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浮云-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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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好说，我还怕高老板会不欢迎我这个江湖莽汉呢。”他说得一脸严肃，就像是当真这样担心过一般，高寄萍看到门口隐约路过的一个下人，心下了然了几分。
“孙大侠可是说笑了，我这快活林，是只要花得起钱，我都欢迎的，自然不会拒绝孙大侠这样的有钱人的。”她故意微微扬了扬声调，好让门口那人听清她的话，孙玉伯满意地笑了笑，两人又打了阵太极，孙玉伯才起身告退了。
不到半日，武林的后起之秀孙玉伯来过快活林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两人的对话也被人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高寄萍心中微放下了些心，经此一事，想来大多人不会想到她还在帮孙玉伯做眼线的事了。不过就算他们这样猜想，也得不到什么准确的证据来证明，不消多时也只得作罢。
孙玉伯白日里出现在快活林以后，倒是再也没来过第二次，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都没有再出现，高寄萍估摸着是在风头上，一来大约是要躲着那些来探风声的探子，二来可能是与孙府近日正隐隐呈扩张之势有些关系，他怕是一时也没什么时间来快活林了，最多也只能让心腹来拿些资料回去罢了。
高寄萍想通这节，便略微放下了些心来，她是觉得孙玉伯此人深不可测，她却并不是个善于勾心斗角的人，也一直认为那东西累人得人，更比不过孙玉伯的心机，所以并不愿意同那人有过多的接触，能避则避，能免则免。
孙玉伯来过快活林没多久，出去近两月的石群和叶翔终于回来了。他们回来的那天晚上高寄萍正好翻完一本医书，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叶翔同石群一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两月的奔波让他们都显得消瘦了很多，但是石群的气质也多了些莫名的东西，显然已经同以往不同了。
高寄萍细细打量了一下两人，蓦然地发现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甚至可以算得上半个男人了，石群的脸上还有些新长出的胡茬，眼眶四周是一圈黑眼圈，看起来是很久没有休息了，叶翔看起来比他也好不了多少，高寄萍走近了几步，低声欣慰道，“你们终于回来啦。”
石群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并不答话，但那眼中微微泄露的温情让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叶翔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一做完事，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你们倒好，先到我这来了，吃饭了没？要不要现在让人做些吃的？还是要先休息一下？”她絮絮叨叨地问着，又把两人都打量了个遍，确定了他们都没有受伤，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她虽然从叶翔的话里大约听出报仇大概是成功了，却只字不提报仇的事情，只说着些别的事，就像他们只不过是出了趟远门，而不是去杀了人。
叶翔和石群对视了一眼，从他的眼中看出了答案，石群不说话，叶翔便开口答道，“我就先去休息了，石群在路上也没吃饭，让他留在这里先吃些东西吧。”叶翔看了眼脸色阴郁的石群，同高寄萍道了别，先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石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听到吃饭，胃却隐隐抽搐了起来。
叶翔跟了他一路，却在快到目的地之前被他发现了，他让叶翔回来，却被他说服了他让他帮他报完仇之后，两人再一起回来。他们筹划了一阵，待他顺利地杀掉了当年的主使和帮手，然后两人便连夜骑马狂奔了回来。
他一路并不吃饭，不是不想吃，而是根本吃不下去，只要一吃东西，他就会想到那些人死在他们手下时满脸血腥睁大着眼睛的样子，也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群鬼魂在梦里追逐着他，让他赔命的模样。
但他硬气得很，也不同叶翔说这些，没想到叶翔看他的表现，也大略猜到了些。叶翔心知自己并不能解开石群的心结，只能看高寄萍有没有可能让石群放下心来，所以才跟着石群一路狂奔回来，很明显的，石群在看到高寄萍的那一刻，明显的安定了很多，眉宇间的萧索也少了几分，甚至眼中都呆带了暖意。
叶翔虽有些不舍，却只能先道了别，让石群单独同高寄萍待在了一起，希望高寄萍能让石群的症状减轻些，或者完全消失。他虽然跟着去了，但是石群却不让他动手，说是自己的仇要自己报，但他却知道石群还有份不愿让他沾上人命的心思，所以哪怕再不舍，他也只能咬牙转身，将此时的空间，留给两人。
杀人后遗症
这些情况高寄萍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去端来了丰盛的饭菜，笑眯眯地看着石群脸色铁青地吃了几口，她正待问问是不是做的不合口味，却见到石群冲出屋外狂吐了起来。他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此时也吐不出什么来，吐来吐去就是两口酸水，高寄萍跟着他出了屋子，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转眼寻思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
她也曾看过不少的书籍电视，那些上面，杀了人的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后遗症，而显然，石群的后遗症是属于比较严重的那一类。高寄萍沉默着走了过去，只伸手帮他抚着后背，想让他感觉舒服些，石群浑身一僵，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却躲闪了起来。
“怎么样？舒服一点没有？要不你先喝点汤？垫垫肚子。再这么饿下去，会饿坏了的。”高寄萍柔声询问着，石群却只一径地沉默不语，低垂着眼也不敢去看她。高寄萍不知他心里到底作何想法，不禁有些忧心，忙地伸手牵住了少年宽厚的大手。
石群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挣脱，却又没真用上什么力气，高寄萍拉着他进了屋，让他坐了下来，自己又挨着他坐着，盯着他打量了好一阵。石群只低头不语，高寄萍思量了好久，努力想要寻找一个开口的契机和好些的措辞，却始终没能找到。
