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斜坡-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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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看错了!原来你早就打我的主意了?”“老弟啊!说得难听了不?谁打你的主意。自从第一次听你汇报工作那时起,我就莫名其妙地对你生出好感。你也知道的,在社会上混多了,很难对谁有真感情。”项自链听得感动,叹了口气说:“老兄啊!你也别把我当菩萨,我也就这点小聪明。现在正犯难呢!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颜玉宝的事,弄得我里外不是人,现在谣言四起,有人说我爱出风头,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有人说我有政治动机想当市长,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当时的情形你不出风头不行啊,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流血事件发生?颜玉宝不处理,我没法向上杨村两千多村民交代,没法向杨清白一家惨死的三口子交代啊!现在赵新良却想借这个机会把严德坤摆平,扫清他摆正的最大障碍。”“小老弟不是我说你,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颜玉宝这样的人确实该杀,但你不必亲自出场的,该由纪委来擦这堆屎。事情出来了,也不必唉声叹气,大不了不当这个市长,调个更高的位置不好吗?我说你这个脑袋啊,搞经济行搞政治就差一点了。四月份琼潮大选,宁临也大选啊!你是市管干部,何必盯死在琼潮呢?你说你想怎么向上杨村村民交代向杨清白一家交代,我帮你来打理就好了。”夜深了,人们的心扉就象夜来香一样盛开着,许鸿运的话说得直截了当,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或许你说得对,我这人太仁慈太心软,只适合搞搞事务不懂得政治斗争。处理了颜玉宝,无论对上杨村还是杨清白都自然有个交代,但现在不能处理,一处理琼潮就会天下大乱。可现在不处理又到什么时候去处理呢?过了四月份,魏得鸣不当书记了,严德坤还当他的人大的主任,我怕是夜多梦长,拖长了就不了了之啊!回宁临不是没打算过。我一个农民儿子,十个光脚丫一步一步走过来了,除了家乡的大山可以靠靠,没有其它可依仗的。那大山现在也靠不着,只有等到退休了或许可以学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项自链说完忍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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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胡涂?没记错的话,你也算是张书记的贴心人?张书记就是你的靠山啊!”“这话怎么说?张书记确实待我不错,现在他老人家病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我怎么好意思为一己之私而去打扰他呢!再说他也恐怕管不了那么多了!”项自链没想到许鸿运会出这样的点子,心里未免有气,表情跟着黯淡下来。
“唉!我说你项自链真是在官场里白混了这么多年。你不觉得奇怪吗?张书记并不算很有能力的人,为什么能在宁临说一不二,连市委书记蒋多闻都忌他三分,因为后边有靠山啊!新上任的省人大主任,未来的省委书记季文焕就是他的老部下,当年一起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试想想,为什么季文焕一来宁临就直奔张书记家,你以为他这样做仅是为了体现对下属的体恤,表现他的政治感染力。张书记要是象你一样有学识的话,恐怕早就当上省委书记了,他的许多部下早已当上部长省长了。”项自链听了大吃一惊,张书记既是他的老领导,又是他的老邻里了,可自己竟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过去和背景。张书记在他面前也绝口没提。他一直在心中有个疑问,无论张祝同当组织部长还是当副书记,宁临上上下下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敬若神明的。刚来宁临那阵子,还以为是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可张书记的政治水平和领导能力并不突出,有时甚至有些固执有些偏激。原来老头子身后藏着这么大个背景,而自己竟浑然不知。项自链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神经质似地问:“真的?”“这难道有假的不成!说不定张书记早已安排好你的去处了。还不抓紧时间去瞧瞧他老人家,他真是白收了你这个门生!”张书记的背景或许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可能因为太公开了,反而没有人提起,或许大家都认为项自链就是张书记的人,所以谁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项自链突然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笑完了,还连说好笑好笑。许鸿运问他什么好笑,他又不说,只是忍不住地喊着好笑好笑,弄得雾里看花似的。
确实好笑!官场里一旦认定你是某某的人,那么你可能一生都会打上私人财产的烙印,不管贩卖到哪里,都附着主人的灵魂。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同着,谁也不会提起你从哪里来又会打哪儿去。今晚要不是许鸿运提起,项自链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主人的真实面目。而大家恰恰相反,一定会在背后说他项自链有怎么怎么样的背景。
笑完,脑子里掠过一串镜头:董步晓迎奉的举动,冯部长暧昧的表示,魏得鸣和赵新良卑恭的态度,许鸿运刻意的亲近,难道都是冲着张书记的面子来的?这么一想,项自链更觉得没了面子,找不到真实存在的位置,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自己不过是附在大熊猫身上的一颗虱子,主贵奴荣罢了。还好,许鸿运下边的暗示,多多少少让他有了点安慰。
