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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名门竞芳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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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正合各人心意,每人所求之事都不一样,原也不必拘在一块儿。
项庭真和项庭秀礼拜完了各殿的菩萨,便往寺中的后庭花园走去,唯见满院菩提树枝繁叶茂,树冠亭亭如盖,为此等吉祥宝地平添了宁和清静的气息。
姐妹二人路经白石雕栏之时,转头瞥见栏外正站着一对年迈的夫妇,他们相互搀扶着对跟前的一位女子说着什么,细细絮絮的,不时地还举袖抹泪,似是依依不舍之态。
项庭真不由伫了足,看清了那女子的面貌,却是项庭沛无疑。
只见她面带泪痕,一手拉住二老,哽声道:“养父养母对沛儿的养育之恩,沛儿没齿难忘,只是日后再难向你们尽孝,沛儿心痛得紧……”
当中的老妇抹着泪道:“你跟着咱们的这些年,也没少受苦,你原可以尽早与亲父团聚,却为了要照顾咱们,迟迟不愿成行,你这般孝心,也算是咱们两个几生修来的福气了。”
项庭沛伸手替她擦泪,道:“女儿以后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要好生保重。”她边说着,边把自己发髻上的银簪子并几个珍珠压发取了下来,放进了两位老人手中,“这些都是我过去织布所得的,如今都给你们了,还有这个……”她又把手腕上一个翠玉手镯褪了下来,“都留给你们,让你们留个念想也好,或是变卖了留些银钱也好,权当是女儿的一点心意。”
送走了二老后,项庭沛回过身来,正欲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却在看到不远处的项庭真时怔住了,只愣愣地抬着手,不知所措。
项庭真不意会被她看到,不知如何反应方妥,只得朝她微笑了一下。
项庭沛定下神来,赶紧抹了泪,走上前来道:“我养父母知我今日随太太前来,便在这儿等我,他们心里惦记着我。”她不好意思地道,“让妹妹们见笑了。”
项庭秀觑着项庭真的神色,并不敢回应。项庭真笑笑道:“无妨,赶巧罢了。”她停一停,道,“姐姐孝心,确是难得。”
项庭沛眼光停在前方的多宝塔上,只见塔刹雄伟矫健,高耸挺拔,檐角舒展。她衷诚地道:“听闻灵若寺的多宝塔上风景独好,姐姐想邀妹妹一同登塔,或许换个眼界,心境亦会不同。”
项庭真回头看一看塔刹,点头应允,正想与项庭秀一同前去,项庭沛便道:“有些话,姐姐想单独告诉真妹妹。秀妹妹,下回再与你同行,可好?”
项庭真想一想,便让项庭秀在塔下候着,独与项庭沛进了塔内。
放眼塔底,首层平台较宽,顶层四角饰有蕉叶山花,四周栏下是四个石雕龙头,栩栩如生,每个均张口作吐水状,似有漫天雨水从龙口流溢,意取神龙垂涎之意。
项庭沛扶着红木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走,项庭真则缓缓地跟随在她身后,只听得她声音幽幽传来:“想来妹妹是从来不曾知道有姐姐这么一个人,姐姐自己也不敢奢望,可以有得到名分的那一天。相比起我娘,我是极其有福气的。”她略略缓了一缓,又道,“我娘与爹爹相识的时候,只有十六岁,比现下的我还要年幼一岁。本来爹爹是京官,我娘只是地方小县城里的商户女儿,每日不过帮衬着替家里做点绣活度日,怎么会想到爹爹那年奉了皇命,到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来办事?又怎会想到,不过是在雨天的夜里收留了爹爹一宿,便与爹爹暗生情愫?”
