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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把怨言吐露出来。
12月伴随着冷空气呼啸而至，3号深夜。婺市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雪。
正好画完《影子》篇的最后一幅画稿，杜毅拉开窗帘，想透透气，有幸目睹了这场大概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觉察到的初雪。
细如尘埃的雪，用一种很优雅的方式缓缓飘落，透过窗户的灯光。落在这些在黑暗中更显纯净的雪花上，折射出极为细小的橙色微光。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疏忽它们的存在。
打开玻璃窗，杜毅发现还是有风的，虽然很微弱，但灌入脖子中，有如丝丝银针，戳穿了空调熏起的暖意，令他禁不住打了个战栗。
连忙把玻璃窗拉上，杜毅挨在窗口，眺望向外。
冬日的夜色冷冷清清，并不撩人，小区里格外僻静，似乎是天气冷了的原因，大家的睡眠时间都早了些，一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什么灯光，只有寥寥几盏路灯，兀自发光发亮，更显寂寥。
远处的婺市一中，早已熄灯，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睡着，但肯定有一小簇不安分的人在聊天，也肯定有人躲在被窝里玩手机，或是打着电筒看书。
杜毅的目光，远眺夏小麦所在的6号寝室楼，它正好就是婺市一中，最靠近咏江的几栋建筑之一。
只可惜，他的视力不够好，没法把每个寝室都分辨出来，也就不知道夏小麦所在的304寝室到底是哪个窗口，只能估摸锁定在大概位置。
每当像当下这种搞定一件事情思绪放松下来的时候，杜毅发现自己都会格外地想念夏小麦，即便他基本每天都能见着她，再过个几小时，睡个觉醒来，他也能马上见着夏小麦。
杜毅知道这种感觉往浅里说叫依赖感，往深里说，叫做归属感，虽说，他从不把这种情感，向夏小麦表现出来，难以掩盖的是，夏小麦就像一枚钉子般，钉入了他的心头，钉进了他的生命。
只要夏小麦不在身边，粗茶淡饭会想起，山珍海味也会想起，静如止水会想起，波澜壮阔亦会想起。
可惜，这一切平淡或浓烈的情感，杜毅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夏小麦表达。
好像浪漫这件事，重生了，他反而越发不擅长，前世那种可以站在大庭广众下示爱的勇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变得艰难起来。以至于他想给夏小麦点惊喜，都没有讨巧的好手段，除了买各种礼物讨她欢心之外，似乎想不出什么更能表达自己真实感情的方法。
杜毅明白，生活，其实就是这么平淡的；感情，一旦过了热恋的高峰后，也只是作为习惯存在，不可能每天都像过山车那样，起起伏伏，充满惊喜。
可是，他明白，不代表夏小麦也明白。
而杜毅也觉得，这个年纪的恋爱，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多少应该更活泼些。
问题就在于，真实年龄上的桎梏，让他可以拥有一时的活泼或是“幼稚”，却没法把活泼或是“幼稚”变成本色。
尤其是，他现在事业蒸蒸日上，也算是小有所成，勉强称得上成功人士，但成功的同时，也让他变相抬高了些姿态，更难放开手脚。
再加上，父母的到来，让他和夏小麦相处的时间变少，二人很难再像刚来婺市那样亲密无间，沟通交流的机会也就少了很多。
于是，夏小麦感觉他在渐渐疏远她，平时时常会做出些试探他感情的举动，言语上也变得小心翼翼，可实际上，时间把他对夏小麦的感情，日积月累得无比厚重。
人生中，时常会存在这种由于彼此认知不同而造成的矛盾。
这种矛盾，极有可能会成为分裂两个人情感的隐患。
在杜毅看来，他和夏小麦只见的认知矛盾，已经不是隐患，而是亟需解决的严重问题。
《影子》篇的灵感和文字，都来自夏小麦。
她用自己十五岁的角度，以纯净又诚挚的文字，描述了一种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的情感。
而这种情感，表面上是在阐述阿麦的影子对阿麦的坚定友谊，但杜毅清楚，友谊不会这么卑微，可爱情会，《影子》篇里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夏小麦当下心理的真实反映。
杜毅能够从中感受出夏小麦的不安和忐忑，尤其是其中那一句阿麦的影子对阿麦说的“我永远会匍匐在地表，仰望着你”，让杜毅深觉心酸。
杜毅曾经觉得，自己有能力让狐狸心平气和地跟着他无忧无虑地轻松度过每一天，可现在，夏小麦正在经历《小王子》里的狐狸经历过的情感。
当小王子要离去时，狐狸的言语就是那样的诚挚，每一句话都分明包含着“请你留下”的潜台词，所以它教会小王子什么叫做“驯养”，可惜小王子没懂它话里的真正含义，选择了离开。
杜毅觉得自己是懂夏小麦的，但明知，从来都不代表一定能够阻止故犯的发生。
因此，杜毅明白不作为的自己，和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叫“驯养”的小王子，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夏小麦想要的，他没有给；他想给夏小麦的，却不是夏小麦现在想要的。
成熟和青涩之间的碰撞，就像是矛对上了盾，总有一方要被毁灭。
杜毅以前不想去摧毁夏小麦的单纯稚嫩，但现在他知道不摧毁也不行了，因为现实就是，他早已不再青涩。
他能够从夏小麦的青涩中，享受到早已和自己失之交臂的年少纯真，可夏小麦没法品味他的成熟。
也可能夏小麦能够品味，但这种品味之下，肯定隐藏着影子般的仰望，仰望得久了，愣谁的脖子都会发酸，更会感到疲倦。
心力憔悴之下，没有人不会胡思乱想。
还有可能他确实做得不好，可要早已度过一世青葱岁月的他，伪装成一个满脑子都是小情小趣的人，时时刻刻都能做些从袖口里变出玫瑰的把戏，杜毅自觉做不到。
