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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女当家-第11部分

小说: 女当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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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即日起便去下头买粮。”
黄宗汉一听眉开眼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大人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腔热血激荡人心啊!那就……”他从另一管袖子里掏出事先写好的委札,“这是朝廷里的大事,王大人需接了委札,方才算数。”
王有龄未做他想,在委札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摁了手印,这就要前去筹措粮草。
“王大人性急心热,此大事交给你,我很是放心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办事了,我先回去……待此事办成,我必将报奏朝廷,给你大大地记上一功!到时,你可要再请我喝酒啊!哈哈哈哈哈——”
黄宗汉大笑着跨出衙门,心底里暗忖:王有龄,这回看我不整死你。
一心建功立业,满腹为国为民的王有龄急于筹措粮草,他头一个想到的是找漕帮商量此事。不管是运送粮草去上海,还是在浙江一带调集粮草都离不开漕帮的帮忙。
此事事关重大又牵涉朝廷,阿四不便擅自做主,请了威爷和酣丫头出面,与王有龄大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共同商议。
威爷听了王有龄筹措粮草的设想好半晌也不答话,不停地要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给王大人添茶倒水。
王有龄心里着急,为了前方将士不愿浪费一点时间,“威爷,战事牵扯百姓,也连着商家。这万一仗打过来,也影响你漕帮的营运啊!我们定要支持官军,把太平军挡在上海,彻底歼灭。我思来想去,筹措粮草的事,除了你漕帮,再无人可信。”
“我漕帮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此为朝廷中的大事,我觉得还是由朝廷亲自派兵运送粮草方才妥当。”
威爷这话分明是在推托,王有龄再笨也听得出来。以为是威爷怕替朝廷办事,赚不到银子,他爽快地作保:“这回朝廷是做了保的,向钱庄借银子购买粮草,负担运费,再每年还钱庄的银子——如此一来,决计不会亏欠你漕帮的运银。”
威爷笑着摇头,“替朝廷办事是我漕帮的荣幸,怎还敢跟朝廷计较银子?王大人,实在是漕帮能力有限,这等大生意揽不下来啊!”
这样推来绕去纯粹是浪费时间,阿四上前一步直问王有龄几分真心话:“王大人,容我问一句,这筹措粮草一事是谁交给你的?”
“浙江巡抚黄宗汉黄大人。”
“冒昧问王大人一句,可曾得罪过这位黄大人?”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上任还不到月余,好端端怎会得罪顶头上司呢?”
阿四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今年江浙一带的漕米尚未收齐,运河河道也没有疏通,加之河面上不太平。在时限之内,运漕米到上海,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顶头上司黄宗汉大人统管着浙江一省,难道也不知道吗?”
王有龄一听如五雷轰顶,一腔报复满心激情全都化为灰烬。他未想到这中间竟有如此许多的周折,真是耐人寻味啊!
“黄大人怎生不告诉我?怎生不告诉我呢?”
言有意好笑地睇着他,“你如果没得罪黄大人,就是平时的上供太少,人家不满意了呗!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你呢!”
“上供?”王有龄一听这词,还来了火气,“我这个官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治下百姓,我为什么要做那行贿的小人?”
言有意与阿四对望了一眼,这下他们是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连一个子儿都没孝敬过,不敲你敲谁?
他的浩然正气是他的,威爷和阿四可都不打算用漕帮来陪葬他那凛然的正气。
“王大人,我看您还是速去其他地方寻求帮助,早日筹集到粮草送往上海吧!我们漕帮实在无能为力。”
“若连漕帮都不接这趟买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王有龄全部希望寄托于漕帮,满怀心思地望着阿四,他知道此事唯有她能帮自己了。
阿四沉默良久,最终拱手作揖,向王有龄开了口:“王大人,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接下的不是一颗烫手的山芋,而是一杯毒药。莫说喝了它,就是碰上一碰,也会毙命。漕帮若掺和其中,怕毁了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所以……还请您放漕帮一条生路。”
他本以为过往的人情能打动阿四,没想到竟被她一番悲情摆了自己一道,反弄得他没脸面再赖在漕帮。
不用他们端茶送客,他自己识趣地踏出漕帮,也踏出了自己好不容易爬进的官场——莫非,他好不容易花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买来的官场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第六章 官商勾结(1) 。  。。  想看书来
“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酣丫头巡夜一圈回来,没料到王有龄王大人还跟漕帮门口的石狮子并排坐着呢!
推了推身旁她新提拔上来的贴身小厮言有意,她满怀好奇,“王大人是不是觉得在这儿跟石狮子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我们漕帮就会接下运送漕米一事?”
言有意摸摸下巴上新生出来的青髭,“若换作你和威爷,或许还有可能。但只要阿四管着这事,她就绝不会接这桩买卖。”
“你就那么懂阿四的心事?”她挑着眉望着他,那眼神凶巴巴的,好似他说错了个一句半语就死定了。
他却不怕死地说着她不爱听的真话:“我当然了解她,在这个世上若说谁最了解她,那一定是我;若说谁最了解我,那肯定是她。”在这清咸丰十年,可不是他们这两个现代人互相了解嘛!
酣丫头却以为他们俩之间有着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基础,转瞬间就变了脸色——明摆着告诉他,我不高兴,大小姐我不高兴了。
言有意瞧在眼里,却没多作解释。
说也奇怪,从前在现代那会儿,他但凡见到个上司,不论那人是现官还是现管,他都缩手缩脚像个龟孙子似的腆着脸捡好听话甜死人家。没料想到这作古的清朝,独独在酣丫头面前,他可以没大没小,全无顾忌地说着想说的话。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喂,言有意,我是漕帮的大小姐嗳!谁不让我三分,你居然敢惹我生气,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干了?”
