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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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中一阵酸楚,她倚着石壁滑坐到地上,突然明白了踏进这条石道时心里为什么会感到那么巨大的寂寞和悲哀,那是来自母亲的寂寞和悲哀吧!她食用了充满此地怨气的缚果,缚果里包含的一部分怨毒之气进入她的身体,将那种寂寞和悲哀的感情放大,因此她的感觉也就格外清晰。
殷慧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用力推动铁板,那铁板不知道有几千斤重,半点也推不动。她正绝望,头上突然传来细微的喀喀声,响声渐大,铁板晃动起来。殷慧心里一动,仰头看去,铁板长宽各七尺有余,铁板四面是劈削整齐的石壁。她当机立断,身子紧紧贴着墙站立。一个少年的声音透过铁板传下来:“每次来这儿我这心里都毛毛的。”另一人笑道:“嘿,怕什么,都是死人。”先前的少年道:“死人才怕呀,死了都不安生。”另一人道:“你想想那都是什么人,生前叱咤风云,死得不明不白,能安生得了吗?”
静候不久,铁板从中间分开,滑向两边,两名少年各捧了一面尺半方圆的玉钵走下来。殷慧握住一人的嘴,长剑刺入他后心,那人无声地软倒,殷慧一把抄住玉钵。另一人反应过来时殷慧已扼住他咽喉。被殷慧冷厉的眼光逼视,他心摇舌战,一声也不敢吭。
殷慧将扼在他咽上的手指放松些,轻声问:“上面是哪儿?”
“是……是太上皇的陵墓……”
殷慧心里一沉,揭开抄在手里的钵盖,里面盛的是半钵清水,揭开少年的钵一看,里面却是数条黑蛇,肢体交缠蠕蠕而动。黑蛇是施行最邪恶的黑巫术的法器,这清水做什么用殷慧却想不出,皱眉道:“谁让你们准备这些东西的?”
“是国师……”少年声音发颤。
殷慧扼在他喉间的手指蓦地收紧,那少年喉间呜咽一声倒了下去。殷慧抄住他手里的钵,轻轻放到地上。钵盖上加了咒符,黑蛇不敢出来,发出滋滋的细响。
殷慧跃出石道,眼前是一座穹顶极高的大殿,以她所站之处为圆心,地面刻画着一圈圈古老的咒符和纹饰。她略一转身,鼻子险些碰到一面金壁上去,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那是一座巨大的纯金棺椁。将通往泷川水根的石道出口设在这里,倒是一个好所在,泷川水根的恶灵磨牙吮血,也只有皇帝的灵魂亲自在这里才能镇守得住吧?
有脚步声响起,是杜光廷还是帝陵守兵呢?若是杜光廷,她潜伏于侧将他杀掉也就是了,若是帝陵守兵呢?如果惊动了帝陵守兵,她死也就死了,那杜光廷的阴谋可就要得逞了。殷慧心里挣扎了一下,突然返身奔进石道,从里面将石道封死,拨乱星相图,铁板四面的机关重新合拢。
她提起昏倒在地的少年沿着石道奔下去,多年的禁闭使石道的空气格外潮湿阴冷,奔跑带起的风扑在脸上仿佛一层极软极轻的湿纸巾。空气深处有什么声音在哭在笑在叫,冥冥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她,她感到全身的血
液都沸腾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渴望在心底升腾。
石道尽头是一重重的石门,她拍醒那少年,喝道:“开门!”
