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明-第7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朱雨寒疑惑地低下头,只见灯上赫然写着:愿朱掌门早日康复。
“诶,你怎么不是许自己的愿望……”不等她说完,江明澄便跳下围墙,与小黑一前一后地走了。
***
江明澄扔了酒壶,散步到河边之时,百姓们已散去大半。河灯缓缓向着下游漂去,整条河上都点缀着忽隐忽现的火光,美丽却又稍纵即逝。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晚风拂过他带着醉意的面庞,终是让他清醒了一些。
想着该是时候回去了,他便开始向着豪杰山庄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却停了下来。
在他的对面,司空镜正孤身一人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一盏盏河灯,良久才注意到他走近,转过头来,似乎有些惊讶:“是你……”
江明澄微怔,继而露出一笑:“你的嗓子好了。”
“嗯。”她点头笑道,“多谢你的天山灵蛇。”
“不必。”他扬起手道,“捕风贼一案也要多谢你们。”
提到这件事,司空镜方才想起前日窦则隐伏法一事,忙问:“长陵派的人怎么样了?”
“窦掌门已经被带走,剩下的长陵派弟子都回去了。”江明澄的目光望向远方,“也许不久就会有新一任的掌门吧。”
司空镜悟了一悟,“那你之后准备如何?”
“舅舅身体抱恙,我不久后就得接任庄主之位。”他语调甚是平静,却不难看出正在苦笑,“有些事……躲也躲不过去。”
司空镜想要接着说什么,但每每与他相处时总是不自觉地沉默下去,终是没有开口。也许是觉出气氛尴尬,江明澄站了片刻便准备离开,临走前道:“后会有期了。”
庙会已经进行到末尾,游客也大多尽兴而归。司空镜又等了约莫一刻才看见凌舒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将一个包裹递到她面前,抹了把汗道:“趁热吃吧。”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说着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一块酥饼,是一男一女的人形,两只手臂连在一起,做得精致可爱。
“刚才我听说城南卖这个饼,只有今晚有货,排了好久才买到。”凌舒与她笑呵呵道,“尝尝吧,饿坏了?”
司空镜暖暖一笑,边摇头边道:“这么大我吃不下,我们一人一半吧。”
她说着便要将酥饼掰开,凌舒见状连忙拦住她道:“哎别,据说掰开之后就会……”
不等他说完,她早已将酥饼掰成两块,将男的一半留给自己,女的一半递给他,还疑惑道:“掰开之后会怎样?”
凌舒迟疑一阵,“呃”了半天才将酥饼接过,摇头笑道:“没什么,迷信罢了。”
虽是这样说,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移向司空镜的肩头,牢牢将她拥住,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放开。
不解他为何有些奇怪,司空镜想要开口问他,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望着水面上浮着的河灯慢慢向下游漂去,再离开视野,语意尽藏笑意之中。
良久,凌舒似乎有什么触动,握起她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目光却是坚定认真,仿佛下定了一生的决心:“阿镜。”
“嗯?”司空镜抬起头。
“我们……”他顿了一顿,笑容更甚,“我们成……”
他的话在说完之前就停住了,因为此时妙神通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几乎是拼了老命地跑过来,一看见司空镜便拉住了她,眉头紧蹙,看去极为紧张。
司空镜的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感到一阵压抑到近乎窒息的错觉,忙问:“师公,发生什么事了?”
妙神通合上双目,许久才镇定下来,嗓音低沉到了极致:“快与我回去罢,你娘她……快不行了。”
、「碎影朱砂」
司空镜从未想过;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
这几日来,她总是抱着心中那一点点的期待;将妙神通口中的“一个月”在脑海里无限拉长,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忽视掉母亲将死的事实。
诚然;当她意识到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时,已经为时已晚。
病床之上的白音正紧锁着眉头;双眼时睁时闭;似乎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之景。而司空镜只是默默地站在她对面;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妙神通的动作。
“她没有吃药。”老人沉沉叹了口气,“一口……都没吃。”
司空镜只是愣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也许是见她太过失神;白音吃力地笑了笑:“阿镜;你过来。”
她的脸色是极为苍白的,俨然一个将死之人,说着便拉起了司空镜的手,“阿镜,娘……不能陪你了。”
司空镜木然望着她,仿佛感觉不到泪水正向外涌出,嗓音颤颤:“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不……”
话像卡在喉咙里似的,她再也说不下去。白音听罢,眸子里霎时闪过一丝欣喜,微微笑道:“你的嗓子好了啊……我们阿镜的声音真好听。”
她虽是在笑,但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话声渐轻。司空镜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便可以留住她的性命:“你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离开……”
“就算吃了药,我也还是会死吧。”白音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娘知道,娘活不了多久。你爹当年为了救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是无一起效。我二十年前就该死了,我……早就该去陪你爹了。”
司空镜闭上双眼,发不出声。
虽然看起来迷迷糊糊,但白音是什么都知道的。每次与她对视时,司空镜都觉得她仿佛能将自己看穿,就算不用开口,一切都是那般昭然。
又或许,这个决定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不该让母亲醒来;如果不醒来,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
人,果然是会动摇的。原本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不让母亲一辈子做一个活死人,可是到了现在,却又开始后悔。
“娘……”她沉默许久才叫出了声,“我给你吃下了解药,却要看着你死,是不是……很不孝?”