她们二人来到了第二层,只见墙面四周的观音三十二应身小像,神态温和凝重,给人以亲切端庄之感。项庭沛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观音像,续道:“爹爹本该刻日回京,因为娘的缘故,他又多留了几天,直到京城有信来催,他方启程回去。我娘说,爹爹走的那天,答应她一定会回来,会把她带到京城去,给她一个名分,只让她安心等待。”
项庭真静静地听着,似乎能亲身感受到当日的一幕幕。项庭沛复又再往上一层走去,“可是这一等便是无了期了,相信妹妹你也能想到,爹爹没有回来,可是娘已经有了我。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即便是娘有心要瞒,也是瞒不过去了。我的姥姥姥爷很快便发现了娘身体有异,女子未成亲便有孕,即便是在寒门小户,亦是奇耻大辱,见不得光的。倘若家中只有姥姥姥爷便也罢了,顶多娘只是受一下皮肉之苦,但是上面还有太奶奶太爷爷,事情便不能这般简单就放过。”


 第三十九章 项庭沛(二)

多宝塔每层均挑出塔檐,飞檐翘角,檐角下悬着风铃,此时虽是云淡风轻,风铃轻盈,仍旧是飘摆着发出阵阵铃声,清清脆脆,每一下都似是落在人的心上,带着几分警醒的意味。
项庭沛背对着项庭真,虽然看不到她表情,却仍然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哀绝的气息:“娘当时已有六月身孕,被村民们五花大绑,押到祖祠去受审。娘年纪轻轻,哪里抵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一路哭着求饶,没有人放过她,都往她身上扔臭鸡蛋,骂她是淫妇,诅咒她不得好死。到了祖祠,还有人冲上前来,兜头盖脸地打我娘,我娘生不如死,险些就要一头碰死在石柱上。可是人能拉住她的寻死之心,却拉不住她的逃生之意。”
第三层、第四层,一路往高处上去,墙面四面均凿龛雕佛,造型别致,气韵古雅。
“我娘当晚被关在祖祠里,有一个与娘打小青梅竹马的知交,不忍我娘就此送命,便偷偷把我娘给放了。我娘一无所有,只挺着见不得光的肚子,连夜逃离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从此流落异乡,一路往京城而来,还是以绣活为生,大多数时候,便是饥一顿,饱一顿。自从我出生后,日子便更艰难了,我不知道娘是怎么熬过来的,从我记事开始,娘就告诉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有的苦,都会过去的。”
项庭真不禁问道:“为何你娘不早些找到爹爹,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和你娘流落在外?”
项庭沛苦笑道:“看似很简单的事,可就是做不到。我娘一个妇道人家,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找到爹爹。千辛万苦来到了京城,却是茫无头绪,无计可施,只好到布坊去做女工,养活自己和我。这么一停留,便是好几年的光景。”
项庭真心绪亦随之起起落落,“听我娘说,你娘很早便过世了,那时爹爹找到你了么?”
风势渐大,檐角下的风铃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项庭沛转头望向塔外,只见峰峦起伏,云烟缭绕,甚是悦目。她咽一咽喉咙,维持着平静道:“我娘过世那年,我刚好八岁。在她走之前,她心心念念的,还是想与爹爹重聚。可是天不从人愿,直到娘咽气,还是没能见到爹爹。从此,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项庭真听到此节,已觉心头酸楚,只叹息了一下。
项庭沛垂一垂头,继续往上走,她一手抚着墙身上的浮雕,慢慢道:“娘走后,我孤身一人。为了生存,我做过女工,那些人欺负我小,把我赶走了,我便去酒肆做粗活,有一阵迫不得已,还到勾栏伎所里当小丫鬟,颠沛游离,人情冷暖,这样的生活,我过了足足有三年。”
项庭真在她身后注意到她的手,果然是不同寻常闺阁女子的细嫩粉白,竟是厚茧遍布,竟比府中粗使丫鬟的手还要粗糙。
“幸而遇着了我的养父母,我方能过上一点人过的日子。”项庭沛语气稍稍比适才轻快,“也合该是苍天见怜,有一日,我陪我养母到法华寺上香,正好遇到从里头出来的爹爹。就凭着娘生前给我留下的画像和信物,我方得以与爹爹重逢。”她转身看向项庭真,“正如妹妹所说,我得以回府,哪怕是做一个小丫鬟,对我也是恩赐,更遑论是给我庶女的名分了。”
项庭真对当日的冷言冷语不免有点后悔,愧疚道:“我不知姐姐背后受过的苦,若是言语有冒犯,姐姐不要记在心上。”
项庭沛温和一笑,摇摇头道:“我并不介意。当日你说了很多,我只记住了一句,便是你说你也心疼你的母亲。你对我所做的,全因你心疼你母亲。正如我所做的,也是因着我心疼我母亲。”
项庭真不由唏嘘,只抿唇不语。
“我原想着,我娘受了这么多苦,只身在外寻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与爹爹重遇,如今我得以进入项府,怎么可以不为她争一个名分呢?”项庭沛双目微红,“只有我知道,我娘如何日以继夜地对着爹爹的画像苦忍思念。我娘为了爹爹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若是我不为娘提立牌位之事,我这个做女儿的如何能安心?我如何能理所当然地安享这府里的养尊处优,而不去为娘争一个名分?妹妹,你可明白姐姐的苦处?”
