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风尽-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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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镇定自若,全无方才受了生命威胁的惊险一刻。
那柔和高雅的一笑就好像在告诉言水宫:在下方才正和你们开玩笑来着。
“二师兄……”墨云瑕喃喃自语低下头,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耳旁频频响起昨晚扶挽音让她去南墓山说的那番话,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二师兄一直在为她着想。
“在下处心积虑欲擒故纵只不过为让五师妹安枕入眠,若西流宫主无法做到,来日玉扇挥在你脖子上时便不会再放下。”西流宫被愤怒激起的杀意早已为扶挽音持扇靠近他时说的这番话而荡然无存,他想起在三涂河畔时扶挽音曾婉拒照顾墨云瑕一生安危的言语,加之今日南墓山的一难,他瞬间就茅塞顿开,匆匆拉住墨云瑕化法光离开了乱花山庄,留下言水宫一个人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向着空气问了一句:“这算怎么回事?”
而从始至终看着这一场由扶挽音布置的戏剧,末雪空碧眸里与妖冶共存的寒凉,一瞬倾塌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把酒临风醉此间(一)
玉茫山夜阑人静,漫漫更深,万物沉吟,泉下投有月华剪影,花间栖有星点满布。
扶挽音独自站在枝叶茂密的半山腰间,身影在月下拉的极长,蓝玲珑光芒洒遍四周,除却河对岸,漆黑一片。
他想起那一个除夕夜,霞光万里,繁华莫及,而今再回旧地,月照故人,茕茕孑影。
且待明日天澄,莫负皓月今宵。他兀自一笑,步履缓行不曾回头,却知河对岸来了一个人,有什么要紧,反正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人。
“姑娘,夜间独行,恐遇危险。”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似棉絮被风带起,河对岸的尘寒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裙角不慎被溪流沾湿,打乱了倒影在水中孤单的身影,一如她的处境,“这一局,我赌输了。”
“局已落定,姑娘也已出局,所有赌注自然也将付诸此局,既已知晓输了,来寻在下有何用处?”扶挽音笑着回眸,蓝玲珑圣光清清浅浅,残忍的把憔悴的尘寒包围其中,就像一个王者漫不经心的俯视一败涂地的蝼蚁,没有半点的怜悯。
“你是纵局者,操局人,这一局皆在你掌握之中,我输,在你布局时,我来此,在你意料中,不是吗?”早在答应了赌那一局时,自己就已经输了,可却输的心甘情愿,尘寒冷笑的两声,似是嘲弄自己的无能,是的,是无能,而不是愚昧,走到今天这一步皆因自己无能,而非愚蠢。
她输了千年道行,一条性命,在扶挽音手里。
扶挽音莞尔一笑,并不惊讶于尘寒对这件事的融会贯通,他那时给了尘寒一个法器,让她运用千年修为驾驭,只要毫无保留在那一刻倾尽全力,那道符就会形成一道由驾驭者内丹铸成的结界,可由驾驭者随心所欲,尘寒想带影碎诗离开魔界,自然就能在魔界玄子和末雪空的眼皮底下一瞬间消失。
然而意料中的意外也在那个时候发生,也许末雪空和影碎诗甚至言水宫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器,慕奈兰却一清二楚,他在现身的那一瞬间就通过对法器的了解而重伤尘寒,却仅仅只是重伤她,并未出手毁损法器,因为他清楚法器的来源,原本是他所属,后来被扶挽音给拿走了。
慕奈兰不追,是因为和扶挽音心照不宣,而亲自步了这个局的扶挽音,从未想过要放尘寒一条生路,故而魔界之中何以会突然出现从玄汶城跑来的慕奈兰,也只有扶挽音才知道答案。
棋局一开始,所有人纵身往下跳,被他一人全盘操纵,若说有人参透玄机,从中抽身,也就慕奈兰一人而已。
面对尘寒即将干枯的容貌,扶挽音依然笑的从容随意,好似眼前即将陨落的不是生命,而是一季花期而已,他从袖里取出一粒丹药拈在指尖上,神情不变,唯有眼底料峭孤寒:“姑娘是聪明人,来此之前必也经过深思熟虑,既然已知命在在下手中,自然也该懂得在下不喜弄人造假,可明白?”
