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公关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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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不慌不忙,说您啊,可以比汉桓帝、汉灵帝。要说这二位,那是汉朝出了名的浑蛋皇帝,这皇帝能不恼?人家还真就没恼。这刘毅后面有话接着呢:桓帝、灵帝喜欢卖官鬻爵,可是人家把卖官的收入都交了国库了。您呢,卖了官,得了银子,都当劳动所得进了自家小金库。在这方面您恐怕还不如那二位不是?
您瞧明白没?这刘毅这叫“控制杀伤”,话很重,但落点却很小,给压着水花呢—陛下您也就这小小一个问题上跟那二位似的,可不是整个就跟那俩傻子一样。那意思,总体说您还是一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皇帝,三分错误七分成绩是跑不了的。再说,那例子举的是有根有据,您想赖怕是赖不掉。他这么一说,既刺了皇帝一锥子,又刺得很有分寸,既达到目的,又没把皇帝的火给撮起来。这司马炎当时就找了个台阶:那俩傻皇帝哪儿有你刘毅这样敢提意见的大臣呢,从这方面比,咱比他们可是强太多了不是?您瞅,这不俩人的面子里子都保住了?
要说在皇帝面前最难张嘴的话题,莫过于评价皇太子的好歹,正如后周大臣贺若弼说的那样,说得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老皇帝怪罪,就是未来的小皇帝记恨。可就有人能当着老皇帝的面把太子爷损了还不遭嫉恨。唐太宗曾经问魏征,自个儿的太子承乾智商如何,魏征实话实说—“中等智商”,可他后面加了个尾巴—齐桓公就是中等智商,任用管仲就一匡天下,任用易牙就乱七八糟,所以您得为接班人多挑选几个好老师好帮手啊!您瞅这话说得多艺术,这老皇帝也好,太子爷也罢,总不能说人家拿齐桓公比太子,是人身攻击、人格侮辱吧?后来这位太子爷还是没做成皇帝,可是死在他被废之前的魏征虽然说了那么句贬损的话,却在这对父子间混得好好的,不但当太子的老师一直当到咽气,死后这被损的太子还亲自给送了葬。
说白了吧,骂皇上要骂得好有两大要素,第一是有后话接着,不至于让那大老板的怒火烧起来;第二是要有调和剂,这边骂那边得暗捧一把,这样才能达到骂的目的,而且还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屁股和脑袋,都跟海瑞那样,先把汉文帝损一通,然后说自己的主子还不如那个汉文帝,这样的骂法风险系数可想而知。海瑞最终命大,熬到皇帝猝死,捡了条性命。您如果觉得您没这么好的人品,那么最好还是规规矩矩照着皇帝公关学的指示做,或者干脆学五代的那个“长乐老”冯道,皇帝问您:“我那几个儿子人品如何?”您就用相声《训徒》里那个徒儿的声口,恭恭敬敬回答:“臣今儿个刚吃得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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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帝觉得自己才是大将军
大家都知道,皇帝的权威大得没边,一呼百应,一喏百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种日子过得多了,往往自信心恶性膨胀,会觉得自己文武全才,这行军打仗,大到命将出师,小到一门迫击炮放哪儿,都得自个儿操心安排,才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这其中有一些是自己真有本领的,像隋文帝杨坚、唐太宗李世民、宋太宗赵光义他们,觉得这江山是自个儿的,兵将也是自个儿的,任谁都没自个儿对打仗更上心,不亲自盯着就觉得难受,因此,杨坚会每天从早到晚看战报,以至于兵部尚书杨尚希无所事事,平调当礼部尚书去了;唐太宗会得意洋洋地在朝堂上自夸,说自己是皇帝兼宰相兼大将军,一专多能;宋太祖兄弟就更了不起了,哪怕大将去五千里外打仗,他们也会画个阵图叫捎带着,哪儿扎营、哪儿挖井,骑兵在哪儿,步兵在哪儿,都给您画着呢,您只有照葫芦画葫芦的份儿,连照葫芦画瓢都难。
