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的坠落-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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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如闻天语。
“他叫奎恩,来自光圈。”敏迪这样介绍他。
人们都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看他,渴望与他交谈。一个穿着金光闪烁服饰的人走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大声招呼仆人拿酒来,要和他干一杯。过后奎恩才知道那人是陈上将。
喝完酒,敏迪急忙把他拉到另一群人面前。一番介绍后他已多半记不起别人的姓名。这些客人中有来自地球各国的使节、有学者、新闻工作者,还有艺术家。听到他的名字,他们无一例外都显露出一丝惊讶,然后都好奇地偷偷打量。
敏迪看上去却是出人意料地平静。她叫着名字和每一位来宾打招呼。优雅大方地接受他们的恭维和吻手礼。他羡慕她,仍渴望拥有她。这份夙愿连同成为太阳世界一员的渴望锥刺着他的心。
贝尼托穿着黑绿黄三色亮丽的衣衫迎了过来,他浓黑的胡须下面的皓齿分外夺目。他捏着敏迪的手吻时,奎恩把头侧向了一边。
在招呼他时,贝尼托的口气明显多了份调侃的味道:“高兴吗,奎恩?祝你过得开心!”
贝尼托和敏迪一起迎接刚来的七个宾客去了。奎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禁不住一阵黯然神伤。
陈上将又走了过来,给他要了杯酒。他不忍拂了将军好意,勉强接住。陈上将并没立即走开,而是停下来询问他简诺特那里的生活,问他认为人类在光圈中怎样才能生存下去。一切生命的要素在那里都能制造出来吗?抑或在光圈建立起来的殖民地一直都要依靠来自地球的飞船提供援助?上将没有一个问题谈及光圈中的异族,也没有提到叛敌者的事情,他好像对他话中的隐含意义特别敏感。奎恩忐忑不安地回答了几句后,便开始反问太阳帝国是如何统治地球的。
“你说错了。”将军被他遮遮掩掩的回答逗笑了。奎恩觉得奇怪,为什么将军的鼻子跟罗曼诺夫的那么相像。“我们从不打算去统治地球,统治必将导致叛乱。我们甚至不征税,征税必将引起仇恨。
“所谓的圣族人指责我们进行极权统治,但事实上我们让地球充满了自由。一百多个独立的国家,有选择使用语言的自由,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有立法司法的自由。而我们所从事的一切仅是贸易而已。”
他突然指了指贝尼托说:“在太空中,巴拉卡经纪公司对我们说来比导弹更有用。他们从事能量贸易,我们主要的出口物资。”
他的口气顿时变得很硬。“能量对地球上的人说来至关重要。没有了能量,他们都会死亡,和他们所谓的启示者一起死亡!”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们给他们带去了梦寐以求的和平。他们即使想进行战争,也只能用木棍做兵器,原因就在于我们断绝了他们能源和矿砂的供给,他们便无法制造出重型武器。当然,尽管太阳舰队已有我们需要的一切,但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还依靠更多的精密仪器。因此,贸易是首要的。没有了金属和能量,他们将会死亡。”
“至于外交,”他朝巴拉卡的客人挥了挥手说,“我们太阳帝国的使节遍布地球各地,我们也同样欢迎各国的使节来到我们这里。
至于教育,我们的敌人污蔑说是出于政治宣传的目的,但事实上我们投资兴建了最好的学校,有着一流的师资。总之,我们公司是一个效率极高的太阳政治机器。至于你们生活的光圈,奎恩——”将军在说“奎恩”的时候,特意冷冷地强调了一下。他紧盯着奎恩脸上没有太阳标记的那个地方说,“我们不奢望从光圈中获得什么,我们也不害怕来自光圈的威胁。”
奎恩故意装着不懂将军大声的挑衅,把目光移到一个丰乳肥臀毛发浅黑的白人女子身上。这个女子穿得和另外几个一样,都是上身赤裸,乳头镀上了金色。
