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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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他冷眼看向晋王,“此人本太子断断容不下!事由他起,有他在,休想本太子放过项姑娘。”
言溥博朝闻意远怒斥:“你退下!”
闻意远仍旧跪在那儿,淡然道:“正因事由草民而起,所以草民不可以走。”他无所畏惧地抬头望向言溥博,“王爷,心系庭真的人,不止您一人,还有草民。”
言溥博怒容满面,“本王面前,岂容你放肆!你再不退下,我必不饶你!”
太子眸光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抹逼迫:“闻意远弃主忘本,罪该万死!晋王,本太子不能容的人,你也不可用!要想项姑娘安然,除非你当即取其性命,向本太子一明心志!”
言溥博一惊,不觉有几分犹豫。
闻意远在此时站起身来,慢慢地往他们靠近,一边道:“太子何必强人所难,良禽择木而栖,闻某不过是另选明主而已,称不上弃主忘本。”
太子额上青筋冒起,指着他道:“你曾是本太子的人,本太子的事你都了然于胸,怎可另择其主?分明是别怀居心,意图谋害本太子!”
言溥博倏然把心一横,高声道:“史立国何在!”
候在门外的史立国闻声,忙敛了心头的惊慌,快步入内。
言溥博从他手中取过来复枪,面朝太子道:“本王如今便依了太子之命,当场了结闻意远的性命,只待他一死,太子必须马上放了项庭真!”
太子面上犹带未消的怒气,眉眼凌厉。
言溥博慢慢举起手中枪支,瞄准了闻意远,片刻,冷笑道:“没想到,你教会了本王使这火器,如今,却要丧命于本王的火器之下。”
闻意远定一定心头的意绪,不经意地移一移脚步,站定在他和太子之间,仿佛能听到自已狂乱的心跳声。不,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怕万一他死了,便只余得庭真一人了,只剩下庭真一人面对接下来的烂摊子,再没有人陪着她一同度过,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指点迷津,为她出言开解,没有他的日子,她会孤独么?会无助么?
可是,了结的这一刻终将要来,如果注定要有一名牺牲者,那便由他闻意远来充当吧。
如果他躲不过去,如果上天要在这个时候收回他的性命。
无论如何,他义不容辞。
言溥博微眯眼睛,黑洞洞的枪瞄准了闻意远的胸膛。
藏身于纱帷后的项庭真这时站起了身来,几乎就要冲到大殿中去,可是她又紧紧地抓住了帐幔,竭力地忍耐着,忍耐着心头的冲动,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已,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去,不能使闻意远和太子功亏一篑!她知道,她不是不知道,闻意远命悬一线,一枪之下,倘若他躲避不及,就会命丧于此,从此,他们就是阴阳相隔。可是,这是他苦心等候的一刻,她劝阻不了,只求他能平安度过,只求苍天有眼,保佑他可以安然无恙。
言溥博扣下了扳机,带着烟火气息的弹丸从枪膛里飞射而出,直刺刺地冲向闻意远的身体。
闻意远在此时突然大叫了出声:“太子,当心!”他闭眼往右方一闪身子,弹丸一下命中了他的手臂,血水飞溅,他惨叫了一声,顺着弹丸的惯势往后踉跄了几步,重重坐倒在地。
言溥博尚未及定下神,便见有人自四面八方而来,均大声叫喊道:“保护太子!保护太子!”
第190章 自投罗网
侍卫们团团将太子围拢了起来,又有一行人自门外匆匆走进,为首一人来势汹汹,厉声道:“大胆晋王,竟敢行刺太子!”
身边全是有备而来的内廷羽林军,每人均手持出出鞘利剑,寒光凛冽地伺机向着言溥博。
数日前,闻意远前来太子府,向太子如实道来晋王之意,太子沉默了片刻,道:“晋王想你转投他门下,你若不想去,本太子可以帮你出面调停。”
闻意远想了想,道:“太子,闻某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太子可愿与闻某联手?”
太子惊异抬眼看向他。
他沉一沉气,镇静道:“太子虽已为储君,晋王表面顺服,可内里却是诸多打算,又暗里集结朝臣势力,分明是有所图谋。为免绝后患,太子殿下绝不可手软。”
太子颔首道:“你有何主意?”
闻意远注目于前方,眼里有势在必得的坚执之意:“便由闻某假装投诚,使其松懈。闻某再与太子联合,逼其走投无路,犯下大禁,如此,应可将其一举铲除!”
言溥博惊愕无比地站在原地,环视着重重包围的四周,只见袁武快步上前来,冷硬着面孔道:“晋王与戴鹏二人密谋造反逼宫,已有往来书信为证,皇上有命,立即将晋王押返宫内受审!”他顿了一顿,又道,“如今再有刺杀太子一罪,晋王,请速随本官进宫面圣!”
言溥博顿时明白了过来,倏然转身望向太子和闻意远,脸色苍白道:“庭真呢?”
纱幔后项庭真心头一震,泪水夺眶而出。
言溥博出其不意地举起枪,再次瞄准了闻意远,口唇间带着刻不容缓的决绝杀气:“我就把你给杀了!”
“不要!”
项庭真飞快地从屏风疾奔而出,扑倒在闻意远身旁,泪流满面道:“与他无关!与他无关!”
言溥博错愕地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颤声道:“你害我?”
项庭真垂泪不止,哽咽道:“求你不要杀意远!”
闻意远忍着伤口的剧痛,一手将项庭真推开,吃力道:“他会开枪,你走远点!”