这类皇帝其实还算好伺候,他们如此折腾,一来觉得自个儿不含糊,二来也是担心兵权旁落,威胁皇权。您好好提几句意见,没准儿还能有点效果。像魏征就劝过唐太宗,您把岗位都一个人占了,底下大臣、将军们往哪儿摆啊?隋文帝灭陈国,手下几个大将编了本马屁报告文学:《御制平陈方略》,把战功都归于皇上指挥有方。皇帝看了也知道笑一笑:你们哥儿几个少来,我干多点儿活自个儿心里有数。你们啊,把自个儿的功劳都在家谱里摆一摆吧,别拍马屁了。
问题是有些皇帝明明是没本事的,也有样学样。比如宋代的皇帝,太宗以后几乎就没几个懂军事的,可好的不学,偏把祖宗那个画阵图遥控给学会了。宋神宗年幼多病,站都站不稳,却特喜欢披挂整齐,在皇宫里作大将军上阵状,阵图发得跟雪片一般,不管用还急眼。明朝那个正德皇帝,那点儿本事估计杀鸡还凑合,偏偏自封“镇国大将军朱寿”,整天憋着劲儿要御驾亲征,甚至动过把造反被捉的宁王放掉,让自己再亲手捉一回的伟大念头。您说,这样的遥控指挥,您要是在他们手下当个将军,那还不得给憋屈死?难怪王安石曾经毫不客气地对神宗皇帝说,您这样遥控指挥,也就王超、傅潜这样的庸才才肯当您的将军,若换个大将之才,早给您气跑了。
其实呢,是皇帝就自负,就恋权,就害怕别人用兵权威胁自己宝座,所以或多或少都有些大将军情结。您若是个军事人才,碰上这样的主儿,该怎么办?
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不是上策。一来军事才能这玩意儿,也只有皇家才消费得起,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二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您明明会打仗却不去打,让皇帝胡折腾,一旦国破家亡,您不也跟着遭殃?
皇帝公关学告诉您,您得先明白这皇帝怕什么,他怕的是武将拥兵自重,知道这点您就心中有数了。首先,该打仗时您只管自专自主,那阵图大可扔一边去,打胜就是硬道理,照着阵图打败仗,撤职查办还是查办您,断乎不可能查办到皇帝头上的;其次,打完了要赶紧转业,要么转文职,要么学韩世忠、张俊,来个内退疗养,让皇帝想猜忌都没处猜忌去。
还有个妙招,就是您先把自己包装成文官,一般这皇上对文官掌兵,警惕性比对武夫低得多。整天琢磨着削减众将兵权的宋太祖,却曾放心地给自己的秘书(掌书记)赵普战区军事全权;害死岳飞、逼退韩世忠的宋高宗,却对自作主张从慰问团团长自封大将、打退了金兵的书生虞允文赞赏有加;南宋末年几个皇帝对四川方面的将军们一直放心不下,接连撤换过几个名将,却把当时还是低级文官的余玠派去当了方面之任,并一度授予专断之权。其实这几位除了虞允文算是正经八百的文官外,其他那都有包装之嫌——余玠那点儿墨水原本就稀松平常,那位赵普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要是搞文官岗位考核,估计是会给逼着打小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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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该“贪”就得“贪”
许多人都知道清明节最初是为了纪念介子推的。这位老兄当年跟着晋国公子重耳上山下乡,吃尽了苦头,还曾经割下自己腿肉给重耳充饥。但等重耳回国当了晋文公,他就谢绝封赏,跑到绵山躲起来。晋文公为逼他出来满山放火,可这老兄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最后活活给烧死了。
大多数人都挺同情介子推,认为晋文公老不地道:人家那么谦虚,连官儿都不要,您上赶子逼人家作甚!
他们就不明白,晋文公着急上火,病根就在这“不要官”三个字上了。
在皇帝看来,天下文武大臣,但凡整天围着自己,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那肯定是要图点儿什么啊!最正常那就是图名图利,要么龙图阁上挂画像,要么封妻荫子,这才是人之常情,也才能用得放心。您如果连官和钱都不要,那么您究竟想要什么,不是太可疑甚至太可怕了吗?
