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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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们——波斯人和斡罗思人——都只下身穿着一件灯笼裤、上身挂着一件烧了许多窟窿眼的皮革围裙在干活。他们俯身在铁砧上,用小铁锤在铜盒上敲打出精致的花纹。还有一些人喘着粗气抡起沉重的大锤锻打着火红的铁皮。脸上落满烟灰的小徒弟站在风箱旁,拉动臂杆,为炭火鼓风,时不时还提起木桶往回提水。
卡雷-马克苏姆是个肥肥胖胖、肩宽膀圆的老头儿;留着花白胡子,末梢却用颜料染成了红色。他坐在铺着一小块毡子的泥台上,一边吆喝责骂工人们,一边应付着过往行人的询问。他身旁有两个奴隶。一个年纪轻,额头上打着一个烙印(由于他企图逃跑所致)。另一个年纪大,脸色肮脏,表情漠然。这两个人正不紧不慢地用小锤儿各自敲击一束铁丝。他们在干一件极为有价值的活儿:不是用炭火加热的方法,而是用“冷加工法”来制造远近闻名的大马士革花纹钢——“扎乌哈尔”。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你的吧!”老板喊叫道,“你还以为我会收留一个进过‘曾丹’的囚犯来我的作坊吗?”
“请让我用一下锤子,自己把铁环砸开……”
“想用你那双罪恶的双手玷污我的锤子吗?快滚开吧,不然我就用钳子烫你了!”
图干怀着无端的凌辱激起的满腔愤怒,离开了铁匠铺。他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无意中看到墙跟下坐着一个托钵僧。席棚泄漏下来的阳光照亮他身上穿的那件用各色布头缀成的花斗篷。
这位托钵僧一边低声吟诵着圣人的格言,一边用一根大针将一块玫瑰红颜色的布头补在一片已经发淡的蓝色、棕色和绿色补丁上。
图干在托钵僧面前站住。他满腹委屈和绝望,站也站不稳,影子落在托钵僧的膝部,摇来晃去的。
“你看,孩子,”托钵僧开口说道,“我在把一块补丁补在我的斗篷上,你的影子也落在我的斗篷上。这样,我在缝补丁的同时,也缝上了你的影子。现在,你已经紧紧地跟我粘在了一起;将来,你会像影子一般追随在我身后。”
图干扑向托钵僧,依偎在他的身旁。
“你是在说真话呢,还是开玩笑呢?只要你肯收留我,我就侍候你,按你的命令行事!”
托钵僧摇摇头。
“我已经听到了那个傲慢无礼的老板在撵你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了。你有什么可悲伤的呢?难道世界就那么小吗?你当我的引路人吧。我们一块从此地去‘崇高的不花儿’。永远不要迷恋驱赶你的地方,而要以信任的目光走向召唤你的人们……现在,你已经被缝在一个托钵僧的斗篷上,你的新的流浪生活也从此开始了。跟我走吧,我的小弟弟!”
托钵僧用手杖敲击着路面,向前走去,身体羸弱的图干一瘸一拐蹒蹒跚跚地走在他的后面。路过几家铁匠铺之后,托钵僧最终在街角停了下来。这里有一块小场子,场子上有一个满面烟尘的走街窜巷的铁匠师傅在一个手摇打铁炉旁忙乱着。他瘦得像一副皮包骨头的空架子。但是那双灵巧的手却熟练地操着锤子和钳子,就着一块不大的可搬动的铁砧工作着。经铁匠师傅双手制造出来的黑色小铁钉,一个又一个,均匀而快速地落进盛着凉水的大木碗中。
“喂,可敬的‘乌斯塔’①!你能既砸开这只铁环又不伤害孩子的腿吗?”