白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能亲眼看到女儿长这么大,真是太幸福了。”她抬头看看床边的凌舒,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道,“凌少侠,阿镜……就交给你了。”
感到她的手越来越无力,连凌舒也不觉垂下眸子,肃然道:“一定。”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白音的气息也愈发微弱,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含着笑沉沉睡去。
司空镜紧紧攥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任凭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却怎也不吐出一个字来。
“她走了。”妙神通低低叹道,“很安详。”
屋中久久无人出声,三人皆是守在床边,凝视着白音的脸。她虽是病弱不堪,但生得端庄美丽,轮廓与司空镜甚是相似。
如果她能再活得久一点,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凌舒心里这样想着,一直守在司空镜身旁,担心她因为伤心而做出什么傻事。可司空镜只是呆了一会儿,抬手抹干了泪水,平静道:“我要把我娘带回邺城下葬。”
“好。”他点点头,“我与你同去。”
司空镜抬头看了看他,安静到有些反常。她抹干了眼角的泪水,开始不哭不闹起来,却很久都没有动。
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也不会贸然就起了轻生的念头。只是——现在的她,有些太过无助。
她霍然不知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心境。或许等到一个月后,她的想法会有所不同?又或者到那时,她会更加无法承受母亲的离去。
因为她明白——这个结局,是早已注定的。
她渐渐冷静下来,用力揉了揉眉心,转头与凌舒道:“明日我们去豪杰山庄罢,让师公瞧一瞧你师父的病。”
凌舒皱了皱眉,“你……没事么?”
“我没事。”她摇摇头,扯着嘴角笑了,“我能有什么事?”
这样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可怕,仿佛又回到了她当初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阿镜!”凌舒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只觉她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惊魂不定,顿时感到心头一酸,按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道:“哭吧。”
司空镜动也不动,只是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始低声啜泣着。
入夜之时,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她的痛哭之声一点一点钻进他的耳朵里,仿佛一把把利刃撕裂着他的心。
***
次日辰时回到豪杰山庄,司空镜又一次与苍山派弟子打了照面。
她看的出来,除了凌舒和朱雨寒,包括施冬惠在内,所有的苍山派弟子都对她有所嫌隙。纵使是在她将神医带回之后,也全然没有好转。
毕竟……是她的哥哥,间接将朱耘琛害得废了武功。
此刻在病床前,所有的人都是眉头紧锁,等待着妙神通的诊断。片刻之后仍是不见回答,施冬惠忍不住了,问:“这位前辈,耘琛的伤势如何了?”
“经脉受损,真气逆行,暂时不可再习武。”妙神通沉着道,“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这个诊断与当初洪大夫所言一致,令不少苍山派弟子都有了意见。那脾气最火爆的就属八弟子弛敏,一听这话,恶狠狠道:“什么破神医,我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弛敏,闭嘴。”施冬惠冷冷出声,转向妙神通道,“毒圣前辈,不知你能否治好耘琛的伤?”
妙神通点点头,却仍叹口气道:“朱掌门的伤势不容小觑,必须完全休养好才能继续练武。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什么,一年?”大弟子徐炎飞脱口而出,蹙眉道,“师父是苍山派的掌门人,不可能一年都不练武。”
“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妙神通摊开双手,漠然道,“既然掌门不能不懂武功,换个人来当不就好了?”
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愣了一愣。
苍山派虽是武林元老之一,但朱耘琛身边的弟子大多年纪较轻,最年长的也只有三十岁的徐炎飞;门派之中又没个长老坐镇,出现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一时无人说话,最终还是施冬惠开了口:“凌舒,掌门之位……就交给你了。”
“……!”
这样的发展令所有人俱是一震,而其中最惊讶的,便是司空镜与凌舒。
“师母,掌门之位……不是应该交给大师兄的么?”凌舒颇为震惊地望着那神色不变的师母,“就算是给二师兄,也不该轮到我啊。”
“这是你师父的意思。”施冬惠不假思索道,“炎飞身体不好。这个掌门之位……只能交给你。”
话毕她还不动声色地瞄了对面的司空镜一眼,又道:“你要带那个丫头回去,我不拦着你。但苍山派的情况你不会不了解,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凌舒不答,只是一直沉默着,而对面的司空镜亦是同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似乎在期待什么答案;然而在此刻,这个一贯潇洒的人,也有了几分迟疑。
他是知道的:倘若他真的当上了苍山派的掌门,司空镜绝对不会与他一同离去。她并非孤身一人,她有病重的哥哥和侄子需要照顾,也有天玄阁需要去打理;就算没有这些,以她的傲气也决不会回到苍山派面对所有人的冷眼。
他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施冬惠打破了沉默:“你们都出去罢,不要打扰毒圣前辈。”
众人闻言一同出了屋去,待关上门后,凌舒迫切地想要找到司空镜,却发觉她早已不在附近。
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他的心中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连忙问朱雨寒道:“师妹,阿镜她去哪里了?”
朱雨寒指了指对面的一间院子,“刚才大师兄和她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