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少年]伶仃白花 作者:夜弥生-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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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他交给我。破坏掉。”
　　“……”
　　少女沉默地将阿尔玛交付给一脸愕然的亚连，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走上前去。
　　“我受够你了，神田优。”
　　她直直地注视着他，丝毫不惧他浑身散发出的骇人力量，亦不畏他杀意浓重的双目。
　　“逃避现实很好玩是不是？什么都不去看，只是一味去砍去破坏，就这么轻松是不是？”
　　“当初说要和阿尔玛一起离开教团的是谁？当初觉得有阿尔玛在很安心的是谁？当初站在这片天空下一个劲儿地道歉的，又是谁？”
　　她“呵”的一声轻笑起来。
　　“太差劲了。你这九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青年再度握紧了刀柄。自接触的部分突兀生出了羽状的东西，攀着刀身长势疯狂。
　　他的力量开始变得可视，环绕着他的身体，浅紫的雷电一闪而过。威压向她逼来。
　　“你要挡我么？”
　　“我是在让你认清现实。”
　　她昂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直视他。
　　“现实？让阿尔玛变成恶魔的，不就是你们么？”
　　他走近了一步。
　　“破坏支部，将第三使徒化为怪物的，不全都是身为诺亚却待在教团的你们两人的错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
　　汹涌的怒火席卷了原本冷静的大脑，她狠狠啐了一口，手中的箭矢亦流淌起了漆黑的光。
　　这个白痴，一点也不知悔改！！
　　“全都是你们的错，诺亚混蛋！！！！”
　　刀光划破了震颤的空气。
　　尽管避开了要害，可innocence的伤害仍使她闷哼一声。血液喷溅而出，左边锁骨大概断掉了，不过没关系，诺亚的能力足以修复。手中的箭因为他的攻击也碎裂成了齑粉，她掌心微张，另一羽立时成型。
　　“神田优，给我道歉！！！”
　　箭矢再度断作两段。
　　“现在，立刻，向亚连君道歉！！！”
　　她反手挥去，新的箭羽恰好触及了六幻的刀刃，“锵”的一声脆响。另一只手再上，这一次是直接掷去，朝着青年的肩窝处狠狠钉了下去。
　　混蛋！！这个混蛋！！！
　　神田优根本不在意，卷着气流及蜂鸣，刀身自后向前再度斩来。
　　“五幻·爆破斩！！”
　　糟糕，来不及了……！
　　“立花！！！”
　　亚连的喊叫由远及近。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股力量迫近自己，身子猛地一歪，可怖的刀光自她脚边冲了过去。
　　“亚……亚连君！！”
　　少年生生替她接下了这一击。
　　“可恶……阿尔玛！住手！！”
　　那一瞬，她望见了在一旁的阿尔玛朝神田伸出了手，掌心里的力量瞬间成型。几乎是下意识地，少女伸出手去，完全忘记自己已失去了innocence的庇护，重合上了青年的掌心。
　　紧接着，那股力量贯穿了她的手掌。
　　“别……打扰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被痛觉霸占的意识里，蓦地印下了阿尔玛的眼泪。
　　“白痴。你们两个……白痴。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
　　期望着破坏彼此，期望着杀掉彼此，一个因为知道了太多，一个却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的共通点是，逃避现实。
　　修复能力开始追不上新伤了，右手因为破了个大洞根本没法动弹。橘立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那边的战况。
　　亚连·沃克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之前朱爷为他设下的阵法眼看着开始不起作用了，她焦急地注视着他们的打斗，希冀能有个让她插手的缝隙。
　　忽然，少女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不好！！
　　从漫天的杀伐中回过神来时，少女的身体业已近在咫尺。
　　世界骤然死寂。硝烟弥漫时无声。尘砾飞散时无声。就连理应存在的风声与人声，也灌不进耳中。
　　神田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的刀会从她的腹部穿出？
　　为什么她的颈上蔓延出了细小的裂纹？
　　为什么她没有反抗？
　　为什么她……还在笑？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种……无可救药的，白痴。”
　　“阿尔玛明明……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
　　“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啊，傻瓜。”
　　她尽力推开了他。刀自腹部抽离的那一刻，裂纹已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视野里是无垠的蓝色。她知道这个颜色，不会像九年前那样蓝得过分，温柔得恰到好处。
　　只可惜离她太远了，即便伸出手，也是鞭长莫及。
　　感受到身体被谁轻轻接住，她费力地辨认着视线里的人像。银白发色，是亚连啊。
　　“亚连……君……听我说。”
　　“阿尔……玛……是……”
　　“——不要说……！快给我闭嘴！！闭嘴啊！！！”
　　“‘那个人’……”
　　一迹温热自少年的脸上淌下，落在了少女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睑上。
　　亚连·沃克低下头去，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你会死的哦？不怕么？”
　　“当然怕。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好好活下去。”
　　面对罗德的目光，她淡淡笑了。
　　“可我更怕的是，他得不到幸福。”
　　*　　　　*　　　　*