管仲临终前跟齐桓公立遗嘱,说公子开方这人不能用。齐桓公很奇怪,说开方本来是卫国太子,放着太子不做来伺候我,这样的人有什么问题?管仲说,嗨,这不就是问题嘛!他连卫国太子都不稀罕,那一定是琢磨上您这儿弄更大的好处嘛。
明白了吧?皇帝最怕的就是琢磨不透大臣究竟图什么要什么。要知道一个人贪图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土地女人,在他眼里那都正常,都属于可驾驭的行列——梁武帝疑心弟弟萧宏造反,跑去弟弟家里一瞅,满屋子都是贪污来的金银珠宝,立即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哪儿是高兴弟弟贪污啊,那是高兴自个儿终于把握了这个弟弟的心思,从此可以少犯点儿合计了。这介子推吃了那么多苦都任劳任怨,眼看着回国了,发达了,邀功请赏的机会到了,他倒躲起来了,连官他都不要?不要官要什么?折腾了19年才折腾上宝座的晋文公,不把这不合逻辑的事儿给弄明白,他能吃得下睡得香吗?
别说是普通君臣,就算是皇帝跟您有特殊关系,对您的忠诚心知肚明,您整天摆出副不贪不要的架势也还是不行。唐朝有个名人叫李泌,跟肃宗、代宗、德宗三代皇帝都是君臣兼私人朋友的关系,德宗对他是一百个放心,可还是硬逼着这位原本一心当道士、在朝廷里做兼职军师的神人升官发财,娶妻生子,变成一个大俗人。您想啊,皇帝一个人放心不行,他得服众啊!这朝廷里的大臣,有几个不是整天琢磨着升官发财的俗人?您非作政治洁癖状,那谁受得了?不符合安定团结的需要嘛!
因此啊,该“贪”的时候您就得“贪”点儿,反正高官厚禄也压不死人不是?战国末年秦国老将军王翦,带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行军途中不断派人回首都,跟秦始皇(那会儿还不叫秦始皇)要这要那,又要金子又要房子,最后愣把个二八妙龄的公主讨了来做自个儿的新媳妇(这都什么辈分)。副将讥讽他太贪,他苦笑一声:我这哪儿是贪啊,我不这样不行啊,这秦国总共也就七八十万人马,我一个人就带了六十万在外头,不让陛下知道我贪,让他整天对我疑神疑鬼的,我这仗还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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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有时砸不得
都说皇帝是主子,大臣是仆人,可也得分什么场合。有时候大臣权势熏天,兵权、财权、用*都在自己手里,皇帝反倒变成一尊有名无实、只会吃饭花钱的泥菩萨。这时候这位大臣该拿这泥菩萨怎么办?
有的人会说,嗨,当媳妇的都是为了有朝一日熬成婆婆,如今再怎么当家那也是个准婆婆,干脆,把这泥菩萨砸了得了;还有的人觉得,砸固然要不得,不过既然是泥菩萨,烧香不灵磕头不问的,还白糟蹋粮食,那也就没必要太当那么回事儿了。
可是有一位老兄不那么看。这位姓高名欢,是北魏后期的一个大权臣,他不但带兵杀进都城洛阳,把旧皇帝赶到陕西避难,换了个新的,还把死去老皇帝的皇后尔朱英娥弄来当了自己的小老婆,实实在在一个狠角色。但就是这么一位狠角色,不但对自己一手扶上去的这位傀儡皇帝表现得毕恭毕敬,早请示晚汇报,甚至对那位已降级为小妾的前皇后也恭敬有加,每次光临人家寝室都穿得笔挺整齐,说话时还一本正经地自称“下官”。有人问他,为什么对一群傀儡如此恭敬,他一本正经地说:天下正大乱,多少人整天憋着找茬让我当人民公敌呢。我都已经不得已赶跑一皇上了,不想法把这个给稳住,一定会给对手钻了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