就算做的到，也是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的自欺欺人，过不了多久，他又会重新面临现在所面临的种种问题。
一味地给生活增加些趣味，在杜毅看来，绝对不是治理矛盾的良方。
要彻底解决矛盾，这种时候只能来一剂猛药。
何为猛药，杜毅觉得就是缩小他和夏小麦思维上的差距。
不过，杜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把夏小麦的思维拉升到和自己一个层面。
人的世界观，从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构建起来的，它需要一个漫长的成长的过程，以缓慢的量变，去达成质变。
而在质变到来之前，自己能守护好和夏小麦的感情吗，杜毅很担忧。（未完待续）
第196章 寝室楼下的告白
4号早上起来，杜毅往窗外瞅了一眼，发现窗外果然没有丝毫下过雪的痕迹，地表干燥得就像枯萎的叶面般，没有一丝水分。
洗漱完出了门，骑上自行车一路疾行，原本舒缓的风，顿时变得凛冽起来，如刀一般割在人的脸上，也让人愈发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杜毅觉得骑在这样的冷风里，反倒有些畅快，大概是因为心里有心事，没处抒发，迎风而行，就成了很好的宣泄方式。
从小区到婺市一中，路程是十三分钟，把自行车停到了一号寝室楼下的停车棚里，摘下手套，双手插袋，一转身，杜毅的眼角余光，瞥见赵雅薇从停车棚右方的小道上径直向他走来。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起床，但鲜少有人会走那条小道，因为那条道路，位于寝室大门的另一端，不通往教学楼，也不通往晨跑的操场，一般走不到。
赵雅薇会在这个时间点从那条小道上出现，非常反常，意识到有些不对，杜毅连忙收回了看着赵雅薇的目光，迅速转身，疾步朝寝室楼左方的大道走。
藏身在寝室楼右侧，本就是为了等杜毅，这大冷天的，等了好久，可算把杜毅等来，杜毅却跑了，赵雅薇心中一慌，急忙喊道：“杜毅。”
杜毅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回头，但想着好赖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用逃避的方式处理问题很低端，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当面说清楚。杜毅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赵雅薇，低声道：“有事么？”
看杜毅停了下来，赵雅薇连忙快步跑到了杜毅跟前。
杜毅的眉头微微蹙着，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面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能读懂从杜毅淡漠眼神里散发出的讯息，赵雅薇心脏微微有些悸痛。收缩在袖子里的双手也不由蜷了蜷。
但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来找杜毅，赵雅薇不愿意就这样退缩。
嚅了嚅嘴。赵雅薇酝酿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我们能做个朋友么？”
杜毅觉得赵雅薇很勇敢，也很聪明。
在一看到赵雅薇的那刻，杜毅就知道赵雅薇是准备向他表白的。
但他没想到。她没有直截了当的表白，而是说做个朋友，这给他也给自己留了很大的进退余地。
杜毅还觉得赵雅薇其实也很不聪明，换做是他，就算是奔着表白来的，也绝对不会对一个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人，说做朋友什么的。
或者，赵雅薇根本就没看懂他的表情？
也许，赵雅薇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来找他，肯定是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杜毅没法确认赵雅薇此刻的心理，他只知道。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夏小麦。
和夏小麦的感情正经历着危机，杜毅没办法接受赵雅薇这种拐弯抹角的拉近关系。
正打算和赵雅薇说“对不起”，杜毅忽然听到头上传来一个拖长了音调的“哦”声。
抬头看去，楼上有几个寝室里，好多男生探出头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起的哄，大家都开始聒噪地连声起哄。
一号寝室楼住的都是高三年级的男生。虽然很多人应该不认识赵雅薇，但大清早寝室楼下的表白，从来都是能让人长久记忆的事，想来今天过后，这些男生们，不管之前认不认识赵雅薇，都该记住赵雅薇这么个人。
当然，女生向男生表白，也是件很值得传播的事，保不准早饭过后，学校里大半人都会知道这么件事。
在这么一个场面下，原本想直接拒绝赵雅薇的杜毅，心里不禁有些犹豫。
他担心众目睽睽太过决绝，会让赵雅薇颜面尽失，要是传到了赵雅薇的班上去，也容易让赵雅薇遭受不必要的指指点点。
青春期的女生敏感又自尊，杜毅可不想这事的影响过于扩大化，成为赵雅薇记忆中过度深刻的伤痕。
于是，他支起嘴角，笑了笑：“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么，要晨跑了，一起走吧。”
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偷偷摸摸找了个不太会被人看到的机会找上杜毅，却还是被这么多人关注了，赵雅薇的心情在听到第一声起哄声的刹那，瞬间跌到了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