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流云醉-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飘絮看她神情委顿狂乱,满面泪痕污痕,哪里还有那王族遗爱的清高?
“师父不杀你,我也不会让你去死!”秦国的大牢,从来没有丢过犯人,她进去了,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镜氲惨笑出声:“哈哈,清风不杀我,你也不杀我,我就不会死了吗?你们好毒的心,你们不杀我,留着我,折磨我!我昨晚看见那女人了,我看见她……流着血来和我索命……”吴钩拍啦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可怜兮兮的掉下泪来,“杀了我,杀了我呀!”
小七一声“镜氲”未叫完,心中大痛,紧紧抱住了她,镜氲在他猝然而至的温暖里嚎啕大哭,一声一声,悲惨凄厉。
飘絮捡起吴钩,弯而厚的剑,寒光清朗,并未沾太多的血腥,于她,却已承受不了了,她不适合成为杀人的凶手,却愚蠢地,将自己推进恐惧和愧疚的深渊。
清竹苑。
青衫先动,侍女轻轻的走进来,将一壶酒,一只陶碗放在矮几上。清风闭着眼睛装睡,但清晰的知道她是如何的跪坐在几前,优雅的背,大把的青丝在腰间轻轻收着,纤指牵了长袖,浅斟一杯,备于桌上,然后轻身而去。青衣经风,一股若有还无的淡淡体香传来,萦绕在这斗室之中。清风止不住叫道:“瑾暄……”那侍女忙止了脚步,应了一声,“大人。”
清风沉默了,一些疼痛哽在咽喉,闭上眼睛假装方才只是梦话。那侍女来了几日,清风总也改不了口,她干脆改名为瑾暄,省却了许多麻烦,但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不是在叫她。
迷迷糊糊的来到一处所在,一草一花,亭台楼阁,都酽酽的,透着沉积已久的思念的味道。清风迟疑一会,不可抑止地,快步往一个地方走去,烟云散处,纤影一抹,见了他,笑靥展露,飞奔过来投入怀中,清风搂住她,一股熟悉的温暖让他的心久违的放松,一抹笑意就要漫起,怀里的人儿抬起头来,却不是瑾暄。清风心中一寒,不知那人是谁。
明眸皓齿,漾着久违了的青涩爱慕,“清风,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是惜玥,那自从知道她已身死,便不再入梦的惜玥。恍惚间,清风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代,身量渐缩,脸上沧桑尽消,紧紧的拥她入怀。知道是梦,是渴望了许久的梦,如此的真实,真实的心痛,越真实的美梦,醒来的时候就越是痛苦。为什么,在此时梦见她?为什么在梦里她有如此真实的触感?
惜玥挣扎着抬起头来,“清风,镜氲年幼,管教不严,平日里做了不少错事,你不要怪罪她。”
这番话如此的耳熟,清风“嗯”的一声,如当年那般,想也不想便应下了。
怀里的人儿嫣然一笑,倏忽变成瑾暄,渐渐的,如烟一般透明,散了,散了,空余满怀余温……
清风汗淋淋的惊起,两手扶住了额头,做了奇怪的梦了……清风扯出一个嘲弄的笑,笑自己,惜玥托梦只是他的借口,自己给自己的借口。镜氲的事,他不能不管。虽然义正词严的拒绝了镜氲给他的耻辱,但他对燕国真的无愧么?燕国王族几乎被捕杀干净,皇帝不会给一块土地留下一个精神领袖,燕姬一脉,就要绝后,惜玥,和那惨死的瑾暄,会希望她自生自灭么?还有,高渐离……荆轲……
他还想背负多久的愧疚?
异声响起,清风凌厉冰寒的目光往门外一瞥,一个声音传入:“小人吴庸,见过清风大人。”
是他?清风认得他的声音,他今日跑来自报名讳,是不想要命了么?