然而她却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拥着他,泣不成声。
言溥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眼眶发红如血,握紧枪支的手青筋暴起,食指勾在扳机上,形如弦上的利箭,蓄势待发。
袁武几次想命人上前捉拿晋王,都被太子按压了下来:“他手上的火器会伤着闻意远,切勿妄动。”
言溥博眼神渐渐地变得有点空茫,枪头瞄准的是闻意远,然而目光却是注视着项庭真。从事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还是她,还是她欺骗他,还是她设下了致命的陷阱,还是她,使得他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他竟笑了,凄冷冷地笑出了声来,一边慢慢地把枪给放下。
项庭真回过头,看到他放下了枪,不由松了一口气,才想扶闻意远起来,闻意远却整个儿僵住了,一把握紧了她的手。项庭真不解,抬眼看向他,才发现他的眼光正落在她的身后,她连忙再次回头,这一次,竟一眼瞧见了那黑森森的枪口。
言溥博竟拿枪对准了项庭真,面容惨淡,声音清冷:“跟我走。”
项庭真浑身一阵颤栗,呆若木鸡。
言溥博面无表情地重复:“跟我走。”
闻意远才想将项庭真护在怀里,言溥博猛地朝着项庭真脚边扣下了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震耳欲聋,惊得在场诸人皆变了脸色。
“跟我走。”言溥博冷冷道,“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
项庭真强压着心头恐慌,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他的枪口跟随着她的动作,由下至上,穷追不舍。
她深吸了口气,在他的枪口之下往前走去。
闻意远生怕言溥博真的会开枪,只有他知道,枪支的威力是无穷的,他不敢上前阻止,只得一脚深一脚浅地紧随在言溥博身后,一同走出大殿。
出了殿门,言溥博威迫着项庭真继续往前走,直至来到其中一名侍从的马匹前,他命令对方下了马,方一跃而上,一手递给项庭真:“上来。”
闻意远连忙攥住了项庭真的手,急切道:“不要带她走!算计你的人是我!你把我杀了吧!”
言溥博默然无语,将枪口移往闻意远,项庭真当即便不再迟疑,把手交到了言溥博手里,由着他把自已拽上了马背。
闻意远整颗心都往下沉落,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样害怕过,有绝望的寒凉一下笼罩住了遍身,他不敢想,完全不敢想言溥博会如何对待项庭真,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宁愿老死在晋王府,也不要与太子布下这么一局!
“放了庭真!我求你放了庭真!”眼看着言溥博策马远去,闻意远歇斯底地狂奔在马后,忽而想起什么,忙又停下,从旁扯过一匹马,跃上马背往前追赶。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当他追出太子府之后,已然不见了言溥博和项庭真的踪影。
言溥博让项庭真坐在自已跟前,两手牵着缰绳,双臂温热地环抱着她。迎面是清凉如水的轻风,悠悠拂拂地吹起她披散在脑后的青丝,仿佛还是那个首次带她前往花树玉池的日子,他还记得,那日她的鬓发旁戴着一个白玉镶银的蝴蝶压发,垂下的几缕银丝流苏,亦随风漱漱地轻打在她的脸颊旁,他发现了,她的脸颊是羞红的,她的心神是慌乱的。
自那时起,他就知道,她是真心待他好的,她不畏惧受牵连,前来探视他,为他送来药膳,为他打气,她是真心的。
项庭真局促不安,心慌意乱,颤声道:“王爷,求你饶过庭真。”
言溥博脸面靠近她的青丝,小声安抚她道:“不用怕,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项庭真心底却是无尽的恐惧,马儿一路往前疾奔,跑进了宁静深幽的山径小路,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带到哪儿,不知道他意欲为何。
只知道,他勒动马缰的手,是那样的义无反顾,决绝无情。
“庭真,知心知意,原也不在朝夕之中,有道是一往情深,不过是一颗心,一念神,情在心神里深种了,便是一生一世了。”言溥博在她脑后轻声道,那是他们回不去的怀念,“这句话,是你在母妃跟前说的,你还记得么?母妃试探你,你不为所动,仍旧坚持着对我的心意,你还记得么?”
第191章 如初
项庭真泪盈于睫:“王爷,不要提过去了,不要提了!我们的过去都破碎了,是被你一手撕碎的,我的心,我的希望,都是被你一手撕碎的……我们没有过去了!”
言溥博置若罔闻,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谁知道比翼分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你唱得真好听,真好听。你为我喝下鸩酒,你说过,你愿意生死相随,不管我是生还是死,都会跟随我一同前往,是不是?”
项庭真闻言,心下顿生不祥之意,惊惧道:“不,不是!王爷,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过去我之所以在皇贵妃面前对你一往情深,都是假的,是意远在花树玉池以你的身份,向我诉衷情,我以为是你,才会有那样的坚持!我心里人一直是意远,不是你!从来就不是你!”
言溥博眼中的冷霜迷蒙,喃喃道:“假的?”
“王爷,求你原谅庭真,求你放手!”项庭真只觉得舌尖发颤,每一道吹过面上的风,都如利刃刮落,切痛心扉:“你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已啊!你马上回去,回去向你父皇认错,好生道明真相,皇上指不定会从轻发落的!王爷,回头是岸!”
言溥博笑得凄凉:“你们一心把我置诸死地,我已经没有活路了。父皇不会放过我的。”
“王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言溥博下颔抵在她的肩头,闻着她芬芳的发香,眼里嚼着泪水:“生者,真的可以死么?庭真,真的可以么?”
“不,不要,王爷……”马儿越跑越快了,前方是不知去路的山路,莫名地带着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眼角淌下泪珠,哽咽着声音:“别怕,前面就是悬崖,咱们一起去,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不会很疼,很快就会过去了。”
项庭真大惊失色,使劲挣扎着,奈何他拼死了将她钳制在怀里,她动弹不了,更别说逃命。
果然,远远地,看到了山的尽头,真的是悬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