少年不敢违拗,打开机关,随殷慧走进去。
最后一重石门后面是一条漆黑长案,案上摆着各种巨大的杯盏法器,案后横置七口漆黑大缸,显然是为行法做准备的。
绕过条案,面前是一座巨大洞穴,站在里面叫人觉得是站在无边的旷野里,头顶高高石壁上挂着的长明灯仿佛是一颗颗星星,发出的光朦朦胧胧,也仿佛是星光一般。灯下是方圆里许的一座湖,湖水黝暗深沉,像张开的能吞噬一切的巨嘴。湖岸围以玉石栏柱,上方又以玄英精铁横铸九条粗链,链间镶嵌上古噬魂的凶兽,勾喙利爪,怒目狰狞,铁链之上则是以千秋竹撑起的镇魂幡,幡上暗褐色的符咒当年也曾是鲜红的吧?就像母亲当年悲壮的决心,就像静嘉皇后当年向帝国奉献生命的凄艳。
殷慧立掌在少年颈上一劈,少年昏倒在地。她向湖边走去,心里突然邪念升腾。她知道是吃下缚果而承继了怨灵们情绪的原因,离得远时这种情绪还不那么明显,接近了怨气来源的泷川水根,四十六年前埋葬于泷川水根的死者的强烈怨念与她体内的情绪相互呼应,幸好她定力强,否则那情绪绝对可以操纵她的灵魂,进一步操纵她的身体去打开镇压死魂的幡布、取出沉于水底镇压死灵的血玉麒麟。
石栏旁两丈余宽的白石祭台上有两具无头枯骨,一具被铁索束缚,另一具枯骨手里握着一把修长弯刀长身而立,隐约可见当年的洒然风姿。殷慧心头狂跳,走上祭台蹲下去看,刀柄处果然有两个细字:修月。
殷慧浑身一颤,缓缓跪下去,注视着纤细的小字,眼中有泪徐徐淌下。
“母亲……”她唤了一声,闭上眼睛,将脸颊在冰凉的刀身上碰了碰,“四十六年了,你受够了吧,我来接您,我们离开这儿……”
她心里一压再压的邪念突然熊熊燃烧起来,霍地起身,仓琅一声拔出血冥剑,就在她凝聚了全部的意志与感情向玄英精铁铸造的铁链砍下去的一刹那,一个声音在身后叫道:“师妹!”殷慧刚一怔,一只手已抓住了她的手!殷慧厉声喝道:“放手!”
抓着她手的手抓得更紧,那人沉声道:“自守灵台,复归空明!别被缚果里的邪气左右你的意志!”
殷慧冷笑,镇守泷川水根的是她的母亲,又不是他的母亲,他有什么资格命令她!?四十六年里,她孤剑飘零,吃了多少的苦,无处可诉,无人可诉,若是有母亲她何至于孤苦至此……她的母亲,她生下来不久就分别的母亲,她连她的容貌都不知道的母亲……那个狠心的女人抛闪了她四十六年,可是她还是想要带她走,这里这么阴冷可怖,她要把母亲从这镇守死灵的地方带走……谁能挡她!谁敢挡她!挡她者死!殷慧放声狂笑,手腕一翻将砍向铁链的剑朝吕子寒刺去。
血冥剑是大荒至宝,吕子寒不敢硬接,身子一摇避开,掐破指尖,将鲜血印在殷慧眉间,厉声喝道:“镇!”
一股凉意透进眉间,殷慧手一颤,血冥剑在吕子寒肩上划开一个口子,终于及时收住剑势。
“大师兄。”殷慧梦游似的望着吕子寒,良久唤了一声。
吕子寒松了口气,端方温和的面庞上浮起一缕微笑:“阿慧。”
殷慧勉强笑了笑,手一松,剑跌在地上,她呆滞地转身朝向湖面,好一会儿,突然用手捂住面孔,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喃喃:“我失败了,我还是没能过最后这一关。师父说的不错,我堪不破情关,永远不能有更高进境。”
“幸好没有铸成大错。”吕子寒将手放到她肩上,“杜光廷一会儿就会打开机关下来,我们暂时还要避他一避。”
“我不走,我要杀了杜光廷!”殷慧声音如淬了冰的冷,“他做别的我不管,想把泷川水根的灵气怨气收为己用,他休想!我的母亲在这儿,我不能容他放肆!”
