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上)-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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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之言……”秋远山叹气,“夫人莫小看妇人之能,这古往今来祸国殃民的妇人多得是!”
顾氏默然。
秋远山又道:“今日一事确实不足为虑,可我担心的却是往后。一个徐夫人不算什么,徐大人亦不是真糊涂之人,只是……这帝都有千千万万人,这朝中往往一言足以惹祸!”
“可……”顾氏辩解,“可这也不能怨公主。”
秋远山未反驳。
一时房中沉默,夫妻俩心中皆有些无奈与沉重。
过了一会儿,秋远山问道:“来拜会公主的人多么?”
顾氏苦笑一声,“公主深受圣宠,又有美名,来拜会她的人呀……这帝都的各家夫人差不多来过一半了,只是公主不曾见一人。”
秋远山抚须“喔”了一声,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
许久后,秋远山停步,“遥儿不是说要去白昙山住一阵么,不如你领着府中女眷一起去,然后以进香、避寒为名邀请公主同行,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暂时避开这帝都的人和事。公主人不在,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拜会了,也就不会得罪小人。”
“这……”顾氏犹疑,公主的性子她大概也摸到了一点,“就怕公主不去,她若不肯,那也无可奈何。”
秋远山沉声道:“总要试试。”转了一圈,叹道,“唉,就盼亭儿早点儿回来,他们小夫妻自是方便说话。否则,对于公主,你我既不可说,亦不可劝,更不可训。唉!”最后又是重重一声叹息,有个公主儿媳,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亭儿也该回了吧?”顾氏问道,“墨州那边到底如何了?”
“前几日陛下接墨州州府奏折,亭儿已大破元戎,想来如今只剩残部未歼,估计年终前可赶回来。”秋远山答道。
第二日,顾氏亲往德馨园而去。
偏厅里,倾泠闻言沉默。
顾氏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方珈,但盼她能说上一两句劝劝公主,可方珈只是摇摇头。公主不愿意的,谁也没法劝。
只是这次却大出两人意料,倾泠最后竟然答应了,“好,我与你们一道去。”
倾泠的双眼望着厅外,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可厅中无人听出,顾氏、方珈等人闻言只是欢喜。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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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倾国初出惊帝都(5)
于是,侯府便好好忙活了几日,一边仔细调养好二公子的病,一边准备公主、夫人、小姐们出行事宜。
十二月初四。
威远侯府府门大开,府前阶下早已备好车马等候着,其中最显眼的自是公主的玉辇。而得知公主出行,帝都许多人闻风而来,几乎将侯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无不想一睹公主美貌。
辰时过半,府内走出许多侍卫,将门前簇拥的人群驱散,然后便团团围守于辇车周旁,接着便有数名妙龄侍女鱼贯而出,径往玉辇而去,架起辇梯,铺上绣毯,打起珠帘,开启辇门。府外围着的人群一看这架势,便知是公主要出来了,一时不由得激动万分。他们见这几名侍女已是亭亭匀秀貌美如花,暗想着公主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儿。
过得片刻,府内走出一男一女,皆是三旬左右,相貌不俗,看其装扮又不同一般,绯衣乌帽饰银缨,有人认得这乃是宫中装束,顿时双眼盯紧门口。只见那一男一女步出府门后,即一左一右微微躬身静静地等候着,然后便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模样娇俏的侍女扶着一人步出府门。当那道雪白轻盈的身影自门内飘出,府外侍从无不躬身行礼。
这必是公主!
人人心中如此念道,目光齐集公主,可刚一触及,即令所有人怔在当场。
门内步出的那道身影纤长秀逸,风姿素雅,如一树亭亭白梅,头戴双凤环月帽,饰在帽左右两侧的凤凰的凤嘴里各衔着一串珠链,珠链串着密密的珠帘,贴着帽檐垂下,衬得公主更加高贵雍容,却正好遮了一张脸,令人无法窥得其貌。
人人瞪大了双眼,看着那边公主轻盈地步下台阶,在侍从的扶持下登上玉辇,然后,车门合上,便再不见影儿了。
这……
唉!
一时间,府门外的叹气声此起彼伏,只因等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见到公主的真容,不由得又是遗憾又是失望。
顾氏携戚氏、吕氏及戚以雅、吕以南出来,见门外围着一大群人,不由得一惊。顾氏当即吩咐随行的侍卫首领尽快起程,然后便急忙登上自己的马车。戚氏、吕氏也带着侄女登上各自的马车,最后秋意遥与秋嘉出来,府外的情形也令他一怔。
“天啦,这些人全都是来看公主的吗?”秋嘉见围观的人如此之多,不由得惊讶出声。
“呀!是二公子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
“二公子,夫人吩咐尽快起程。”侍卫首领上前道。
秋意遥点点头,和秋嘉登上马车。随后,随侍出行的侍从们也骑马的骑上马,坐车的坐上车,前方侍卫引路,护着车队前行。
侯府的车队驶出府邸所在的街道,步上宽敞的大街,本以为能加快步伐,谁知府外围着的人群中有许多不死心的人跟着车辇追到大街,惹得街上的人纷纷好奇追问。闻说宸华公主出行,那围观追赶的人便更多了,还有许多的人争相传话,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过半刻工夫,帝都的人差不多都知晓了“宸华公主车过长街”,更多的人纷纷赶来,围在街道两旁,一路跟着马车跑,明明是看不到人的,可他们似乎觉得,看到了公主的玉辇,便是一件十分欢喜的事。
初次出行,倾泠依然一贯平静淡然,捧一卷书倚在榻上,静静翻看。
孔昭却是兴奋多了,她悄悄掀起小小一角车帘,窥视着车外,看到比她还兴奋,一直追着玉辇跑的拥挤的人群,耳中听得他们的惊叹与叫嚷,并未见着别人口中的“繁华市集琳琅奇珍”,不由得有些失望,“这些人干吗还不走开?老是追着车,这要跟到何时?弄得我们走得很慢,这样,我们要到何时才能到白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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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倾国初出惊帝都(6)
方珈、穆悰随侍在车内,闻言,方珈道:“这些百姓都是想一睹公主真容,倒无恶意,只等车驾出了城门,他们自然就散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想看咱们公主?”孔昭不解,“看了公主又能怎样?我们公主又不喜欢见他们。”
方珈一笑,正要答话,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咦,为什么不走了?”孔昭又悄悄掀起车帘。
方珈、穆悰也是不解,互看一眼,穆悰敲了敲车壁,问道:“何事?”
