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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水浒传-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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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武行者且不用筋,双手扯来任意吃。没半个时辰,把这酒肉和鸡都吃个八分。武行者醉饱了,把直裰袖结在背上,便出店门,沿溪而走。却被那北风卷将起来。武行者捉脚不住,一路上抢将来。离那酒店走不得四五里,路旁边土墙里走出一只黄狗,看着武松叫。武行者看时,一只大黄狗赶着吠。武行者大醉,正要寻事。恨那只狗赶着他只管吠,便将左手鞘里制出一口戒刀来,大踏步赶。那只黄狗绕着溪岸叫。武行者一刀砍将去,却砍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去,却起不来。冬月天道,溪水正涸。虽是只有一二尺深浅的水,却寒冷的当不得。扒起来,淋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武行者便低头去涝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去了。只在那溪水里滚。
  岸上侧首墙边,转出一夥人来。当先一个大汉,头戴毡笠子,身穿鹅黄纻丝衲袄,手里拿着一条捎棒,背后十数个人跟着,都拿木把白棍。数内一个指道:“这溪里的贼行者,便是打了小哥哥的。如今小哥哥寻不见大哥哥,自引了二三十个庄客,迳奔酒店里捉他去了。他却来到这里!”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那个吃打的汉子,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都是有名的汉子。怎见的?正是叫做:
  长王三,矮李四,急三千,慢八百,笆上粪,屎里蛆,米中虫,饭内屁,鸟上刺,沙小生,木伴哥,牛筋等。
  这一二十个,尽是为头的庄客。余者皆是村中捣子。都拖枪拽棒,跟着那个大汉吹风胡哨来寻武松。赶到墙边见了,那汉指着武松,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个贼头陀,正是打兄弟的。”那个大汉道:“且捉这厮,去庄里细细拷打。”那汉喝声:“下手!”三四十人一发上。可怜武松醉了,挣紥不得。急要爬起来,被众人一齐下手,横拖倒拽,捉上溪来。转过侧首墙边一所大庄院,两下都是高墙粉壁,垂柳乔松,围绕着墙院。众人把武松推抢入去,剥了衣裳,夺了戒刀、包里,揪过来绑在大柳树上,教取一束藤条来,细细的打那厮。
  却才打得三五下,只见庄里走出一个人来,问道:“你兄弟两个又打什么人?”只见这两个大汉叉手道:“师父听禀:兄弟今日和聆庄三个相识,去前面小路店里吃三盅酒。叵耐这个贼行者到来寻闹,把兄弟痛打了一顿。又将来撺在水里,头脸都磕破了。险不冻死。却得相识救了回来。归家换了衣服,带了人再去寻他。那厮把我酒肉都吃了,却大醉倒在门前溪里。因此捉拿在这里,细细的拷打。看起这贼头陀来,也不是出家人。脸上见刺着两个金印。这贼却把头发披下来遮了,必是个避罪在逃的囚徒。问出那厮根原,解送官司理论。”这个吃打伤的大汉道:“问他做什么!这秃贼打得我一身伤损,不着一两个月将息不起。不如把这秃贼一顿打死了,一把火烧了罢,才与我消得这口恨气。”说罢,拿起藤条恰待又打。只见出来的那人说道:“贤弟,且休打,待我看他一看。这人也像是一个好汉。”
  此时武行者心中已自酒醒了,理会得,只把眼来闭了,由他打,只兴帮声。那个人先去背上看了杖疮,便道:“作怪!这模样想是决断不多时的疤痕。”转过面前看了,便将手把武松头发揪起来,定睛看了,叫道:“这个不是我兄弟武二郎?”武行者方才闪开双眼,看了那人道:“你不是我哥哥?”那人喝叫:“快与我解下来!这是我的兄弟!”那穿鹅黄袄子的,并吃打的,尽皆吃惊。连忙问道:“这个行者如何却是师父的兄弟?”那人便道:“他便是我时常和你们说的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我也不知他如今怎地做了行者?”那兄弟两个听了,慌忙解下武松来。便讨几件干衣服与他穿了。便扶入草堂里来。武松便要下拜。那个人惊喜相半,扶住武松道:“兄弟酒还未醒,且坐一坐说话。”武松见了那人,欢喜上来,酒早醒了五分。讨些汤水洗漱了,吃些醒酒之物,便来拜了那人,相叙旧话。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郓城县人氏,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武行者道:“只想哥哥在柴大官人庄上,却如何来在这里?兄弟莫不是和哥哥梦中相会么?”宋江道:“我自从和你在柴大官人庄上分别之后,我却在那里住得半年。不知家中如何,恐父亲烦恼,先发付兄弟宋清归去后。却收拾得家中书信,说道:‘官司一事,全得朱、雷二都头气力,已自家中无事。只要缉捕正身。因此已动了个海捕文书,各处追获。’这事已自慢了。却有这里孔太公,屡次使人去庄上问信。后见宋清回家说道:‘宋江在柴大官人庄上’,因此特地使人直来柴大官人庄上取我在这里。此间便是白虎山,这庄便是孔太公庄上。恰才和兄弟相打的,便是孔太公小儿子。因他性急,好与人厮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孔亮。这个穿鹅黄袄子的,便是孔太公大儿子,人都叫做做毛头星孔明。因他两个好习枪棒,却是我点拨他些个,以此叫我做师父。我在此间住半年了。我如今正欲要上清风寨走一遭。这两日方欲起身。我在柴大官人庄上时,只听得人传说道:兄弟在景阳冈上打了大虫,又听知你在阳谷县做了都头。又闻斗杀了西门庆。向后不知你配到何处去?兄弟,如何做了行者?武松答道:“小弟自从柴大官人庄上别了哥哥,去到得景阳冈上,打了大虫,送去阳谷县。知县就抬举我做了都头。后因嫂嫂不仁,与西门庆通奸,药死了我先兄武大。被武松把两个都杀了,自首告到本县。转发东平府后,得陈府尹一力救济,断配孟州。至十字坡,怎生遇见张青、孙二娘。到孟州,怎地会施恩,怎地打了蒋门神,如何杀了张都监一十五口,又逃在张青家。母夜叉孙二娘,教我做了头陀行者的缘故。过蜈蚣岭试刀,杀了王道人。至村店吃酒,醉打了孔兄。”把自家的事,从头备细告诉了宋江一遍。
