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红色并蒂荷花留仙裙,裙边点缀着细碎如星光的紫晶石与虎睛石,随行动间闪烁如流霞,璀璨逼人。臂上缠挽着丈许来长的锦茜红轻绡,轻盈曳地,与留仙裙上用金银丝线绣成的攒枝千叶莲纹相映相衬,更显窈窕端芳。
因要戴上凤冠,便梳了一个百合髻,发髻两边是金叶所制的牡丹压发,垂落长长一串珠玉流苏。那凤冠上缀九翚四凤,口衔金线流苏,末端为碧玉坠角。正面有三只展翅凤凰。冠后下方有左右各三扇博鬓,展开后如同五彩缤纷的凤尾。凤冠前端缨络垂旒,恰到好处地掩下了初嫁新妇的面容。
丫鬟取来霞帔,唯见艳丽如彩霞的一幅,宛如一条五彩斑斓的挂带,下人们小心翼翼地为项庭真将霞帔绕过脖颈,披挂在胸前,那下端垂着赤金珠坠子,光艳动人。
新娘子已然打扮停当,出门的吉时将届,一时听得外间喜娘欣欣然的声音:“王爷来了,请新娘子出闺!”
便有人上前替项庭真盖上喜帕,将她扶出闺房。
今日不仅仅是项府的嫡姑娘出嫁,还是嫡姑娘封为王妃的大喜日子,府内一应布置早已是各色齐备,各处门楹均挂了喜彩及对联,廊下也换上了红喜吉祥灯笼,四处一片红澄澄的喜庆之气。
项庭秀从房中走出,相比起姐姐闺房的人声鼎沸,她这儿已然是被遗忘的一角,就如同过去的十五年里,她一直是家府中一抹可有可无的影子,压根儿没有人会留心于她。
“秀妹妹,姐姐今夜约你一见,不瞒你说,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项庭沛与她向来无交集,昨夜却拉着她促膝长谈,“明日你的三姐姐便要嫁与王爷为妃了,好一双佳偶天成,只可惜羡煞了旁人,却是苦了秀妹妹你的心。”
她难免意外:“你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已经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秀妹妹,什么是且顾眼下,你可晓得?”摇曳灯火之下,项庭沛面上饱含关切之色:“且顾眼下,秀妹妹的心牵系着王爷,你也曾付出真心,你也有你的割舍不下,眼看王爷就要迎娶别的女子,秀妹妹你真的能做到若无其事么?你能,你面子上能,可是你的心骗不了你,你不能。”
是,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她的心还是她的面子,都难以一如既往,她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接受王爷大婚的事实,这些天以来,她都把自己关门屋子里默默垂泪,为他也好,为自己也好,她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王爷娶了三妹妹,以三妹妹的性子,对过去的恩怨未必能就此罢休,对你也好,对我也好,均非好事。依姐姐所见,妹妹心系王爷,也是本着倚托乔木之愿,倘若乔木成空,妹妹便是失了寄望,从此命运便是半点不由己。偏偏你又与王爷有过那样的过去,三妹妹还能轻轻放过么?她能不以王妃之尊说服爹爹,把你胡乱许配给不知来路的张三李四么?不把你嫁出去,她能安心么?”
她满心张皇,犹如惊弓之鸟:“不,我不愿嫁,我不愿嫁。”
“你当然不愿嫁,你还在等着王爷呢。可是三妹妹是正妃啊,就算王爷有心纳你为侧室,三妹妹愿意么?换作是你,你愿意么?既然不能接受,你便成了毫无退路,三妹妹成了王妃,你唯有走上绝路。要么安心嫁人,要么一死明志。这两条路,都非你所愿啊。”项庭沛半边脸隐在了明明灭灭的光影中,眸子里的急切带着魅惑的诡异,“你若是不愿受人摆布,那只好孤注一掷。”
第九十三章 大婚,大婚(二)
她惊骇地睁圆了双眼,“如何孤注一掷?”
“若是三妹妹成不了王妃,所有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你说是不是?”