“是是是,你是大小姐,我惹你生气是我不对。”
他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显然没有把她哄高兴了,只是火上浇油罢了。酣丫头拽着言有意的袖袍又甩又拉,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苍天啊大地啊众神啊,他是在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吗?为什么她比年的女孩更爱把喜欢挂在嘴边上?
全当是个玩笑,没听见!没听见——
他就是这样,每次一说到关键地方就装聋作哑,酣丫头跳起来揪住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朵根子大喊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一阵耳鸣过后,他只觉得头有点晕,任何声音传到他耳中都是嗡嗡乱响。朝酣丫头摆摆手,他装听不见,闪人先。
阿四远远地就看见这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在漕帮里旁若无人地干着百年后的人才敢干的事——小男生小女生爱玩的感情游戏。
不过……看上去,还真让人有点羡慕呢!
可惜她没工夫陪他们玩,还有个麻烦像尊石狮子似的摆在漕帮的大门口,等着她去解决呢!
“王大人,还没走呢?”
阿四提着食盒站在他面前,王有龄呆滞的目光停在她那双在清朝男人看来巨大无比的大脚上——都说小脚绝美,他却觉得她如船般的大脚也煞是可爱,起码她站得稳走得快,不像采菊跑几步都得找根柱子扶着歇会儿。
阿四没注意到他专注的眼神,只顾将食盒里的菜一碟碟放到石阶上,末了还有两壶酒,一壶递给他,一壶放在自己手边。
王有龄看糊涂了,“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喝酒吃菜吗?”
“有何不可?这月色正浓,咱们聊到酣畅之处,对酒当空,岂不快哉!”她直接将酒倒进自己的口中,不用酒杯,这酒壶喝起来甚是畅快。
果然是漕帮中人,豪爽大气,王有龄有样学样地喝了两口,“这酒的味道好奇怪,我从未喝过。”
“这是红酒,用葡萄酿制而成——洋人的玩意。”准确说是法国人的玩意。
王有龄惊讶不已,“阿四大管家怎会了解西洋人的东西,家中从前是跟西洋人做生意的?”听她的口音并不像沿海那边的人啊!
阿四真假掺半解释着自己的家族背景和高深莫测的来历:“从前我倒是常喝,爷爷还曾逼着我学习红酒文化,以备日后进入上流社会,或与外国商人打交道时不露怯才好。”爷爷断不会想到,她跟外国人倒没打多少回交道,转瞬就跟清朝人做起了买卖,早知今日,当年该学白酒文化的。
“怪不得总觉得阿四大管家气质不同寻常,原来出身非凡啊!”
王有龄连连称赞,阿四但笑不语——若让他知道自己在和一个一百多年以后的人说话,他怕是连称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月上当空,酒喝了不少,菜他却一口没动。阿四知道他是心事太沉,压得他的胃里吃不进任何东西。
她坦然劝了两句:“王大人,你这样干坐着,也筹措不到粮草,不若吃饱喝足,一觉睡醒,头脑清楚了说不定还能想到解决之道。”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事若漕帮不出面,根本无解决的可能。
他又何尝不知呢?只是——“我在黄大人处签了委札,此事办不成,别说我这好不容易补上的官当不久,就是我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我也想吃饱睡好,可一觉醒来又如何呢?还不是得坐着等死。”
他接连又是一叹:“现在想来,那么些日子,到头来还是没有花钱买官前,守着祖上那点薄产过的清闲日子最为舒坦。花开的日子赏花,鱼游的日子戏鱼,下雨的时节写诗,飘雪的日子作画——何等美好,何等悠哉。我做什么要自寻死路,涉足官场啊?”
官场那些是是非非,为下官为大人为老爷之道,他根本不懂,也不屑于去懂。到头来,只做了几天官,便眼看着要赔上性命去见祖先了。
他这不是做死嘛!
“人哪,就是这么奇怪,一个个挤破头想当官,当了官又觉得还是做个平民老百姓来得轻松自在。自作孽!自作孽啊——”
酒一口来诗一句,他对月长叹:“青楼绮阁已含春,凝妆艳粉复如神……”
“细细轻裙全漏影,离离薄扇讵障尘。”阿四轻声接了下句。
“你懂诗?”他以为这世上的女人或不识字,或识字如采菊,只懂《女诫》、《女训》之类。
阿四笑笑,“以《闺怨》入诗的,古往今来有很多,王昌龄的这首我最喜欢。”一杯酒对月而敬,她接下去念道:“樽中酒色恒宜满,曲里歌声不厌新。”
“紫燕欲飞先绕栋,黄莺始即娇人。”
“撩乱垂丝昏柳陌,参差浓叶暗桑津。”
“上客莫畏斜光晚,自有西园明月轮。”
二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对完了整首《闺怨》,酒却正酣。
“你上回在我家,劝顺官别把五百两银子借给我去补缺的时候,曾对采菊说过一首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他醉眼惺忪地瞅着她,脸颊微微泛红的阿四煞是好看,“你若有夫婿,你会让他去找官做吗?”
“不会。”阿四斩钉截铁。
她从未要求韦自勤必须出将入相,甚至未曾要求他帮集团赚进多少钱,她要的不过是他安安稳稳地爱着她,平平常常地过着他们俩的日子罢了。
可即便如此当她最后一次和他为行贿一事发生争执时,他仍说,他之所以知法犯法行贿省国土局副厅长,完全是因为她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让他觉得一定要拿下大学城附近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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