茶碗儿翻盖儿提壶在手,一股热气腾腾的清流直下,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便伺候上了。
颜维忍着内心的无比激动,看着那名伙计道:“下去跟你们掌柜的说,让厨房里的伙计们都把手里的活给我放一放。具体的也就不交待什么了,跟你们掌柜的说,让厨房里把你们这儿能干的好活都闹出来!能上的好菜都端上来!我请的这位客人可是个‘吃’的大行家!至于什么能不能吃得了,桌子上能不能放得下,那些都不是你们该操心的问题。就一条,得给我上个猴头菇!若是厨房里没有的话,撒出人去满南京城的给我找去!”说罢便取出钱夹子,抽出一块钱仍在桌子上道:“我俩吃饭得安生,今晚这二楼上除了你单独伺候之外,不得再上来第二个人了!就你,这也得楼梯口处伺候着,我有事儿自会喊你知道。上菜进屋之前,要老远的报菜名!要吆喝的得让我老远就得听见!”
那名伙计假意借着抹桌子,走过来在颜维旁边白手巾一翻,只见手里那条崭新雪白的白手巾,在桌子上这么的一抹,颜维也就觉的眼前白影一过,放在桌上的那张本就要打赏给他的一块钱已经不见了!
好身手啊!这在饭馆儿里吃饭给打赏,颜维是再习惯不过了。可这一手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绝活,也就多亏了他小子是个拿抹布端盘子的了,这他娘的要是跟着自己拿枪当兵还了得!怕是得能比上他过去军中的那些成名快枪手们了!你大爷的,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啊!看来这小子是个机灵主,今晚定不需要再担心隔墙有耳的麻烦了!
“两位大爷,这么说吧,咱小号里陈年的全国各大地方名酒,咱全有存货!就是不知两位大爷钟爱哪一口?两位大爷用不用小的给一一介绍一番啊?”
颜维一听这伙计居然说话有这个口气!于是颇感兴趣的问道:“都有?”
“差不多吧,能排上号的都有!”
“贵州的茅台可有?”
“有!十年的陈酿还有货!”
“山西的汾酒可有?”
“有!就是货不太多了,但十五年的陈酿还是有一坛的。”
“安徽的古井贡可有?”
“有!也是十年的陈酿!”
“嘿嘿!来,给爷说个你们这儿没有的!”
“回大爷的话,洋餐馆儿里洋人们喝的那些带色儿的小号就没有!”
不知是今夜颜维见到傅道军后实在是心里欣喜情绪高涨,还是被这个手眼伶俐说话舒心的伙计给逗的高兴!颜维再次掏出皮夹子,抽出一张五块面额的纸币直接递在那名伙计面前道:“这话跟爷说的十分舒服,再赏!”
那名伙计还是那张开满桃花的脸,似乎不管你赏不赏他,或是你不高兴了在训他、骂他也罢,只要他一进了这饭馆儿,只要他手巾往肩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