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一个人的革命-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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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造反?清政府是否还会因为铁路而被颠覆?当统治者在“内阁”、“立宪”等近现代话语体系中不断被纠正到英国式渐进改革轨道的时候,革命是否还会发生?
让我们先搁置一下革命的问题,现在,流离失所的盛宣怀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但是,他至少还有两张牌握在手里,一张是他一手掌握的汉冶萍公司,有了个这个公司,他还大可以与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讨价还价。但对他的人生产生更大影响的却是他的另一张牌,那就是他的老对头也是老战友——袁世凯。
第三篇 权力与妥协
第三个故事
光绪六年(1880年)。南京。倚香院。
女人半露着香肩,凝脂般的肌肤映射着黄昏的余晖,泛起暗金的光泽,透露出一种莫名的高贵与忧郁。她默默地注视着正在穿着衣服的男人。
“你真的会回来替我赎身?”
“我说过的就会做到。”男人回过头来,抚摸着女人光滑的肩膀。
“你拿什么来赎?”女人从那男人的手中抽回肩膀,在床上坐了起来。
“我……”男人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会赚钱来的。”
女人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心折叠起来的蓝绸包裹。
“这些钱,不够赎我的身,但能够助你一臂之力。你要是好好利用它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赚到足够的钱。”
“我不能收。”男人面色铁青。
“你嫌我的钱不干净?”
男人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这是我在洗衣房里赚的钱,你收下吧。”女人叹了口气道,“不干净的钱,我不会给你,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
见男人依然不语,女人继续说道:“你走之后,我不再做那些事了。我只在洗衣房洗洗衣服,等你回来赎我。”
男人转过脸,泪水淌满了他的面颊。
“喔,我的人儿。”女人一把搂过他的脑袋,置于自己丰满的怀里,“以为你永远不会掉眼泪呢。”
“我一定会回来的!”男人抹了一把泪水,拿起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走到窗边,呆呆地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
她慢慢地走出屋子,朝楼下走去。
“沈姑娘,呦,今儿有空啊?陪本少爷耍耍?”一个纨绔少年在楼梯口冲她喊道。
她没有理会,继续朝楼下走去。
“舒砚姑娘,别来无恙啊。”一个看似正经的男人给她作揖道。
她微微颔首,但没有说话,继续朝楼下走去。
“舒砚,赵公子来了,你也不来伺候伺候!”老鸨在她身后喊道,但她置若罔闻。
她走出门去,站在门口朝远处伫望。
男人已经走远了。
随着灯火渐上,人群渐渐稀少,路边的店面纷纷插上了门板,伙计们忙活着收拾着一天的尘灰,少有人注意到这个衣装艳丽却双目无神女人穿过市街,缓缓走向昏暗混沌之中。
她走到富贵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踉跄着,她沿着难以立足的小径朝山上走着。唯一能给她照明的惨淡月光,照得那不远处的“一断崖”森森然。
她望着前方那绝壁,低声一笑,继续迈步向前。
“姑娘。”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停了一下,但没有理会,马上又抬腿朝前走。
“姑娘,请留步。”那男人又说道。
女人的脚步还是没有停,反而加快了
但她感觉到手臂突然被人拽住,让她动弹不得。
那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
“让我走。”女人有气无力地说着。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悬崖。他望着这个女人泪水模糊的面庞,说道:“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你……”
“他不会回来了……”女人喃喃道。
“什么?”
“他,他不会再回来了……”
“谁?谁不会再回来了?”
“慰庭……他,他走了……”
男人似乎明白了。
“你为什么不留着他?”
“他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不应该留在我身边,我这样的人……”
男人端详了一下她的衣着打扮,又明白了些许。
“来,先坐一下吧,姑娘。”男人用袖子拂去了一块石头上的尘土,扶着女人坐了上去,接着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他去哪儿了?”
女人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男人又问道。
女人摇头苦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女人一愣:“为什么?”
“我学过一些卜卦之术,你把他的八字告诉我,或许我能算出他的将来。”
女人抹了一下泪水,想了想,还是把那男人的八字告诉了眼前这个人。
那人闭上眼,掐着指头,紧锁双眉,双唇嗫嚅,似在演算天机。
女人止住了泪水,望着男人,眼中甚至有着一线期待。
男人睁开眼,点了点头。
“先生,怎么样?”女人问道。
“你真想知道?”男人一脸严肃道。
女人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会去京城。”
“京城?”
“是的,他会……”男人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会做大官。”
“大官?”女人眼中泛出光芒,但只是一瞬间,接着,那光消失了,复归黑暗,“那,那他会回来吗?”
“不知道。”男人摇摇头。
女人低下了头。
“不过我知道一件事,”男人继续说道,“因为你,他的人生发生了完全的改变,如果不是你,他的将来暗淡一片,就是因为你,他才前程似锦。”
“真的?”女人有些欣喜地问道。
“教我占卜的师傅在十年前算到我会遇电母之福。”
“电母之福?”女人不解道,“电母也会赐福。”
“呵呵呵。”男人笑着点点头。
“那你遇到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指着远处的一根高高的木桩,说道:“看到那根木杆了吗?”
女人顺着他的手望去:“嗯,看到了。”
“那根杆子是为了架电报线而立的。”
“电报线?”