“别顾忌那么多,冲着你我兄弟情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说!不是我在你面前吹牛,相信在宁临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撇开张书记不说,你想上一级半级,我还是力所能及的。虽说你从政这么多年,但真正的官场决窍,恐怕还没摸到,用流行的语言说,就是政治上还不够成熟,自己先试试吧,对你以后走上一把手位置很有帮助的。”许鸿运这番话正好说到他的痛处,项自链心中怏怏不快。作为朋友恰恰是推心置腹的实在话,自己又有什么可责备的呢!项自链嫌许鸿运说得太露骨太直白,会心想想觉得就那么回事,如果没有深入交往,你撬着他的门牙,他也未必会说这些话。作为宁临市第一大富豪,许鸿运头上有了太多的光环,全国人大代表、国内著名企业家、省政协副主席、宁临市总商会会长……他说得又何尝不是事实,在宁临确实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金钱往往同权力并驾齐驱,不管你承认与否,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象他这样富甲一方的人物,许多时候一言一动无形中左右着政治局势。想到这里,项自链马上调整好情绪,打哈哈说:“这不存心让小弟我难堪吗?颜玉宝这种小事,我还能对付得过去的,怎么能劳请你的大驾!求到你的时候再说吧,今晚的话我全记下了!”许鸿运应了一声“嗯!”就不再言语了。
有外国学者研究表明,黑夜里人与人的交往才能真正把心贴到一块,语言的精灵总是在黑暗中擦出闪亮的火花,梦才是最真实的语言。依照这个逻辑,我们白天说的做的全是自己骗自己。项自链侧眼看看许鸿运,嘴上问他要不要加点餐,心里却满是Zuo爱、孕育、偷情、盗窃、走私、杀人、放火等与黑夜有关的概念。许鸿运下意识的看看表,连说太晚太晚了,站起来告辞。两人一直握着手直到许鸿运上了车。时间不知不觉中已是第二天凌晨三点了,项自链一回到房间就忍不住打起呵欠来。
第十六章
年底三十日中午,项自链从张书记家出来,心情沉重。张祝同刚刚从上海一家医院回来,整个人瘦得没了形状,原本稀松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脸窝深陷,过度的化疗使原本精神蔫蔫的他更加苍老颓败,象一支风中摇摆不定的蜡烛。老人的意志却出奇地刚强,当项自链来到床榻前的时候,硬要王阿姨帮他扶起来,还强装笑脸请项自链坐下。项自链哪里能坐得下来,没等王阿姨过来就轻轻地扶起了张祝同。虽然天气还很冷,可室内的却有点闷热,老人身子虚,王阿姨把空调调到最高温度免得他受凉。张书记只穿着一件睡袍,项自链扶着他的时候,感觉手里空荡荡的,一米八个子的老人却轻得象团棉花,可触手处分明是嶙嶙瘦骨,扎得人手痛。项自链忍不住红了红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张祝同不能不说是个重情重义的铁汉子,重病在身,却始终没有忘记下属,还在上海的时候就把方宇安排到城市管理局当副局长。方宇在电话里同项自链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悲悲慽慽。张祝同有过骄人的战绩,却一直没有引以骄傲的政绩,一方面同他的位置有关,另一方面知识的欠缺和明哲保身的处理哲学,让他过早地收敛起锋芒。不过宁临市上上下下的干部无不敬仰他,平易近人的个性弥补了军人身上不时流露出的强蛮意识,一是一二是二的工作作风使他赢得了普遍的赞誉。老人坐起后,轻轻地甩了甩项自链的手,项自链下意识地退回到原位上坐下。老人的意识十分清楚,拉了几句家常后,就问起了琼潮的工作情况。项自链一一作了回答。事情的进展如许鸿运所说,张书记已为他铺好路子了,言语间没有全说透,不过这一次却交了老底。项自链整整坐了两个小时,细心聆听老领导的教诲,每到感人处就忍不住流下泪来。王阿姨好几次进来示意张书记别忘了休息,项自链也多次要起身告辞,却被老人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了。项自链总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张书记平时话不多,心想糟了,会不会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张书记的病前前后后五个多月了,到今天才说出实情,直肠癌晚期。以他的身份,如果能治好的病早就见效了,这一会恐怕凶多吉少,癌症患者能挺过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个奇迹了!王阿姨明显瘦多了,临别时项自链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王阿姨啊!张书记个性强,一定苦了你了!”王阿姨鼻子一酸,什么也没说就流出泪来,好一会才醒悟过来,抹着眼泪抽抽泣泣地说:“小项啊!还是你最了解我家老张啊!只要他能好,我再苦也不算什么!”项自链眼圈又是一红,紧紧地握了一下老人的手,强忍着扭头走了出来。
宁临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从上次去清岙乡回来,风一直刮个不停,许多老农都说不正常,平时很少刮风的。这一次来张书记家没有开车,出了门后,项自链低着头顶着风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结起了一层溥溥的浮冰,在寒风中摇晃不定地浮动着。虽说明天就是春节了,可天空丝毫没有一点春来的迹象,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周围没有一个人影,更不用说烟花了,小孩子大概都被大人关在家中,往年这时候到处都是孩子们唧唧喳喳的热闹声和漫天飞舞台的烟花。项自链并没有因为张书记向他摊了底而感到兴奋,相反从未有过的落寞,他心里总担心着什么。打的回到家,吴春蕊已经做好午饭,儿子凯凯安稳在坐在一边写着寒假作业,看上去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项自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是一年里最后一天,生活不应该这么按步就班枯燥乏味的。午饭才吃一半,电话铃响了,滴铃铃特别清脆,叫得人心里怦怦跳,项自链的右眼皮重重地磕了一下,紧张地拿起话筒放到耳边。话筒里静悄悄的,吴春蕊和凯凯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侧着脸。突然传来了哇地一声大哭,“张书记他……他……”项自链听出是王阿姨的声音,脑袋轰隆一声差点晕了过去,镇了镇神,下意识告诉自己张书记出事了。他不相信似的问:“张书记他,他怎么啦?”王阿姨已泣不成声了,“小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