看着他指尖上的那颗救命丹药,尘寒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冷,自从踏进乱花山庄残音楼的第一步,她就知道日后将有的后果,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并无想象中那么无畏,她怕死,怕就这么潦草的结束几千年的光阴,无人问津。
她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不被认可和得知的结局,她走投无路踏出了第一步,料想过此一生终将一步步走向万丈深渊,却无路可退,只能逼迫自己,因为不甘,不愿。
“是,扶公子。”
最终,晚风微急,夜渐深沉,尘寒双膝跪地,以最卑微的姿势匍匐在扶挽音足下,一句话寥寥数字,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廉耻。
扶挽音拋了丹药与一枚半圆形玉佩,转身一步步不深不浅走进了夜色,“每隔两日,到此地自会瞧见一碗汤药,饮下可续命,我若找你,会再以玉通知。”
他的声音伴着他的身影缓缓消失,整座玉茫山随之万籁无声,连星月也渐渐隐去了光辉,隐去了尘寒依然伏在地上的身躯,她苟延残喘屈膝人下不愿死去,不过是为保住这千年以来,影碎诗唯一给过她的东西,生命。
清晨天色刚亮,阳光穿过叶缝洒下零星光晕,人间生机盎然。
残音楼,千叶道:“少主,勒王的旧部被皇帝铲除了大半,不出几日将会被连根拔起,董格的势力虽被皇帝大大削薄,但却仍有所保留,我们是否推波助澜?”据今日暗士所报,勒王旧党自勒王死后虽然行事低调谨慎,但仍被皇帝一家家抄了过去,而表面上董格虽然因为江湖之事引皇帝有所猜忌,手中权利被大半分散,却仍未被革职,故不难看出假以时日董格必会再起。
“潋碧掌门人夜入董府,轻易冲出层层大内高手而逃脱,皇帝的人必定已上报,潜伏董府的暗士何在?”扶挽音一手握着竹简,一手握着玉扇在玉桌上轻轻敲着,长而密的睫毛铺展成一把扇子的弧度,于阳光下美如虚假。
“属下在。”
一名暗士立即低着头跨前一步,扶挽音递过一封书信,目光未离竹简,声音不轻不重,“把这封信放在董格书房半隐秘处,过两日自会有人前去取。”
“是,属下告退。”那名暗士接过立即退下,扶挽音继续道:“今日皇上召见过谁?”
有潜伏皇宫的暗士闻言跨前一步,颔首低眉道:“左相与清王。”
不正是暗夜里常去董府与董格会面的左相与清王么,董格倒是比常人都细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扶挽音微微一笑,动作不变看着竹简,“下去吧。”
“是,少主。”
前后走了三四名暗士,剩下的几位依旧站在一边垂首不动,屏息听扶挽音道:“江湖人成千上万聚集紫京收拢人心,长久下去皇上必会有所动作,可还记得我曾与你们交代过的?”
“属下等谨记少主吩咐,保全潋碧掌门秋如黛,漠视一切杀戮。”
“嗯。”扶挽音点点头,又听了双胧城主汇报勒王的近况,在交代了声不必阻拦勒王一切行动后,便将剩下的几名暗士都遣走了。
“少主,为何我们不趁这个时机让皇帝把勒王与董格的势力一举切断?勒爷已落魄,覆玄军于我们而言并无意义,留着勒王可还有其他用处?”千叶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若最初是想借着勒王的势力好办事,那自然是合理的,但眼下勒王旧部被除,手中无任何兵权,留着何用?