太阳子奎恩,我曾听你谈到过太阳政治学。”她的声音和上将一样刺耳。“我是泛星球星云杂志太阳政治学版的责任编辑,我一直渴望有机会与你交谈,不是向你约稿,如果你要投稿,我们表示欢迎。”
他向来不习惯和赤身裸体的人呆在一块。尽管他尽力控制自已,但她高耸的双峰还是在他眼前摇来荡去。看着他坐立不安的神情,她更加来劲,抓起双乳便朝他碰去。
她问他真的看见过能吞下飞船的太空怪物吗?当他问是听谁说的时,她却继续追问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他妈妈之死时的问题。遭炸弹袭击的真正意图是杀死天鱼吗?他曾亲眼目睹过囚在实验室的天鱼吗?他是否认为是有人下令要摧毁实验室?为了躲避这个编辑连珠炮般的发问,奎恩贸然加入了两个没有太阳标记的黑人青年间激烈的争论。他们原本使用它不明白的语言,当看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便改用英语。一个人自我介绍是阿兹特卡的新闻记者,另一个人自称是太阳帝国圣菲尔的销售代理商。他们为他要了杯酒,便问他介不介意有无太阳标记。
“十足的精英意识!”新闻记者言辞激烈地说,“我们中无数人的基因都优于巨头一家,完全有资格拥有太阳标记,谁知他们现在已不颁发了,除了给那些父母都是太阳族的少数幸运儿。十足的种族主义意识。”
“胡说八道!”一个生化教授瓮声瓮气地插话进来。他的太阳标记在浓须下面闪着红光。“回顾一下历史,你们就会发现,第一批太阳族来自各个民族,这是事实,而现在真正的问题属于生态学的范畴。比如圣菲尔,我们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对粪便进行再处理,这样就创造出一个新的生态位置,而在人们能依靠种植庄稼、狩猎捕鱼的时候,这个生态位置是不存在的。不过新的生态位置容纳的人口数量总是有限的,但地球上的人口已大大超过了一这限度,已达到六百亿,因此,势必引起动乱。”
他冷冷地盯了记者一眼,接着说:“先生,看看你周围的天网吧!如果你碰巧继承了太阳标记,当然你有一席之位,但这是没有考虑生态作用的情形。天网不也填满了吗?无论在太空中的城市,还是在太阳乡村,到处都挤满了人。”他胖乎乎的食指逐一戳了在坐的三个人。“朋友,为什么你们没有太阳标记,还不是生态作用的结果。”
奎恩没有再听下去,起身离开准备又去看壁上的图画。谁知一转头,那个乳头镀着金色的女子正朝他姗姗而来,幸好她还没走近他,敏迪就大声招呼客人进餐了。
大厅里好像放着数不清的餐桌。宴会好像要永远进行下去,无数的侍者,无数的盘碟,无数的刀叉,无数次的向太阳巨头祝酒。
他身边坐着一个好奇心特强的阿兹特卡姑娘,她说自己是拍纪录片的。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是位说话尖酸刻薄、身材矮小的男人,他自称是太阳史前学家。小姑娘喋喋不休地问他在光圈中的生话,她说是为了寻找素材,拍摄一部名为“长夜之岛”的片子。
当她继续盘问不幸的流放者是否害怕黑暗太空中的不明怪兽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便转身和旁边的历史学家攀谈起来。史学家说他的研究方向是太阳史前美国兴衰史。他说,这个伟大的国家,对民主和自由的极端崇拜,导致他们走上了一条自杀之路。
“权利!”他说出这两字时像在诅咒淫词艳语。“当所有的民众都疯狂地追逐他们称为权利的时候,往往便忘记了义务。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民众所要求的傻瓜般的权利,会像毒瘤一样生长,腐蚀这个国家健康的肌体。一旦民众丧失了灵魂,国家便会轰然崩塌,像伯乐奔尼撒战争时的雅典,像罗马帝国。”
奎恩听了这番话,更感到莫名其妙。酒是不能再喝了,说话也须谨慎,他暗暗提醒自己后,便又侧身去看阿兹特卡姑娘用的是哪把叉子。他偷听到的话绝大多数他都不懂是哪国语言。他把目光又移到壁上的图画,好似看见了那份成为太阳帝国一员的夙愿,现在已变成了场噩梦。