石群小心地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又迅速地垂下了目光，高寄萍叹息了一声，终只是伸手将少年揽进了怀里，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已经做了，已经成事实了，就好好地接受吧。”石群僵在她的怀里，听到她的话顿时愣了一下，好一阵才松下了表情。
“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他干哑着声线喃喃地问着，带着几分期许的低迷，高寄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继续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那人跪在我面前求我，他说他的女儿才十岁，他求我放过他，可是我还是把他杀了，我是不是很残忍，很没有人性？”
高寄萍什么也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石群要的并不是回答，而是发泄，所以她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头，将他搂在自己的怀中。就像有她在，一切的风雨都会被挡在这怀抱之外，永远都不会被伤害。
石群喃喃地说着，语音渐渐低了下去，泪水却慢慢落了下来，杀人的时候他没哭，一路噩梦连连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他没哭，却在高寄萍的怀里哭了出来。他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却忍不住在她的安慰中落下泪来。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但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能感觉到她温柔的手抚在自己的后背。石群就这么压抑地哭着，就算在掉泪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高寄萍感觉到自己衣襟的湿润了，才猜测石群是哭出来了。
她不由得想到十年前，第一次见到石群的时候，他也是在她的怀中低声压抑地哭了一场，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却已经长大了。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她也能描绘出他精致忧郁的眉眼，他挺直的鼻梁，还有略显苍白的双唇，甚至微微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
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看着少年一日日地倚在树上吹奏着寂寞萧索的音调，看着少年眉眼间散不开的忧愁越渐浓郁，看着少年眼中的温情慢慢愈加深厚，看着少年长成如今翩翩公子的模样。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甚至还在一恍惚间，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高寄萍手中抚着石群的脊背，心中却不由得一阵感叹，等她略略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少年重重地倚在她的怀中，低头一看，却发现石群已经睡着了。她心下一松，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她知道石群已经多日没睡觉了，所以也舍不得将他吵醒，寻思了一下，便点了石群的昏睡穴，让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又将他折腾上了床，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石群一把拉住，高寄萍见他醒了，暗叹一声自己点穴的功力还不到家，然后浅笑着道，“你今日就睡我的床罢，也懒得回去了，我去找姐姐挤挤就好。”
“我…”石群拉着她，只说了一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高寄萍看他的样子，大略猜到几分他怕是有些害怕的心思，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算了，看你的样子，我今天是走不成了，干脆就像小时候一样睡一张床吧。”她叹息地说着，合衣躺上了床，石群一怔，脸瞬间通红了，但手上却始终抓着高寄萍的手没有放开，高寄萍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声道，“这样可好了？你好好睡吧，别的事明天再说。”
她话一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看样子似乎是睡过去了，石群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又看了眼高寄萍被他握住的手，不禁微微笑了笑，安心地闭上了眼。高寄萍等了一会儿，估摸着石群这下该睡着了，这才又睁开了眼。
她初初说完的时候还未曾觉得不妥，但一躺上床才觉得自己做了件不算好的事儿，她知道石群对她的心思不一般了，还这样不顾男女有别，两人同宿一床，这就是大错了。尽管她一直觉得石群尚还年幼，又觉得自己始终是要回现代的，所以没将石群的心思真正放在心上。但直到那日同孟星魂两人闲聊时说到理想对象时，划过脑海的，却是石群略带温和羞涩的笑脸。
那时她带着逃避的心思，暂且揭过不提了，但此时两人同睡一张床了，她才不得不面对当时的心情。也许是习惯了石群这样的信任和包容，就像墨墨曾对她的一样，她曾经说过，若是真要找个男人过一辈子，那个人必然是要对她极其包容信任的，她不在乎那人的样貌家世，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波折起伏，她只想有个平静而温馨的未来生活。
石群之于她，也许是像弟弟多过像理想对象吧，就像她曾经也觉得墨墨是个理想对象一样，她怕是把对墨墨的思念变成了对石群的照顾，石群是几人中最像墨墨的，少言、温和、包容、信任。她曾以为她对他好，是因为他的脆弱和敏感，如今想来，却是因为他最像墨墨吧。
理清了自己的心思，高寄萍又看了看少年安睡的面庞，不由微微叹了声气，待石群后遗症好些了，她也许应该稍稍保持一下两人的距离了。她心中寻思着，终是敌不过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的一切心思，睡着了的石群并不知道，然而就算他知道了，怕是也是无能为力的。两人同眠共枕了一夜，待高寄萍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石群还在睡梦中，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高寄萍轻叹一声，伸手帮他抚平了眉间的褶皱，然后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出了屋子，去准备早点去了。
尽管快活林里有自己的大厨，但是高寄萍还是喜欢自己亲手煮饭的感觉，不过她一般都是只有叶翔几人要来吃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