项庭真垂下头,“我明白。”
项庭沛轻轻地拉过她的手,与她一同来到塔边,举目远眺,映入眼帘的是幽谷浮翠,松青水秀。远有,小桥流水,碧波荡漾,湖城人家,尽收眼底。
“无论结果是否能如愿,姐姐今日得以向妹妹一诉衷肠,便已是心满意足。”项庭沛笑意轻柔。
耳闻着清悦的风铃声,似是荡涤心灵的梵音,无端地让人心境平静。项庭真心下落定了念头,并未与她细说,只默默地朝她点了点头。
当夜返回至项府内,项庭沛才踏进项景天特为她而设的留菁阁,便有下人来报:“大姑娘,北偏门外有两个老人说是您的旧亲,等了您一晌午了,说是有要紧事要寻您。”
项庭沛眉头轻轻一挑,也不让下人把人给请进来,只径自往偏门外走去。
已是戌时,正是无月之夜,漫天黑夜暗暗沉沉地压于上空。连人的面目亦是模糊不清的,看不透真与伪。
项庭沛来到静僻的北偏门外,一眼瞧见那两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墙角下,面上止不住泛起一抹嫌恶。
“我说过,让你们不能靠近项府地界,为何你们还要来?”
老妇先颤巍巍地站起来,道:“今儿白天的时候,咱们还没看够咱们的好孝女,所以再来瞧瞧你,让咱们好生瞧瞧你,过的是怎样的好日子。”
项庭沛立在原地,冷冷地瞪着她:“我让你们给我做一出好戏,赏钱已经给足你们了,还想怎样?”
老汉拄着拐杖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养了你六年,你只给了那么点首饰便想结了?堂堂的项府大姑娘,出手也忒小气了些!”
老妇冷笑道:“咱们俩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旁的倒不要紧,只怕一个不小心,到三姑娘跟前去说出了点什么,可是真不好!”
项庭沛眼内尽是怨毒:“这么些年,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受尽委屈,已是报尽了你们的米饭之恩!”
“多了咱们二老也不要,我们只是要你每月给咱们家一点赏银,捎带着享享你这个大姑娘的福,便是妥妥的了。”
项庭沛面上闪过一丝阴狠,道:“甚好。我答应你们。明日午时,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去山珍海错,让你们阖府好好享福。”


 第四十章 争执

是夜,项庭真命小厨房炖了一盅血燕粥,亲自给母亲送过去。
沈氏正让人把从灵若寺请回来的白玉观音安放在神龛里,看到女儿来,便道:“劳累了一日,你怎么不歇着?为娘这儿都好,你不用时时来看了。”
项庭真看母亲的气色是比早上出发前要好,想必是在寺里得了住持法师的点拨,明心见性了不少。不觉笑道:“我过来看看我娘,总不必挑着好坏,想来便来了,谁让我记挂着娘呢!“
沈氏宠溺地捏了捏女儿的鼻尖,笑道:“油腔滑调,没有半点千金风范!”
项庭真替母亲把粥盛在成窑五彩小碗盅里,道:“只要娘欢喜,我不要什么千金风范。”她柔声道,“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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