“如果你肯给我两个黑第尔赫姆,我可以办到,”铁匠一面说,一面凑前去看了看那只铁环。“国王用在监狱镣铐上的铁都是好铁,非常牢靠。如果你肯再给我一个银第纳尔,那么我可以用这块铁为你打一把好刀。”托钵僧从腰带里掏出钱包,给了铁匠一个银币。
“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你看到铁环上面凿的‘终生关押,至死勿释’那几个字了吗?你打制刀子时要把那几个字保留下来。”
“我就给你打这样一把刀子看看,”铁匠老师傅一边咕哝,一边推了图干一把。“把你的脚放到铁砧上!……”而后,他又补了一句:“‘终生’‘至死’跟国王和他那些刽子手去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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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慷慨之举
托钵僧哈吉·拉希姆一边用手杖敲击着路面,一面行走在玉龙杰赤巨大的中央市场那狭窄的街道上。
这里有卖铜器、铜盆、托盘和罐子的铺面。这些铜制器皿像火焰一般闪着红光,正面雕着精致的花纹。这里有卖雕花陶烛台和陶盆、陶碟、瓷碗的铺面。这里有卖中国精制白色、青色瓷器以及弹之有声的伊朗玻璃器皿的铺面。
有几家铺面很特殊,里面散发出阵阵奇香,有的像药材味,有的像香粉味。这里确实在出售珍贵药材,如西夏大黄、蓖麻油、玫瑰油,盐碱地植物中提炼的肥皂粉“加苏里”——既可治皮肤病又可治牙床病和胃病。这里还可以买到一种珍贵的与香灰混制而成的土面儿——洗澡时使用,一种波斯产的绿色陶土——眨眼间可以把头发脱去,一种不花儿产的固发油——可以涂在头上,一种西藏产的麝香,一种印度产的龙涎香,还有一些作麻醉剂用的黑色大麻酚丸子。
哈吉·拉希姆穿行于市场上熙熙攘攘、五光十色的人群之中,不时在铺面前停下来。看样子他在等侯施舍,实际上是在仔细观察每个卖东西的商人,在找人。
后来,他来到一家陈列着大批布匹和呢绒的小铺前面。跷着二郎腿一本正经地坐在这里的商人们扔给他几枚铜币,对他说道:“快走开吧!”
他们担心这个托钵僧会用他那肮脏的手去抚弄银色的丝绸或者揣摸给显贵的伯克们进贡用的金色的锦缎。
就在这家小铺里,哈吉·拉希姆看到了像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此人坐在其他商人之间,四周拥着丝绸靠枕。他面孔瘦削,脸色苍白如撒麻耳干大白纸,眼窝深陷,眼皮发黑,——所有这些说明,他得过一场大病。坐在周围的商人们对他毕恭毕敬,争先恐后地给他递扁桃仁馅的包子,端蜜糖饼,上蜜饯桃仁和阿月浑子。这个商人身穿浅灰色绒线衣,头戴五色绸缠头。他端着一只中国制的蓝色茶碗,食指上戴着一颗有益于健康的蓝色大绿松石戒指。
托钵僧在小铺前站下。商人们往他的钵子里扔了几枚铜币,他却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动不动。
“快走开吧!”商人们说,“已经给过你了。”
终于,那个有病的商人抬起头来看他了。商人那双黑黑的眼睛惊奇地瞪大了。
“你想和我要点什么东西呀?”商人问道。
“听说你是位强有力的人物,一生中带着驼队周游世界,见过许多世面,”哈吉·拉希姆说道,“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倘若你要让我给你讲解圣书,那么有博学的乌里玛和神圣的伊玛目,他们比我有学问。我不过是一个商人,只会算算帐、量量布而已。”
“得了罢,神圣的托钵僧!你还是乖乖地走开吧!”商人们大声说道,“我们已经尽力施舍过了,”说着,又往“克雅什库尔”①里扔了几个扁桃仁馅包子和几颗胡桃。
“不,我要的是你的回答,因为我的问题将涉及到你本人,尊敬的商人。”
“那你就说吧!”
“假如你有一个朋友,他可靠而又忠诚,与你共同分担过忧愁,同你一起走过险途,一块儿忍饥挨饿,一块儿度过酷暑严寒……请问,你敬重他吗?”
