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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维纳斯的诞生-第24部分

小说: 维纳斯的诞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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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了下来。也许她想许诺在未来向我透露更多消息,以此来软化我的沉默。不过我依然对她不理不睬,所以她草草拥抱了我,然后就离开了。
  我又孤独一人,房间变得更冷了。我不让自己想着刚刚知道的真相,因为要不然,我一定会坠入一个永远无法拔出的痛苦深渊。于是我把注意力转移到画家的礼物上去。
  我轻轻解开那块白布。里面是一块大开本的教堂圣经那般大小的木板,上面是一幅蛋彩画,画着圣母的肖像。画面很活泼,有佛罗伦萨色彩明艳的太阳,背景栩栩如生地显示了这座城市的要素:伟大的圆顶、错综复杂的凉廊、广场和大量的教堂。圣母坐在中间,她的手(多么漂亮的手)轻轻摆放在膝盖上,她头上有一晕金色的光环,表明她是上帝的母亲。
  这些都是确定的。不那么确定的是画像上的圣母究竟多少岁。她显得很年轻,肆无忌惮地正视着观画者的眼睛,很显然,她一定在看着某个人。并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天使给她带来了让人高兴的消息,也没有舞蹈或者沉睡的婴儿给她带来欢乐。她的脸很长,而且丰满,丰满得算不上漂亮,她的皮肤没有一处白得足够时髦,但不管她的长相如何,她看上去非常庄重,爱憎分明,让人几乎不由得想多看一眼。
  重新端详又发现一些东西。圣母看起来不像个恳求者,更像个质疑者:她的眼睛透露着疑惑,似乎她对自己的任务并不是那么满意地理解或者接受。不用细想,她很可能选择拒绝,而不是服从。
  简要说,她透露出一种背叛,一种我从未在圣母像中见过的背叛。除了她的背叛,我对她也十分熟悉,因为她的脸,就是我的脸。
  
《维纳斯的诞生》第二十六章(1)
我熬到深夜,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妈妈的罪行和画家的罪过。她怎么可以这样出卖我?他创作这幅画的目的是什么?我坐在卧房的窗口,比起我还是爸爸家里的Chu女的时候,窗外的城市现在对我来说更加遥不可及了;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的生命旅程就是这样从充满希望到绝望?就在我坐在那儿的时候,一片雪花从黑暗中飘进窗户。在这座城市里,下雪可是稀罕的事情,我被迷住了,浑然忘我地站起来观望。就这样,我见证了一场大风雪的来临。
  它整整肆虐了两天两夜,风雪很大,甚至在白天,人们也很难看清街道的另一边。雪停的时候,城市已经改头换面了:街道更像是田地的阡陌,雪覆盖了很多屋子,直埋到第二层。
  不久这天气就开始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我丈夫的屋子漏风,待在里面简直和待在街上差别不大。不过我知道这么说是很蠢的,因为有些人真的在家里被冻死了,而我们,至少还能在面前生起一堆火,温暖双腿,尽管后背发冷。
  过了一个星期,雪花开始变成溜滑而危险的黑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会走出家门。冬天的黑暗开始渗透我们的灵魂,糟糕的天气似乎不会结束。白天长得令人难以忍受,而且天空黯淡无光;我丈夫因为和我哥哥分开,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不久之后,他的渴望取代了礼貌,竟然离我而去,整夜待在自己的书房中。他没有陪着我,让我十分难过,简直无法忍受。终于,在一个早晨,他不顾天气,离家出走,直到夜里都没有回来。
  不过既然他可以离开,我也可以。次日,我留了张字条给伊莉拉,自行探访我姐姐去了。
  普劳蒂拉有点吃惊,不过还是热情地欢迎我的到来,将我安置在火堆旁边。我的突然到访虽然有点蠢,但显示了和她的亲密,她对此十分高兴,咯咯地笑着。她的屋子和我的十分不同,不那么庄重,年份也晚得多,所以很少有裂缝让冷空气吹进来。但她家里还是生起了火。她家里显得忙,就像我小时候家里一样。和我刺痛的鼻子和发红的脸颊相比,她看起来暖和而舒适;不过,她虽然已经把孩子生下来,身体还是和怀孕的时候一样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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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让我抱起小外甥女,这个蜷成一团的小孩在我怀里嘤嘤哭着,直到|乳母将她抱走,把|乳头塞在她的嘴里,她这才不哭了。她像小羊羔般地吮吸着,发出贪婪的吮吸声和吞咽声。普劳蒂拉自己奶水充足,却安详富态地在一旁坐着。
  “我现在终于知道女人是怎样练成的了。”她叹气说,“但要是夏娃让我们免受一些生育的痛苦就好了。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觉得那比绞刑更加痛苦。上帝对圣母真是特别怜悯,减轻了她这种特别的负担。”她拿起另外一颗糖放进嘴里,“不过,你看看她。爸爸|乳白色的布料做成的襁褓是最漂亮的了,不是吗?看看吧,这些都是你将要碰到的。她是一件伟大的作品,比你的全部画作更加伟大,是吧?”
  我承认确实是。不过我去做客那天,普劳蒂拉只抱了她两三次;过不了几天,婴儿会被|乳母带到乡下去,她一直忙于为她们整理行包,我不认为她女儿的诞生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不同。至于毛里其奥,这么说吧,从为数不多的见面判断,他对此十分厌烦。不过,男人自有国家大事要处理,这可比照料婴儿重要多了。何况她只是一个女婴。
  “妈妈说你很好,只是没以前高贵了。我看你确实有些朴素。”
  “非常朴素,”我说,“不过世界也变得朴素了。我很奇怪他们怎么没有告诉你。”
  “哦,我又不用离开这座房子,在这里,我要什么有什么。”
  “她走了之后呢?你会怎么办?”
  “我会好好休养,等我身体恢复了,我们准备再生一个。”她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说道,“毛里其奥希望我们生下一大群儿子,成为共和国的头面人物。”
  “他想得美。”我说,“要是你快点生下来,他们也许来得及成为上帝的新斗士。”
  “那是。对了,说到斗士,你最近见到卢卡了吗?”
  我摇摇头。
  “好吧,我来告诉你,他可改头换面了。两天前他来看英露茗娜塔。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就像天空中的一束新光芒。他说这个名字和我们的时代很相称,上帝保佑这个我肚里的果实。”她笑起来,“想像得到我们的卢卡会说这种话吗?告诉你啊,他看上去很可怕,他的鼻子在巡逻的时候被冻得发紫。他把头发剃掉了,像个修道士。不过我听说,还有些更年轻的男孩看起来像天使呢。”
  想到那天在教堂广场前面的人群,我可认为他们的举止和魔鬼差不多。我朝|乳母看了一眼,她正看着英露茗娜塔,英露茗娜塔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是新政府的追随者吗?在那些日子,说话的时候可得提防一些。
  “别担心,”看到我的忧虑,普劳蒂拉低声说,“她不是佛罗伦萨人,几乎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但我看到她低垂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亮,这使我警惕起来。
  “猜猜他给她带来了什么出生礼物?一本萨伏那罗拉布道用的书。太荒唐了,直接从印刷厂那儿拿来的,你想想,还有一些正在印刷呢。他说过去几个月,书店大街那边新开了好几家印刷厂,全部是印刷这本书的。你记得妈妈说过吗?去买那些印刷的书是很粗俗的。词语的美丽……”她有点记不起来了,结结绊绊地说。
  