“阁下好大的本事,连阿房宫也能随意进出。”
“倒不是什么大本事,只是到公主那拿了大人的腰牌。”
看来是咸阳宫的人。清风轻叹一声,咸阳宫里究竟还有多少镜氲这样的人?
“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为公主的事。”吴庸顿了一顿,用他那总是带着愁苦的语调说道:“大人虽不再计较公主从前的事,但其他人仍是不肯放过。”
清风冷笑一声,“关押皇子之师,袭击飘絮,皇帝怎肯放过?皇上不肯放过,底下的人怎会干休?你今夜来求我,也太看得起我,我能与整个帝国作对么?”
“大人不必危言耸听,若无指望,小人也不敢来打扰大人。关押大人,袭击殿下之事,就由小人一力承担吧。”
清风沉默了,镜氲到今日已无半点政治意义,此人是六国遗臣,如此牺牲究竟所为何来。
“既然你有如此打算,还来找我做什么?”
“公主不应该来咸阳,更不该来咸阳宫,是我们对不起她,小人只希望此事一了,公主能一走了之,从此远离这是非之地!”
“你来求我把她弄走,只怕她不肯走。”
“公主来此,只想见见她那模糊的父亲,经历了这些事,她也该明白,面对一个强盛的帝国,我们的蝼蚁之力根本不算什么。”
清风无声的笑了,原来她还有那么多人关心,还有人愿意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了。
“小人也知道没资格请大人帮忙,只是小人找不到可以求的人。今日有人去昭阳宫抓公主,是飘絮殿下拦了下来,飘絮殿下紧接着便来了阿房宫,小人知道殿下必然是来向大人要主意。殿下了解大人,知道大人舍不得公主,若不然,殿下是那般的有主见的女子,怎会来问大人要怎么样?”
舍不得么?她是惜玥一脉同宗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她是瑾暄心心念念不愿忘,还愿行大礼的公主殿下……
第二日,吴庸自首,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咸阳令将信将疑,问到如何知晓飘絮公主的行踪,吴庸供出一个人来,是看守宫门的禁宫侍卫,知道公主殿下进出宫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咸阳令又道:“那四人分明说是手持燕姬王族信物的公主带走了清风大人!”
那年轻的侍卫苍白着脸,掏出一块玉牌,“可是这个?”
咸阳郡守接了过来,古玉温润,花纹繁复,的是燕姬王族的东西,再看那侍卫,眉眼温柔,略带怯懦,黑暗中错以为是女子也是可能的!那四人吓的肝胆俱裂,此时叫他们来认人,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咸阳郡守咒骂一声,命人带他们下去,此事有人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心中虽然还是有疑惑,对镜氲的怀疑没有消除,但,一个弱女子闹出那么大的事来连自己都说不过,如何让人信服?拷问了几日,吴庸和那侍卫死活不肯再供出从犯,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结案。写了折子报了皇帝,皇帝震怒,当下便下了斩令,更令将主犯吴庸千刀万剐,以儆效尤。紧接着清肃宫闱,可疑人等一概赶出咸阳宫,不在话下。外边乱作一团,昭阳宫有飘絮作保,并未波及。
听说吴庸才是幕后主使,小七不信:“吴老爹只是一个工匠,怎么可能……”说到一半却沉默了,从前的一些疑惑得到了答案,为什么只是一个工匠,却对朝局如此的了解。想起在工场他的疼爱和照顾,小七哽咽于喉。行到镜氲的房间,镜氲背对着他躺在塌上,黑色的中衣下越发纤细的肩,小七哀道:“吴老爹要被处决了,我想去牢里看看他,你若还有些人性,就和我去吧。”
镜氲半日不答,似乎没有听到,小七想冷笑一声,喉里哽得难受,瞪了她一眼,将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来,拂袖要走。
“我没有人性,他们本来就是我的狗,我的奴才,他们若有人性,早就该出来替我承担!”