　　亚连小心翼翼地抱着橘立花的身体来到了芙的身边。小女孩愣了愣，“橘……！”
　　“芙……立花就先拜托你了。”
　　遍体鳞伤的少女仍是诺亚状态时的黑皮肤。细小的裂纹犹如爬山虎肆意生于她安详的面容上。
　　芙伸出手去，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尔后抬起头来笑了笑。
　　“……嗯，你去吧。”
　　“缇奇，你哭了哦。”
　　布偶伸出小手去，擦掉了男人脸上的泪痕。
　　“……啊，它擅自流出来的。你不也是么，罗德。”
　　豆大的泪珠从布偶的豆豆眼里流了出来。布偶居然也会流泪啊。他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了那颗晶莹。
　　“千年公也哭了呢，你看。”
　　循着布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伯爵那副圆眼镜后的双眼里亦不断地流下泪水。那双眼分明看不出任何情感，面无表情的哭泣方式更让人觉得滑稽。
　　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神田优，都是你的错！”
　　伯爵的声音里藏着细小的颤抖。
　　“我可爱的‘家人’又死在你的手下了——橘立花是你杀死的啊！！”
　　而青年只是静静地伫在原地。缠在刃上的血迹缓慢地滴下。
　　片刻后，少年再度出现在神田优的面前，却没有再看向他，而是径自望着泪流满面的阿尔玛。
　　“阿尔玛，立花说的……”
　　“是假的！！她在骗你！！”
　　他声嘶力竭地否定道。
　　注视着青年时，左眼忽然一阵刺痛，紧接着，马纳的印记显露了出来。
　　这意味着，阿尔玛已经变成……恶魔了么？
　　随即，从拼命否定的阿尔玛的身上，若隐若现的锁链和熟悉的火焰腾空而起，火焰渐渐成型，化作了掩面而泣的女性的身姿。
　　那是……
　　“不……要……”
　　“别看……”
　　“别看着我……”
　　“阿尔玛，”他诧异地睁大了眼，“你真的是……神田！！立花说的没错，阿尔玛是——”
　　“——不准说啊啊啊啊啊啊！！！！！”
　　阿尔玛狰狞的表情仍旧含着泪水。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爆发出了刺目的强光——他准备自爆！
　　一道身影与亚连擦肩而过。
　　那是神田优，毫不犹豫地便冲进了光芒的中心。
　　——阿尔玛明明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
　　——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啊，傻瓜。
　　少女的话语在耳边一遍遍地回放。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地冲了进来。
　　直到眼前再度出现了莲花的花瓣。漫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散了开来。他伸出了手去，向着那个拼命叫喊着什么的阿尔玛，向着那个泪流不止的阿尔玛，向着那个……
　　九年前他不曾伸出手去的挚友。
　　阿尔玛，原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那个时候的你，为什么会笑得这么痛苦呢。
　　*　　　　*　　　　*
　　足以再次夷平支部的爆炸。强光逐渐收束为一点，烟尘散去。
　　为了不让少女受到爆炸的波及，芙拼命护住了她。再起身时，她瞥见了一迹晶莹，自少女的颊边滚落而下，迅速融进了尘土里。
　　另一边，神田优倒在了地面上，身体犹如碎裂的土块般，不成人形。
　　“神田！”
　　被爆炸波及到的伤害让少年有些不适，并非身体上的疼痛，而是趋于内心里的什么，蠢蠢欲动，想要觉醒。他没有多在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才发现神田优的身旁滚落了一个圆球，上面的纹样……是阿尔玛身上的图案。
　　慢慢地，地面上生出了无数细小的东西，像是血管，相互连结着，攀爬着，围绕着那个圆球，生成了“人”的半身。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你让一无所知地度过了这九年时光的神田——神田的那份心情，该如何是好啊！！！”
　　“我说不出口啊。”
　　只剩下上半身的青年静静说道。
　　“要是他知道了我就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停止寻找的步伐的……”
　　“那天的约定……只要优还是被那个约定所束缚的话，那么他就会一直……属于那个人。”
　　“一直——”
　　他笑了。勉强维持着人型的这具身体，早已失去了“人”该有的东西，碎裂的纹路遍布他的脸。
　　可他还是笑了。安详而平和的笑意。
　　造不出皮肤的手由血管和肌肉拼凑而成，在地上摸索着什么，继而，他凭借这双手在地面匍匐而行。
　　“优在哪里……我想去他的身边……”
　　“那女孩说的是正确的，我……我不想失去他，我绝对不要失去他啊……！！”
　　——别等到失去了才后悔啊，傻瓜。
　　少年沉默地抱起了他的半身。
　　“……神田在这里。”
　　阿尔玛笑了笑，“你们两人都太温柔了……”
　　突然间，一团黑色从上半身的断口处喷涌而出！它们冲入了他的上半身，破坏了仅剩的那一层属于人的“壳”，重生出了漆黑的身体！
　　——那是打算将阿尔玛的灵魂吞噬殆尽的黑暗物质。
　　正在观战的千年伯爵突然被绷带裹住了身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哎呀？”，便自空中被甩落而下。紧接着，亚连·沃克的身影在天空中一闪而过。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任务的地方吗？那里应该不容易被发现的。”
　　那是一座无人问津的空城。
　　“神田！”
　　少年无奈地笑了。
　　“快去拯救阿尔玛吧，这件事果然只有你能做到……可别辜负了她的心意啊。”
　　*　　　　*　　　　*
　　青年紧紧地抱住了挚友的身体。尽管不复人类的体温，冰冷得像是机械。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
　　“优……？”
　　“一起从这里逃走吧。”
　　“去一个没有教团，也没有innocence的地方。”
　　“这一次的话，一定能……”
　　这是他九年前并未付之于口的约定。这一次，终于能够好好说出口了。
　　明明是炙烤皮肤的沙地，却奇异地绽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