扶挽音只笑不语,放下竹简静静看着他,墨眸一片澄净,似待他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完。
千叶收到示意,继续道:“董格已不被皇帝信任,我们大可把他的身份揭露人前,让皇帝斩了他,永绝后患。”
“说好了?”扶挽音倒了杯茶,随手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袖口,他神情悠然,饶有兴趣的观赏千叶此刻的表情,道:“若依你所言,一开始我又何须费诸多力气造就现今这个状况?把他们连同皇帝一举杀了不是更简单?若他们都死了,也便没人再同我争什么了,如此这一夜间被改变的天下就能太平了?我也能如你所想那般高枕无忧?胤城扶家的人就能从此返回家园平静生活?”
千叶一怔,似未想到自己一句话可以引来少主如此多说辞,且句句是情在理,与他脑中的思路恰恰相反。
“我之所以徐徐图之,并非因棋局复杂受困其中,也非因艰险所阻错算它步,更非因苍生万物所谓乾坤定数,若我杀,可纵横于江山无阻,浴血万路,可还当年真相,可统三国一古,天下,唾手可得而已,如此,却还不得故人心中所愿,无法了却我今生所绊。”扶挽音浅啜了口茶,一番激昂热血的言语从他口中徐徐吐出竟也能如此云淡风轻,不起不落,仿似他人的人生。
“故人心中所愿?”千叶听的糊里糊涂,却也因这番话而撼动了一直以来暗暗坚定的抱负,原来,自己的眼界竟如此之小,有如井底蛙。
“故人所需,并非我还原的真相,而是造就了如今真相之人所宣告天下的真相,好比,我杀了人,我自愿承认。”扶挽音抬了抬眼,眼底那一抹深不可测的光亮似出鞘之剑,千叶领悟后心中一凛,脱口道:“少主,如今……”
“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你所仰望不尽的天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既然有所图谋,便以智之徐图,以令心中所谋,而后方定天下。”天?九重宫阙之上,早已无人。扶挽音轻轻一笑,“去晚枫楼多取些枫雨茶来。”
千叶一时消化不了他所说的话,怔怔的去了晚枫楼,扶挽音摇了摇头,谋事者最忌急躁,恐求而不得,便一败涂地。
亲眼看着千叶走出来的墨云瑕本来想问问二师兄是否得空,岂料千叶出神的盯着前方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去,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当下更加踟躇,没想到思考了一早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是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她在残音楼不远处左右徘徊,楼中的扶挽音早已笑开了,他起身踱步到她身后,以玉扇点了点她的肩膀,款款一笑:“五师妹睡的可好?”
“二师兄。”墨云瑕乍一见他吓了一跳,听他话里的调侃时脸更是红的烫心,连忙低下头不做声,昨夜她被西流宫带到魔界,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紧紧相拥着,便觉堆积心底许久的压抑消失无影。
扶挽音也不急,含笑盈盈望着她,夏风缕缕拂过他耳后青丝,似断了的线一般轻柔,墨云瑕缓缓抬头,抿唇一笑:“二师兄,你对云瑕的关爱与宽容云瑕永生难忘,云瑕自知能力有限,无能替二师兄分忧,但至少云瑕要做到安分守己,以免替二师兄添麻烦,为了云瑕的事大师兄恐会迁怒你,云瑕怎可如此自私?”
“他不过是不愿你踏上与他相同的道路罢了,但试问他可曾后悔?”扶挽音轻笑着抬了抬眼,蓝玲珑之光直洒末雪楼,清明一片,一如他心底对末雪空的了解,无不尽详,“每个人的命运都该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可以替你铺展好每一条平坦大道,但最后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纵然那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你心所属,与人无尤,更与人无碍,既然如此,何须顾虑他人?”
与人无尤,与人无碍,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却偏又藏有深奥晦涩的深意,墨云瑕似懂非懂才会纠缠其中,她只是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