她惊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使劲摇头:“不,我说过不会与姐姐争,王爷要娶的人是姐姐,我答应过不会再痴心妄想!”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你不行?你不是项家的姑娘么?为何当初王爷会选择你?王爷的心,只有你最懂。”
王爷的心,只有她最懂?
只有她知道,王爷为什么会选择她。
此时一路走去,始觉府内是多么的喜庆,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的两边阶上均置了一色的朱红大高照,远远看去,直如两条金龙一般。
不远的前方,便是言溥博前来迎亲之处了,那儿,本应该是属于三姐姐的百年好合,俪影成双。
头戴喜帕的项庭真由喜娘扶着走过长廊,缓步走出锣鼓喧天的前院,一身大红织锦长袍的言溥博已然等候在此。在院中送嫁的项景天、项云杨也立于一旁,两边是出门礼的执事,随着新娘子的到来一迭声地说着吉祥喜庆的话语。
热热闹闹的人群之后,闻意远悄然而来,他目光静静地追随着项庭真的身影,分明是锦绣盈眸的大喜之时,然而他的两耳似乎只听闻哀嗟之音,哀的是他的情不知归处,嗟的是他的情根深种。
他本不该来,可是倘若此时不来,恐怕今生也难以再与她相见,就趁着她不晓得他的存在,悄悄地望她一眼,哪怕是最后一眼。
言溥博上前来,接替喜娘牵住了项庭真的手,仍如当日送她回项府那样,十指紧扣,两掌心心相印。
这份相濡以沫的感觉,项庭真是不能忘怀的。
他厚实的手掌牵着她往府门外走,即使她看不清前路,亦能让她安心安稳地跟随他的脚步前行。倘若他心如她心,便是一世糊涂,又何妨?
这样的思绪才落下不久,他的脚步倏然地停了下来,她不知缘故,忽而听得身旁传来阵阵惊叹声,与此同时,他渐渐地松开了她的手。
言溥博呆若木鸡地伫立在原地,满目的不可置信。
不远处,一身雪白衣裙的她翩然起舞,身上那莹白轻纱如云如雾,在她轻盈似春风的举手投足间缠绵悱恻,似是绵绵诉不尽的凄美情愫,落进她的每一分柔美之中。她手臂上那玉白的轻绡仿若心底最为温柔的深情,一丝一缕地舒展着醉动人心的韵致。她翩翩旋身,衣裙如花瓣盛开,她便是繁花之中最为出尘脱俗的那一朵。
犹记那一夜,更深露重,她身着一袭轻幔白衣,在庭院之内迎风起舞。
满园的桂花幽香,有零落的花瓣飘飞于空,成了她曼曼舞姿下的窈窕亡魂。
“王爷,倘若妾身再不能为你而舞,不如死去。”
“王爷,妾身自知配不起你,可是妾身的心已经在王爷身上,再收不回来了,妾身没有了心,可还怎么活得下去?”
她仍在舞,莲步生花,白衣胜雪。
周遭的人都愣住了,唯得项景天定下了心神,喝止道:“放肆,休得再舞!”