突然人声鼎沸的大厅顿时雅雀无声。他转眼望去,原来陈上将捂着一只耳朵,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巴拉卡说了声抱歉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惊愕万分的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原来是有关玛丁·科万号飞船的信息。据布鲁恩舰长送回的情报,有一不明飞行物从特洛伊小行星群出发,前往截击玛丁·科万号。
敏迪和巴拉卡都起身接受其它惶惶欲离的宾客的歉意。奎恩也走了过去,请求他们让他离开。
“留下,奎恩!留下!”巴拉卡暗含讥诮地说,“祝你玩得开心。”然后敏迪不声不响地把他带回房间,走时又把门锁上。他开始时睡得很不好,噩梦不断。他梦见自己父亲驾着一艘飞船逃到了一个星球。他坐着飞船前去寻找,身后火山爆发出的熔岩像洪水一样朝他袭来。
在夜半,他醒了一次,模模糊糊想起了他的妈妈照片后面写的那串电话号码。
想着也许能帮他找到爸爸,他又沉沉入睡了,睡得很香,直到敏迪打开房门,他才醒来。他醒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求敏迪允许他拨个电话。
“你打吧。”她眼圈有点发黑。奎恩心想,她昨晚还不如自己睡得安稳。“我担心它帮不了什么。”
可视电话安装了语音识别系统。敏迪对着话筒说了电话号码。
奎恩望着屏幕,在旁边等着。他仿佛等了很久,屏幕上只是无声的空白。当最后一个声音说话时,他大吃了一惊。“请问你是谁?”屏幕亮了,是一点金色的火花,没有形成图像。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显得很迷惑,又有点不耐烦。
“我是奎恩。”
“奎恩?”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我在妈妈一张照片后面找到的,这张照片是很久前在地球的一处海滩拍摄的。她告诉过我是爸爸给她照的。”
“你妈妈是谁?”
“是娜娅博士。”
一阵长长的沉默。
“二十年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很苍老。“二十多年了——你在什么地方?”
“在简诺特的光圈站。”
“现在呢?现在你在哪里?”
“在科多伯西贝尼托·巴拉卡的府宅。”
“巴拉卡?”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他待你如何?”
“他不是我朋友,但他把我从安全部那里保释了出来。”
“你打电话干什么?”
“因为我希望——”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变得很沙哑,“希望能找到我的爸爸。”他猛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谁?”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他看见屏幕上那点金色的火花轻轻地摇动,渐渐变得苍白。
“以后你会知道。”那个男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呆在原地别动。”
屏幕一片漆黑。
雪灰色,火花和格林威尼从纽玛琪出发,去袭击搜寻者的老巢。他们计划在核星监测站休整一下,补充点能量。
她们乘坐着一艘小小的探测舰,狭窄的船身便成了她们与这个宇宙隔绝的世界。
当她们最终进入监测站烽火所及的区域,她踩了一脚制动器,准备进入港口。她叫了几声,但没有人应。火花和格林威尼很不情愿地滑进各自的座舱帮忙把飞船泊人港口。她们上了岸,才发现监测站早已变成一堆废墟。
“王后来过这里。”火花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惊骇万分地说,“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只有毒如蛇蝎的王后还活着。”
格林威尼用尾巴挑逗地弹了她一下。“我们真是万分幸运,晚了一步到达这里。”
她们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一个活口,没找到一件有用的东西。一切都掩饰得很好,看不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