“他不会得逞的。时间还没有到,法器他也没有备齐,师父再过几天才能来,到时候正要清理门户。”
“师父要来?”殷慧神色微震。
“这么大的事,师父当然要来。我们先走吧。”吕子寒将殷慧从地上拉起来。殷慧一次次回头,离得越远,思念越深,像要将看不见的维系活活撕裂。
吕子寒带着殷慧退出石道,往回走了百尺有余,转动长明灯座,平滑严实的墙壁徐徐落下,露出一条幽径,殷慧自己硬砸出一条道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条秘道,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千头百绪地缠绕不清。吕子寒知她心思,转动机关合上石壁,声音在因没有灯光照耀而黑下来的空间里淡淡响起:“这条秘道一开始就存在,挖到一半才发现了,只好用石壁隔挡开。裴国师那时候要想离开,可是容易得很。”
殷慧已恢复镇静,冷淡地说:“和她比,我可真没用。”
吕子寒知道她脾气,不再说什么。沿幽径快步疾行,遥遥看见前面有光,走到跟前,吕子寒道:“跳下去。”拉着殷慧往下跃去。脚落到地上,殷慧觉得这里十分熟悉,细一看,却是她挖到缚果的地方。她仰头望去,刚才跃下之处是石缝一侧,想必那里凹进去之处通了一条幽径。
吕子寒指了指头顶的一线天说:“我是从上面下来的,出去要走另一条路。”
他们逆着殷慧上去时所走的路往下,来到殷慧落水时到达的水潭旁。吕子寒取出两只鲛丝编织的气袋,将其中一个递给殷慧。两人深吸一口气挽手跃进水中,随着湍急的水流进入地下水道,途中攀着岩石换了几次气,将气袋填饱又潜下去,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忽觉眼前一亮,水声隆隆,面前是一条即将跌下山崖的巨大瀑布。水流迅急如奔马,卷着两人跌下崖去,待水流稍微平缓一些,两人方才游上岸去。
殷慧精疲力竭,躺在岸边草地上默然无语,心里寒意凛凛:她当年曾来过莲华山,也曾问过师父泷川水根的位置,师父没有回答她,只是告诉她:“要想取得更高修为,就守在大洛体会母亲的执念,并试着抛弃心里狭隘的爱恨。她以为泷川水根的秘密无人知道,可吕子寒知道。难道是独瞒了一个她?怎么她一到这里吕子寒就到了,难道师父早知道她终有一天敌不过心魔会来找泷川水根,于是派吕子寒一直守着这里?”
休息一会儿,吕子寒说:“阿慧心里在怪我和师傅吧?”
殷慧不想多说这件事,转而言它:“师兄在哪里落脚?”
吕子寒道:“我要立刻去见萧惟谨。这次的事牵涉太大,杜光廷投靠了大皇子,光靠我们大荒门的力量已经不能钳制他。师傅说大洛朝虽然人才济济,这个局势下能慨勇定局的却只有丞相萧惟谨。萧家是世代的勋亲,萧惟谨是太子怀兰的亲舅舅,皇帝对他又一向宠信,只有他能帮我们说上去话,劝皇帝改变血祭的主意。师傅让我先见一见萧惟谨,把他争取到我们这一边。”
“这……是师傅的安排?”殷慧略感意外,终于点头道,“既然师傅这么说,我带师兄去见他。”往袖中一摸,不由微微一惊:令牌不见了。
“糟糕,”这么大一座山,也不知是丢哪儿了,殷慧按住额头,“遇上麻烦了,咱们得赶快回去找萧惟谨。”
看到通向泷川水根的平整石壁上多出个一尺方圆的孔洞,行秘失声说,“这是什么?”他停住步子用手碰了碰,那劈痕还是新的。
行秘晃亮火折向里照了照,却是天然的山间狭缝,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行秘朝师父望去,杜光廷连看都不看,正快步沿石道而下,他连忙追上去。
石道两侧的长明灯烧了四十六年依然明亮崭新,像是昨天才嵌上去。灯外罩着透明的琉璃罩,不被风扰,光焰平静,均匀地倾吐出纯白光芒。一行六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飞扬的衣裳裙裾似是奋力扑腾的蛾翅,整齐轻捷的脚步透出说不出的紧张诡异。
通往泷川水根的石门机关都打开了,被殷慧一掌劈昏的少年刚刚醒转,才爬起身子就看见杜光廷一脸冰霜地冲进去。少年吓得扑倒在地不敢抬头。
一切如常,没有遭到破坏,杜光廷吁了口气。
行秘道:“难道是从那里……”
杜光廷将一块令牌递过去,微微冷笑:“有人闯进帝陵,意图不轨。”
“是。”行秘顿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倒转身子退出去,沿石道快步而上,出了帝陵,向守候在外的驻陵军官冷然道:“那人闯进帝陵,又逃了。”
帝陵重地,有人闯进来又走掉,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