小七闻言呆了,这些话是由她说出来的?钢牙咬响,“算我看错你了!吴老爹怎么会替你这样的人承担罪责!”转身便走,行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语气是刻意压抑的平静,“你知道吗,那个侍卫才十七岁,连妻子都没来的及娶!只因为你是燕国公主就愿意为你而死!连殿下都未必肯接受这样的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镜氲在他的吼声中咬着嘴唇流下泪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吴庸会为她承担,他为什么要替她承担?他不是,一向看不起她的吗?他连燕国人都不是,为什么愿意为她做这样的事?
()。
第二十五章
咸阳死牢。
最底层阴暗潮湿的牢房传来细细的哭声,死牢里这样的声音听的多了,狱卒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吴庸还是工场里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深叹一声,“莫哭了,我老了,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你好好过吧。”
镜氲哭得两只眼睛桃子也似,抽抽搭搭的说:“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只会惹事,什么用都没有。”
“盟主死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燕姬王族就剩下你一个,日后保重,不要再做傻事了。”
“怎么只剩我一个?我父亲不是么?我还有那么多的兄长和姐姐。”
“他们已被皇帝囚禁,这辈子是出不来了。秦军勇武,各囚禁王族的监牢戒备森严,凭你一人之力是救不出他们的,你还是死心吧。”
镜氲抿着唇,只是哭。
“方才小七来看我,你为什么不同来?”
“我有好多话想问你,不想被他听到……但是,但是,我现在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从前不肯认错,但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太天真,太任性了……要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死了。”
“你现在知道了还不算迟,日后,好好生活吧。”说到这里顿了顿,叹息一声:“明日行刑,不要来看。”
镜氲心中一颤,凌迟处死,是天底下最惨无人道的刑罚,若是她受刑,她宁可自己死了!
第二日,咸阳菜市口实行了多年不曾动用的惨绝人寰的大刑,各街百姓,尤其是六国人聚居的商街,官派兵丁出动,连赶带吓赶到了菜市口,一时菜市口人头涌动,惶惑不安。只是处决一个犯人,用的虽然是久不动用的大刑,谁爱看谁看,为何要逼迫他们前来观看?六国之人却心知肚明,皇帝这是杀鸡儆猴,被刺客和谣言弄的烦了,这是要警告他们,倘若抓住,定要他们死无全尸!
第一刀下去,便有胆小的孩子哭了,一刀一刀,满地的鲜血和惨绝人寰的叫声,已是无人敢哭,无人敢出声,面色惨白,不想看,不敢看,眼珠却已镶死了,只余心在砰砰的跳。行刑中途,只听一个满带哭腔的的声音喊了一声:“吴哥……”长身而起,寒光一闪,众人还未看的明白,早有准备的兵士搭弓引箭,嗖的一声,一个身体便摔在地上,一时惨叫四起,人群发疯一般想要冲破控制离开这里,却被兵士们的宽刀格住。行刑的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镇定地一刀一刀的割,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恐惧的死人!
清风刚刚起身,行到大堂,便看见镜氲伏在矮几上哭,瑾暄立在一旁无所适从,见了清风,尴尴尬尬的叫了一声“大人”便不再言语。清风示意她出去,行到镜氲身后,镜氲知道他来了,偏偏不肯抬头,哭了一会,还不见他问话,镜氲气恨恨的回头,静悄悄的哪有人在?委屈愤恨,哇地大哭起来。
飘絮看见清风闷闷的从清竹苑走来,立住了,笑道:“师父被赶出来了么?”
“聒噪的很,她既然爱待在那里,就让给她了。”
“她要是听到,只怕再不肯走了呢!”
清风看她一眼,今日的她倒是一身玄服,格外的庄重。
清风皱了皱眉头,“今日怎么穿了这身?”
“我刚刚从咸阳宫禁署出来,直接就来师父这了。”
清风便知是为镜氲的事了,“事情办的如何?”
“徒儿出马,焉有不成之理?侍卫长已经答应让她脱离禁军侍卫,离开咸阳了。只怕……”
“怕什么?”
飘絮笑道:“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