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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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这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缓步走进内厅的时候,言溥博正独坐在古檀黑木的八仙桌旁,灯火明耀,淡淡的金色似是碎金似的细尘,幽幽浅浅地洒落在他一身,氤氲于他的大红喜袍之上,勾勒出丰神俊朗的轮廓,在他身后的是十二扇红木镂雕屏风,映衬着属于他的富丽堂皇。
言溥博听到动静,回头看来,瞧见她的刹那唇角扬起了一抹舒心的笑意,似乎所有的焦急与烦忧在这一刻都消散无踪了。他站起身来,仍旧是那样的玉树临风,风姿翩翩。曾是她心目中最为美好的印记。
他的笑意中又杂夹着深深的歉意,声音低沉如夜间疏冷的风:“庭真,你总算是回来了?我晓得是我失了分寸,我对不起你。只是在那时,我以为人命攸关,才会一时失了礼数,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项庭真目中却全无怨恨之意,她面无波澜,只是僵冷一笑,道:“是啊,人命攸关,王爷只是一时大发慈悲而已。”
言溥博垂一垂首,静默片刻,方道:“今日错过了吉时,我已经跟项大人商议过,另择吉日成亲,到那时,我一定会还你一个风光体面。”
项庭真笑得清冷,道:“庭真只是想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安置我的六妹妹?”
言溥博始料未及地看着她,心下思绪涌动,一时并未回应。
项庭真施施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糊着秋香色窗纱的长窗底下,外间廊下的喜字灯笼闪耀着金红的光影,淡淡地映落在她凝白如玉的脸庞上。她悠悠道:“只有庭真知道王爷对六妹妹是大发慈悲,可是今日在院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碍不住他们怎么猜度,那传出去的话是怎样的说法。这让六妹妹今后怎么见人呢?王爷又该如何向皇贵妃娘娘交待呢?”
言溥博眉心一跳,思忖片刻,犹豫地看着她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正妃,至于庭秀……我今日曾问准了项大人之意,项大人愿意把庭秀也许配于我,我想着……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早有预谋,早有商定,她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她永远是接受摆布的那一个。
她望着窗外的夜空浅浅笑了,倘若,没有经过这一劫,她项庭真还是一双浊目,一颗愚心,永远也看不清真相吧。
她没有表现出他预期之中的痛不欲生,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拉着他追问什么,她只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让他心里发寒,有点拿捏不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回过身来,轻轻笑着:“侧妃的名分?甚好,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方不辜负了我六妹妹的一番情意。”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不反对?”
她笑得温柔:“我为何要反对?庭秀待王爷一片真情实意,王爷怎可辜负她?”
言溥博一颗心却没有因为她的话放松下来,只觉得眼前的她似乎与过去判若两人,他倒有点看不清她的心思了。
项庭真含笑道:“王爷劳累了一日,也是时候回王府了,旁的事来日再议也不迟。六妹妹这边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好生照料她。”
言溥博心头虽然忐忑,可也心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此时还是先缓一缓为上。才想依她之言离去,转身的那一刹那,目光掠过她的面容,却没有捕捉到半点的哀或怒,她平静得那样的惊心,为何?为何她可以没有半点悲与怒?