“是的,”男人点点头,“那是洋人带来的玩意儿,只要有一根线连着,大老远地就能跟别人通信,不用人,不用马,只要一根线,一封信带到京城,只要一眨眼功夫。”
“一眨眼功夫?”女人不相信地说道,“这么短时间就能收到信函?”
“是的。”男人稍露得意之色,“这电报线正是我架的,朝廷拨了巨资在这上面。”
“先生是朝廷的大人?”女人慌忙站了起来。
“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买卖人,”男人笑着也站了起来,“你看,这算不算我的电母之福呢?”
“算得,算得。”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女人点点头。
“你想不想看到他做大官,衣锦还乡的那天?看着他因为你而成为人中之龙,难道这不是你最大的期望?”
女人不语。
男人继续说道:“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等到他平步青云之日,能够在他一旁享受荣华富贵的,恐怕就是姑娘你了。”
女人呼吸急促起来了。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就请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如果他没有我说的那么有出息,也没有来接你,那就当我算错了,到时候姑娘再做了断也不迟啊。”
女人微微颔首。
男人满意地笑了:“姑娘,那就快下山吧,天气已凉,多多保重啊。”
女人听话地走了。
走到半路,她回头喊道:“还不知道恩人如何称呼?”
“盛杏荪。”男人应道。
女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男人坐在刚才坐着的石头上,继续望着那根电线杆出神。他脑中萦绕的,除了电报局的事务之外,还有刚才那女人和那个叫慰庭的男人。
李鸿章的左膀右臂
“生平知己,文忠而后莫如我公。”这是盛宣怀在一份电报中对袁世凯所说的话。如果照直翻译的话,就是说,除了他的恩公李鸿章之外,盛宣怀觉得这辈子与他最知心的朋友就是袁世凯了。对于李鸿章,他早就被盛宣怀“引为毕生第一知己”,其在盛宣怀心目中的地位是难以动摇的,但袁世凯凭什么会被他提高到仅次于李的规格呢?
盛宣怀的这句话说在他的父亲刚去世不久之时,神伤之余,他难免会有一种急于寻找知己作为依靠的潜意识,但要说这句话完全是他一时冲动所说,看来也未必。
他与袁世凯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我们会慢慢道来,因为这种以清政府的悲惨命运作为附属品的关系,不是一日一夜间形成的。
作为李鸿章麾下文武两员大将,盛宣怀与袁世凯,一个捧着他的算盘子,继承了他的经济实力,一个握着他的枪杆子,继承了他的政治、军事势力,他们恰似他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19世纪末期,在他们两人的努力下,李鸿章一系的势力无论是在政治、经济还是军事上,在朝廷中都是如日中天。
这两个人都是在各自领域内达到登峰造极的权势的人物,倘使这两人真的能精诚合作,将李鸿章一心维护清王朝的努力贯彻到底,他们没准真的能够把这个垂朽不堪的朝廷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虽然我们不知道,如果给他们一次机会再重新来过的话,他们是否能够拯救得了清廷,但我们知道,最后真正把清廷踹进阎罗殿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回想到一手栽培这两人的正是为了清王朝披肝沥胆、鞠躬尽瘁的绝对忠臣,大清朝最后的中流砥柱李鸿章李中堂,历史有时候真的是很让人抓狂。
也因为李鸿章,这两个人的命运永远地交织在了一块儿。盛宣怀是因为家世与李“雅故”,通过走后门的方式到了李鸿章幕府的,好在他能力超群,很快得到李的赏识。李在向清廷保荐盛宣怀一事上是不遗余力的。他多次上书朝廷,推荐盛宣怀,称他办招商局“历年与洋商颉颃,挽回中国权利,关系通商大局……为力任艰巨,为人所不能为”;办电报“规画精审,调度适合机宜”;在外国商人想要侵犯中国利益时,他也多方“设法抵制,相机操纵”,“保我自主主权,尤于国体商情,所关匪细”,企业经营业“成效昭著”。
由于李的提携,盛宣怀在朝廷中的地位越来越显赫,掌握的实力也越来越强大,到了1896年,他先后督办了轮船招商局、天津电报局、铁路总公司、华盛纺织厂、汉阳铁厂、中国通商银行、北洋大学堂,还被授予了太常寺少卿和专折奏事特权,清廷所办的洋务实业,有一大半都体现在他一个人身上。
袁世凯与李鸿章的关系较之盛李的亲密程度要稍逊一筹。但他一样受到了李鸿章的器重与提拔。这个比盛宣怀小15岁的后辈要成为李鸿章眼里的“红人”,家庭背景还是起了点作用的。袁世凯的祖父袁甲三是镇压捻军的功臣,1863年在他病死前因“剿捻有功”而被擢升为钦差大臣、漕运总督。他还曾一度督办安徽、河南、江苏三省军务,多次得到清帝的嘉奖。早在道光末年,袁甲三就与曾国藩和李鸿章有着不浅的交情。太平天国起事之后,袁甲三与李鸿章精诚团结,分工合作,一个在淮南,一个在淮北,相互呼应,工作关系十分亲密。后来,李鸿章去了曾国藩的幕府,但与袁甲三依然保持联系,书信不断。
灭了太平天国之后,李鸿章率淮军北上剿捻。这个时候,袁甲三已经死了,而他的部众大多都归并到了李鸿章的手下。李也开始与袁世凯的父辈有了更多的接触。袁世凯的叔父(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