“这样的朋友怎么会不敬重呢?”商人说道,“请你说下去。”
于是托钵僧向在场的人们说道:
“愿你们大家欢乐愉快,早晨幸福,早餐可口。你们看,有的人家境富裕,对别人殷勤备至,自己也悠然自在,他住宅舒适,花园美丽,天天大摆宴席。而我呢,却逃不脱厄运长鞭的抽打,灾难的袭击,嫉妒之火的攻讦。我在黑色不幸之鞭的打击下,直落得个两手空空,庭院寥落,花园荒芜,朋友四散。一切全变了样。我陷入悲哀之中,我经常肌肠辘辘,我夜不成寐,我脸色苍白。但是,我毕竟还留下了一个朋友。在我流浪中,过着山洞当房、石板当床、光脚行走在荆棘丛中的日子时,他没有离开我。当我访问光荣之城巴格达、朝拜祈祷者的神圣之寺麦加时,他和我一同前往。他总是在为我节省体力,为我背负袋囊,寒夜中使我得到温暖。然而,我的幸运日子迟迟没有到来。当我来到富庶的花拉子模平原后,一场意外的变故逼使我和我的朋友分手了。现在,我成了贫困的永久弟兄,失去了夜宿的遮蔽物……”
生病的商人问道:“为什么你就和你的朋友分手了呢?要知道,他来到先知的故乡之后,是完全可以缠起白色布条,露出朝圣者‘哈吉’的标志的呀!谁还敢欺负他和你呢?”
“分手的原因是为了一个商人。”
“那就请你讲讲这个商人的情况吧。”
“虽然我是不幸者中最不幸者,可我在旅途中竟发现了一个比我还不幸的商人。他被强盗打伤之后,孤零零地被抛在一边。我竭尽全力为他包扎了伤口,想把他带到玉龙杰赤,我还……为他保存了一枚‘金鹰’……”
全神贯注地听托钵僧讲述的商人战抖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不必讲下去了!商人以后的情形我都知道了。这个商人,此刻就在你的面前。我早就想找到你对你表示感谢呢。那么,你的朋友到底是谁呢?也许我会连他一起从灾难的樊笼里解救出来吧?”
“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使我的朋友失而复得。他不可能缠上白色布带,也不可能被称做‘哈吉’,因为他像晒依陀内一样,长着一只尾巴。它就是我的驴子。把你留下治病的那个贪婪的地方官抢走了我的驴子。如果你能给我再弄到一头,那我的全部理想就算满足了。”
“你可以得到你那头驴子。我已经把它从哈吉姆手中赎了出来,现在正养在我的院子里。你听,它不正在叫唤着欢迎你的到来吗?光还你驴子还不算。你现在可以在这个铺子里随意挑选你想要的东西:上好的衣服,上等山羊皮靴子,还有布匹,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我是一个托钵僧!我只要有一件粗糙的毛衣斗篷就足够了。不过,我倒要请你慷慨一番,为我这赤裸裸的影子穿上一身衣服。这影子处处追随着我,却连一件遮掩他那枯瘦如柴的身体的衣服都没有。”
商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你总是在开玩笑啊,托钵僧!你的影子怎么会穿衣服呢?”
“请看,我的影子就站在你们面前!”托钵僧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躲在墙角的穷孩子图干。
生病的商人拍了一下巴掌。
“哈桑,”他对走来的一个仆人说,“你把这个小孩子领到卖成衣的铺子里,像装扮到远方去的云游者一样给他弄一身衣服。”
“全套衣服吗?”
“索尔…塔…帕衣(从头到脚),样样俱全:捷克曼式的上衣,衬衫,灯笼裤,袜子,皮靴,腰带,缠头。至于你,我尊敬的‘吉罕…格什特’(漫游世界者),请今天晚上来我这里一趟。如何找我,哈桑会告诉你的。”
仆人将托钵僧和面带羞涩的图干引进小铺。小铺里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儿童的。虽然仆人哈桑建议选择最好的衣服,托钵僧指点的只是旅途中耐穿的方便的衣服。图干走出小铺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