  孔明、孔亮两个听了,大惊,扑翻身便拜。武松慌忙答礼道:“却才甚是冲撞,休怪!”孔明、孔亮道:“我弟兄两个有眼不上识泰山,万望恕罪!”武行者道:“既然二位相觑武松时,却是与我烘焙度牒书信,并行李衣服,不可失落了那两口戒刀,这串数珠。”孔明道:“这个不须足下挂心。小弟已自着人收拾去了。整顿端正,拜还。”武行者拜谢了。宋江请出孔太公,都相见了。也太公置酒设席管待,不在话下。
  当晚,宋江邀武松同榻,叙说一年有余的事。宋江心内喜悦。武松次日天明起来,都洗漱罢,出到中堂,相会吃早饭。孔明自在那里相陪。孔亮捱着疼痛,也来管待。孔太公便叫杀羊宰猪,安排筵宴。是日村中有几家街坊亲戚,都来相探。又有几个门下人,亦来谒见。宋江心中大喜。当日筵宴散了,宋江问武松道:“二哥今欲要往何处去安身立命?”武松道:“昨日已对哥哥说了。菜园子张青,写书与我,着兄弟投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那里人夥。他也随后便上山来。”宋江道:“也好。我不瞒你说,我家近日有书来,说道: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他知道我杀了阎婆惜,每每寄书来与我,千万教我去寨里住几时。此间又离清风寨不远。我这两日,正待要起身去。因见天气阴晴不定,未曾起程。早晚要去那里走一遭。不若和你同往如何?”武松道:“哥哥,怕不是好情分,带携兄弟投那里去住几时。只是武松做下的罪犯至重,遇赦不宥。因此发心只是投二龙山落草避难,亦且我又做了头陀,难以和哥哥同往。路上被人设疑。便是跟着哥哥去,倘或有些决撒了,须连累了哥哥。便是哥哥与兄弟同死同生,也须累及了花荣山寨不好。只是由兄弟投二龙山去了罢。天可怜见,异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时却来寻访哥哥未迟!”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归顺朝廷,皇天必佑。若如此行,不敢苦谏。你只相陪我住几日了去。”
  自此两个在孔太公庄上,一住过了十日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相辞孔太公父子。孔明、孔亮那里肯放。又留住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筵席送行了。次日,将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并带来的席牒、书信、界箍、数珠、戒刀、金银之类,交还武松。又各送银五十两,权为路费。宋江推却不受,孔太公父子那里肯,只顾将来拴缚在包里里。宋江整顿了衣服、器械,武松依前穿了行者的衣裳,带上铁界箍,挂了人顶骨数珠,跨了两口戒刀,收拾了包里,拴在腰里。宋江提了朴刀,悬口腰刀,带上毡笠子,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孔帝叫庄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二十余里路,拜辞了宋江、武行者两个。宋江自把包里背了,说道:“不须庄客远送,我自和武兄弟去。”孔明、孔亮相别,自和庄客归家,不在话下。只说宋江和武松两个在路上行着。于路说些闲话。走到晚,歇了一宵。次日早起,打火又行。两个吃罢饭,又走了四五十里,却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宋江借问那里人道:“小人们欲投二龙山、清风镇上,不知从那条路去?”那镇上人答道:“这两处不是一条路去了。这里要投二龙山去,只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风镇去,须用投东落路。过了清风山,便是。”宋江听了备细,便道:“兄弟,我和你今日分手,就这里吃三盅相别。”词唤浣溪沙,单题别意:
  握手临期话别难,山林景物正阑珊,壮怀寂寞客衣单。旅次愁来魂欲断,邮亭宿处铗空弹,独怜长夜苦漫漫。
  武行者道:“我送哥哥一程了,却回来。”宋江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入夥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铭,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你如此英雄,决定得做大官。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相见。”武行者听了,酒店上饮了数盅,还了酒钱。二人出得店来,行到市镇稍头,三岔路口。武行者下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分付武松道:“兄弟休忘愚兄之言。少戒酒性,保重,保重!”武行者自投西去了。看官牢记话头。武行者自来二龙山,投鲁智深、杨志入夥了,不在话下。
  且说宋江自别了武松,转身投东,望清风山路上来。于路只忆武行者。又自行了几日,却早远远的望见清风山。看那山时,但见:
  八面嵯峨,四围险峻。古怪乔松盘翠盖,杈桠老树挂藤萝。瀑布飞流,寒气逼人毛发冷;巅崖直下,清光射目梦魂惊。涧水时听,樵人斧响;峰峦倒卓,山鸟声哀。麋鹿成群,狐狸结党。穿荆棘往来跳跃,寻野食前后呼号。伫立草坡,一望并无商旅店;行来山坳,周回尽是死尸坑。若非佛祖修行处,定是强人打劫场。
  宋江看见前面那座高山,生得古怪,树木稠密,心中欢喜,观之不足。贪走了几程,不曾问的宿头。看看天色晚了。宋江心内惊慌,肚里寻思道:“若是夏月天道,胡乱在林子里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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