不一会儿,车外的侍卫便答道:“回禀内邸臣,前方有人挡道拦驾。”
方珈、穆悰不由都是一怔,谁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拦公主车驾?
“奴才去看看。”穆悰起身,开了车门出去。
车内,倾泠依然静静地翻着书,对于玉辇突然停下,丝毫未受影响。而方珈微微蹙眉,孔昭则是万分好奇。
过得半刻,穆悰便回来了,脸上的表情颇是耐人寻味,既不是恼,也不是怒,似乎更多的是无奈。
方珈问他:“怎么样?”
穆悰看一眼公主,道:“前边一群人拦在大街中,扬言不见公主就不给放行。”
“大胆!”方珈闻言,当即一声呵斥,“是谁人如此无礼?”
穆悰脸上的无奈更甚了,“为首的是敬熙伯家的九公子。”
“是他!”方珈吃了一惊。
“嗯,”穆悰点头,“夫人已知,刚才二公子已前去,不知能否劝走这位九公子。”
方珈叹了口气,“只怕是难。”
孔昭看着两人为难的脸色,不由对这位“九公子”生出好奇之心,“九公子是什么人?”
方珈、穆悰互相看一眼,然后面上皆浮起淡笑,一半无奈,一半叹息。
“说起这位九公子,在这帝都里,那名声可谓与驸马不相上下。”穆悰道,“帝都的众王孙公子中,若说驸马是最优秀的一个,那这九公子便是最差劲的一个。”
“啊?”孔昭瞪目,“他怎么个差劲法?”
“简而言之,就是纨绔子弟一个。”方珈言简意赅,面上的神情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纨绔子弟?”孔昭听说过这个词,但对怎么样才是“纨绔子弟”,却是懵懂得很。
见孔昭似乎不大明白,穆悰补充道:“当年这位九公子是被召进宫当皇子们的伴读的,这本是天大的荣耀,可这九公子呀……”他摇着脑袋不住叹气,“别人读书他睡觉,别人写字他捣乱,太傅要罚他,他反抢了鞭子挥舞着抽打起来,把那笔墨纸砚书本弄得满堂飞,砚台砸了太傅,墨汁洒了众人一身。还领着一群皇子上树捉鸟、下池捕鱼,偷了琅阁的书,来烧火烤鱼烤鸟吃,小小年纪便和宫里的宫女们眉眼来眉眼去,还和数位小公主红叶相赠,私定终身……总之,把个皇宫弄得乌烟瘴气。太傅们告状告到陛下面前,偏陛下只是一笑置之,竟不予理会,最后还是皇后娘娘下旨叫敬熙伯夫人领了他出去,再不许他入宫,皇宫里这才恢复了平静。”
“啊……”孔昭听了,却是很佩服,“这人可真胆大!”
“唉!”穆悰又是叹一口气,“说起来当年我也是见过这位九公子的,生得眉清目秀,一脸的聪明样儿,本以为将来不凡,谁知他呀,却是越大越不像话。他年纪与驸马相当,驸马已名震边城武勋赫赫,而他文不成,武不就,连个开蒙之篇《玉言仁世》都背不齐,提起弓马,他便道腰酸背痛。可你若是问起这帝都的花楼有多少,名妓有哪些,他却是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不但如此,他还十分好赌,曾经一夜赢万金,然后全买了脂粉珠饰,送给了花楼里的姑娘们,要不,便是顺手散给了叫花子,也曾输得全身光溜溜的,被扔在大街上,气得敬熙伯不许他进门……总之,这九公子呀……”他叹息地摇着头,“也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料。”
玖 倾国初出惊帝都(7)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孔昭念一遍,“他外边有什么好?”
方珈笑着拍拍孔昭脑袋,“长了个好壳子罢了。”
孔昭咕哝一声,“哦。”
“或许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车中忽然响起倾泠清淡的声音。
呃?方珈、穆悰、孔昭闻言,不由齐齐看向她,倾泠却只是端起一旁矮几上的茶杯静静品茶,不再言语。
过了会儿,依然未见有动静,穆悰不由急道:“奴才再去看看情形。”
长街之上,围着的人群正欣赏着帝都的两位贵介公子。
一个风清月秀,一个*倜傥。
一个笑得一脸的无奈,一个则一脸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