目送着他远去后,项庭真方转身前往项庭秀所在的房舍去。
夜幕似低垂的墨色玉缎,沉沉地笼罩在恰芳院的琉璃碧瓦之上,无星也无月的黯沉。西厢里透着若有似无的草药气息,纱帷垂落于床畔,为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儿挡下一角的宁谧。仿佛还是那个艳阳如炽的午后,她悄声无息地挑起纱帷,含笑瞧着靠在玉石枕上的妹妹,为酣睡的妹妹拉一拉棠色绣折枝藤萝纹的袖子。
已然不复当初,她轻轻撩开纱帷,眼前的庭秀却是睡不沉稳,睁眼看到亭立在床畔的她,不觉惊了一惊,想要起身,奈何却使不上力来,只得虚弱呻吟了一声,弱声唤道:“姐姐……”
她缓缓在床前坐下,一手抚上庭秀的肩膀,和声道:“你好生躺着,不要乱动,仔细身子。”
项庭秀心底直发虚,厢房里一盏笼在白纱灯罩下的烛火微弱,照不清彼此的面容,不知姐姐此时此刻的神情如何,可有怨恨?可有愤怒?只是耳闻她的声音又是这样的平静,不由更是紧张,一时强打精神道:“姐姐,对不起,我今日只是……我只是想给你和王爷献舞贺喜……”
“贺喜?”项庭真止不住笑了,眼里的冷嘲只是一闪而过,她仍旧和颜悦色道:“难为你的一片心意,那一身的白裙子可甚是好看,倘若还有下回,你且记住恭贺新喜得穿红的。”
第九十七章 事破(一)
项庭秀甚为难堪,分明是寒冬的夜里,她额上却渗出了涔涔冷汗,“姐姐,对不起……”
项庭真带着一缕淡若轻风的微笑,“你们一人一句对不起,我都听不过来了。你我姐妹一场,这些见外的话就不必说了。你的苦心,我晓得,王爷也晓得。你可知?王爷已经决定纳你为侧妃,爹爹也同意了,而我……”她低头温婉地注视着惶惶不安的妹妹,“我自是没有二话。你只管把身子养好,来日才能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到晋王府去。”
项庭秀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瞪着姐姐,“你不怪我?”
项庭真柔柔笑道:“傻丫头,你的心我早就知道,我原该替你打点周全,便不必让你这样在人前抛头露面的,没的惹那起子小人背后嚼舌根儿。你且安心,王爷既然有心纳你为侧妃,皇贵妃该是会召你进宫拜见,届时我与你一同进宫,为你向娘娘美言几句,娘娘一定会乐见其成的。”
项庭秀又是惊又是喜,万万没有料到姐姐竟肯成全自己,一时更觉愧疚,遂道:“姐姐,庭秀这次真的错了,委实不该在姐姐的大婚之上这样……若不是受了那居心叵测之人的调唆,庭秀断断不能如此。”
项庭真转过脸去,目光落在那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上,道:“那个居心叵测之人,究竟是谁?”
项庭秀咬一咬牙,道:“姐姐千万要当心庭沛,她一心要阻挠姐姐成为晋王妃,便是生怕姐姐会找她清算旧账。”
项庭真了然,只是垂首一笑,轻轻地拍一拍妹妹的手背:“原来如此,不妨事,她阻挠不了我,王爷他说,会择日再与我成亲。反倒是让王爷坚定了心意,我和你都应该好好感谢庭沛才是。”
项庭秀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原该欢喜才是,可瞧着姐姐这副模样似又有不妥之处,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道:“话虽如此,还是得当心。”
项庭真站起了身,道:“我晓得了,你还在病中,便好好养着罢。我先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她返回东厢里时,元妙和菊月并几个得力的丫鬟都关切地迎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她可还安好,她冷冷瞥了旁边的元香一眼,道:“我还好,没什么要紧的,你们都先退下,元妙随我到屋里来。”
进得内屋,她吩咐菊月守在门外,单让元妙一人进来说话。依旧掩紧了门窗,屋子里有闷闷的窒息的意味。项庭真由着元妙伺候她脱下金华鸳鸯石榴纹紫罗缎织锦的外裳,淡声道:“在我大婚之前,可曾发现元香有不妥之处?”