《维纳斯的诞生》第二十六章(2)
“……有一半体现在抄写者的书法上。”我接口说,“因为抄写者在书籍中倾注了他们的心血和热爱。”
  “啊,你记性太好了!就这些,没有别的了。现在即使是有教养的人也购买印刷的书。我听说这个已经风靡一时了。想想看,他刚布道不久,他所说的就被印成书,送到我们手里了。这样就算那些不识字的,拿到书也知道里面写着什么。难怪他有这么多虔诚的追随者。”
  虽然她也许会为浮华的时髦入迷,但她不蠢;我相信我的姐姐最近在教堂听了他激|情洋溢的布道之后,也和我一样,感到既奇怪又害怕。不过结婚和为人之母的快乐迷糊了她的头脑。“你是对的。”我平静地说,“不管怎样,在你教英露茗娜塔识字之前,我会送你一些手抄本的。”
  我注意到|乳母眼里轻微地闪烁着光芒,她把孩子从|乳头抱开,孩子发出不满的哭喊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接下来直到离开,我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几天后我才回家,冰雪开始融化了。
  我们房子前面的街角的雪堆开始解冻,露出一只被冻僵的狗。它的内脏被切开,黑色的尾巴和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有尸蛆在它身上活动了。托马索的马匹和柯里斯托佛罗的坐骑并排系在一起。它们身上的汗水反射出闪闪的光芒,任由马夫帮它们擦洗身体。现在我有种奇怪的直觉,觉得他此前一定已经如此这般服侍过这两头畜生很多次了。
  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就碰到伊莉拉了。我原以为她会责怪我的不辞而别,但相反,她显得很高兴,甚至有些夸张。
  “你哥哥托马索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想,反正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相当敏锐。
  “是吗?”我漫不经心地说,“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后那天,”她也像我一样,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她也知道了吗?还是她早就知道?是不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知道呢?
  “他们现在在哪?”
  “他们刚刚骑马回来。我……我想他们在会客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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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你可以去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不……不要了,还是自己去告诉他们好了。”
  我侧身从她身旁走过,匆忙走上楼梯,以免让她看到我的失态。我丈夫对自己的欲望毫不遮掩,我为他、也为自己觉得羞耻。
  我安静地推开门,他们看上去很随意,站在敞开的壁炉前面烤着火,靠得很近,虽然没有彼此接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在取暖的好朋友呢,但在我看来,他们就像两根燃烧的木头,劈里啪啦地发出暧昧的火焰。
  托马索显然注意到新颁布的法律,打扮没以前那么花哨了。他还没满20周岁,不能完全算是成年人,但这样的年纪,在法律上已经足够承担更严重的惩罚了。好像是昨天吧,普劳蒂拉跟我说起威尼斯的故事,她说在那儿,犯了鸡奸罪的青年男子会遭到黥劓之刑。这可是惩罚妓女的措施,既符合他们倒阳为阴的身份,又能让他们不再虚荣。过去那么多年,我和托马索虽然时有争执,但对他从未有过如此残忍的想法,现在这个念头让我害怕起来。
  “你好,妹妹。”他说,他胜利的口吻掺杂着一些害怕。
  “你好,托马索。”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定很古怪,因为我几乎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我的丈夫立即转过身来,从他的情人身边走开,圆滑地朝我走来。“我的宝贝,你可回来了。你姐姐好吗?”
  “很胖,胖得厉害。”谢天谢地,我还记得这句话。
  接下来,我们各自在屋子里坐下,情形有点古怪。柯里斯托佛罗坐在一张靠椅上,我坐着另外一张,托马索坐在长沙发上:丈夫、妻子和妻兄,他们都是佛罗伦萨最有文化的上层人物,多么迷人的一个家庭群体。
  萨伏那罗拉在谈到妇女的时候是多么聪明啊!除了服从,一个妻子最好的品质就是沉默。不过,要成为一个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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