言溥博却扬一扬手,茫茫然道:“不,让她舞下去。”
项庭真闻得这声,再顾不上什么,一把将喜帕掀了开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满面错愕。
她的心神仿佛都融于了舞中,身姿纤柔若游龙,风过处,轻袖裙袂凄婉婉,俏生生恍如水中仙。
昨晚的苍茫夜色之下,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步履维艰地往前走去。她的身体不愿意受项庭沛的指使,然而她的心却为了言溥博而乱了阵脚。
她走出了数步,又凄凄惘惘地回过了头,颤声对项庭沛道:“天亮之前,你替我备下一服不足以致命的毒药。”
此时此刻,她已然撑不住腹中的剧痛,舞步渐渐地变得涣乱,轻绡委顿在地,只不过是迎风飘扬罢了。她缓缓地单膝跪倒下来,雪白的裙摆逶迤一地,她无力地垂下头,鲜血从她口中滴落,沾染在洁白无瑕的裙袂之上,犹如是莹白中的一点凄艳的点缀。
言溥博触目惊心,眼前所触及的似乎是久远而又此生难忘的记忆。那一抹雪白,那一片鲜红,从此,他与她便成了阴阳相隔。
眼看她就要倒下,他不顾一切地朝她奔去,没有分毫的迟疑。
项庭真震惊于心,唤道:“王爷……”
言溥博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奔到项庭秀跟前,一手将陷入了昏迷中的她抱了起来,才发现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竟是泪痕满布,鲜血如丝地渗于她发紫的唇角,她的身躯是如此冰冷,冰冷得一如当日的她。他心头大怮,紧紧地将她拥于怀中,高声道:“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项庭真凄冷冷地立在原地,凤冠两侧的璎珞珍珠流芳轻轻摇曳,明珠莹光流转之间,她的视线亦是模糊一片。庭院中立着那么多人,可是她一个也感觉不到了,从这一刻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人,她是孤立的,她的身侧从来没有别人,她也不曾进驻过任何人的心。
唯有这一刻的无援无助,她方看得真切,原来他有那样深沉的情意,可是这份情意却不是她的,从来就不是她的。
言溥博把项庭秀抱起匆匆往内厅奔去,鼓乐早就停了,众人均是大惊失色,有的去请大夫,有的跟上前去照应,有的不知所措,庭院之中已然乱作了一团。
项庭真的心渐次地一点一点地冷却下去,直至她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只余寒凉彻骨。
放眼满院的锦绣吉庆,红艳艳地刺痛了她的双眸,分明是暖阳如煦,她却觉遍体生寒,十指如冰。
那么多人都追随言溥博去了,只有项云杨静静来到她身侧,面带恻隐道:“可还记得我当日所说的,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项庭真惨淡一笑,眼中的沉痛却如冰封的寒潮,无以释放。她慢慢地抬起手,只不过是这般简单的动作,便如是使出了千斤之力,颤抖的两手触碰到头上华贵逼人的凤冠,指尖又是一阵生凉。她用力间心头的痛楚亦随之加重了,脱下凤冠的那一刻,眼前再没有了珠翠环绕,然而视线却还是那样的模糊,那样的看不真切前路,看不真切人心。
第九十四章 不如归去
她将凤冠重重掷地,又将身上的霞帔解下,弃于地上。太阳的光影融融地投落在那被弃如敝屣的荣华装饰之上,金光闪耀的九翚四凤,本该是展翅凌霄的凤凰于飞,是她锦绣良缘的见证,然而心错了,神错了,就连她的这个人也是错的。华彩奢糜的凤凰于飞,注定只是浪荡浮梦一场。
她转过身去,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离开了这个喜乐盈门的华庭大院,独自往府门外走去。任何人的呼声都不能让她留步,此地已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教她如何还能泰然处之?不如归去。
脚步蹒跚地走出项府,眼前一阵发黑,头顶的是艳阳高照,她却迷失了心神,天大地大,不知何处是归宿?
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她就要跌落于台阶之下,身后有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迷茫地回头看去,还是他,还是闻意远,每一次她的狼狈,她的失败,她的手足无措,她的绝望,都会有他的及时出现。然而,此时的她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更是无心报以感激之情,她茫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便甩开了他的手,踽踽独行。
“你想去哪里?”他紧随在她身后,“我陪着你。”
她盲无目的地往前走了一段,方停下了脚步,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送我一程。”
那个地方,是花树玉池,那个承载她所有希望的地方。
坐上了他的马车,一路前行。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察觉他为何不必问她,便晓得如何前进。
马车颠簸,碰撞的是她压抑于心的哀痛。这一路,是她这一生最为美好的回忆,怀揣着对他的想念,怀揣着对他的担忧,怀揣着对他的不离不弃,每一次,都满怀期待,希望那一端的他早已守候在此,只要能听一听他的声音,便已满足于心的微小希望,只要他平安,她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希望。
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