元妙细细回想了一番,道:“有一天夜里,奴婢本来已经睡下了,突然听到元香那边屋子有动静,奴婢便起来看看,竟见她从外头回来,奴婢问她上哪儿去了?她闪闪缩缩地不肯说,半日才回我说值夜的媳妇找她问话,她照应去了。”
项庭真待得这一身华贵喜服都褪换下来后,一边换上家常的月白色菊纹绫裙,一边道:“要知道她是不是有异心,也不难。”随即,她便让菊月进来,如此这般地吩咐过后,菊月心领神会,忙不迭去了。
主子的大婚果真未能成事,只不知主子可会思疑到自己头上?元香正自惶然间,突然瞧见菊月一人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上前试探着问道:“怎的只有你一个回来了?元妙还在姑娘屋子里?”
菊月叹气道:“可不是么,姑娘现下只相信元妙姐姐一人,有什么要紧的话只会对元妙姐姐说,哪里会让旁人在旁?我才听到姑娘跟元妙说什么,大姑娘究竟打什么主意,姑娘便打发我出来了。”
元香听得主子提起项庭沛,心头一惊,忙道:“你出来了,那边可是没有人守着了?”
菊月道:“屋子里只有元妙,门外头是没有人了。”
元香心念一动,遂道:“这可怎么成?姑娘要想使唤人的时候怕是叫不到人了,我过去远远地照应着。”边说着,边往东厢这边走来,一看门前果然是没有值守的下人,她提着心,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房门前。
里边主子的声音隐隐传来:“六姑娘已经亲口向我承认,是大姑娘调唆她这样做的,我可要弄清楚,大姑娘是如何得知六姑娘与王爷之间的事。”
元香听闻此节,整个儿惊得魂不附体,战栗不止。
接下来的话她一则是听不清了,一则是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急思对应之策。可是凭她一人之力,哪里能想出妥善的对应之策?
她思前想后,趁着元妙还在主子屋子里,悄声无息地退出了回廊,匆匆往留菁阁的方向而去。
她来到留菁阁偏门之处,左顾右盼了一番,方推一推偏门左下方的青石方砖,那方砖松动,一下便露出了拳头大的洞口来,她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方胜往洞口扔了进去。这便是她与项庭沛之间暗号了,只待项庭沛看到这方胜,便会到后园里去与她会面。
她才想将方砖复位,身旁忽而一阵明亮,她惊愕地转首看去,竟见元妙正提着八角风灯站在不远处,目光锐利如箭。
她脸色一变,才想说话,又见一个披着薄绫披风的身影从元妙背后走出来,那人一手将风帽掀开,露出了一张芙蓉玉面,正是主子项庭真无疑。
元香心知事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遂软软地跪倒在了地上。
项庭真冷冷笑道:“不必着急着下跪,这儿风大,还是回去再说话罢。”
元香已不知是怎么跟随主子回到恰芳院的了,再度跪倒在主子脚下的时候,外头正好响过戌时的更鼓,一声接一声的闷响,恍如敲打在惊慌未定的心房之上。
元香抬起头,怔怔地对项庭真道:“姑娘,是时候盥洗就寝了,不如让奴婢伺候你罢?”
第九十八章 事破(二)
项庭真已经将元妙屏退了在外,一时房里只余下了主仆二人。
“元香,你在我身边伺候,已有五、六个寒暑了罢?这些年来,你也可算是辛劳有加。你心细,你沉稳,你进退有度,对底下人也是不偏不倚,替我把这院子里打点得头头是道,从来不让我费一点心。就连先太太也称赞你是个稳重人儿,值得我重用。论理儿,你有这些好处,倒比元妙更出挑些,这院子里的一把手,也该由你来充当。”项庭真不疾不徐道来,仿佛说的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地背叛了自己的人,“可是,我却一直没有这样做,我没有如你的期待那样重用你,你是不是伤了心,觉得我就是个瞎了眼的主子,不知好歹,不值得你效忠到底?”
元香红了眼眶,道:“不是,姑娘,不是这样的,奴婢很想一直效忠于你!在奴婢心里,姑娘是最好的主子。”
项庭真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摇头道:“罢了,事到如今,你何必强撑着不认呢?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