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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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翻遍,弄明白哪些名字是要追查的,假如我们过了这么多星
期还能够找到他们……”
酒吧伙计又出现了。温盖特的酒杯已经空了,可是他摇了
摇头。为了布雷特着想,他又补了一句:“我们会尽力做去。
也许干不出多少名堂来。”
“我很遗憾,”布雷特说。“非常遗憾。”他换了口气,又
问道:“你结过婚吗?”
“结过,可现在是有名无实的。”
“听着,我的女朋友正在我家里准备晚饭。你何不跟我们
一起去吃呢?”
温盖特婉谢了。布雷特一个劲邀他去。
五分钟以后,他们就向乡下俱乐部庄园出发了。
巴巴拉·扎勒斯基有一把布雷特公寓的钥匙,他们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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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她早在那公寓的厨房里忙着了。一股烤羊肉的香味飘了出
时,她早在那公寓的厨房里忙着了。一股烤羊肉的香味飘了出
“嗨,洗碗的!”布雷特在门厅里喊道。“来,见见客人。
”
“如果是另一位女的,”巴巴拉的声音悠悠传过来,“那你
就自己烧晚饭好了。啊,不是的。你好!”
她在那套漂亮的针织衣服外面围着一条小小的围裙。刚才
她就是穿着这套衣服,从奥杰刘广告公司底特律办事处,直接
到这里来的。布雷特见了不胜欣赏,暗自想道,这套衣服,跟
巴巴拉的体态真是太相称了;他觉出伦纳德·温盖特也在对此
端详。跟往常一样,巴巴拉把黑眼镜推到了浓密的栗褐色头发
那儿,不用说,她早已经忘了。布雷特伸出手去,把眼镜摘掉,
又轻轻吻了她一下。
他给他们介绍,跟温盖特说:“这位是我的情妇。
”
“他要我做他的情妇,”巴巴拉说,“可我不是。告诉人家
说我是他的太太,是他争回面子的手段。”
不出布雷特所料,巴巴拉和伦纳德·温盖特一下子就很投
机了。趁他们两个人在谈话,布雷特开了一瓶堂佩里尼翁酒,
由他们三个人分了。巴巴拉不时告退,到厨房里去看看菜烧得
怎么样了。
有一次她不在房里时,温盖特朝这间宽敞的公寓起居室四
面打量了一下。“好漂亮的一套房间呐。
”
“谢谢。”一年半前,布雷特租下了这套公寓,室内装饰
都是亲自搞的,所有陈设正好反映了他本人对现代设计和绚
丽色彩的趣味。以鹅黄色、淡紫色、朱红色、钴绿色为主,不
过运用得别出心裁,这样就融合成为一个动人的整体。灯光又
给色彩补了不足,有的地方灯光强烈,有的地方暗淡。结果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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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房里巧妙地创造出一连串情调。
在起居室的一端,有一扇敞开的门通往另一个房间。
温盖特问:“你的工作大多是在这儿做的吗?”
“有的是在那儿做的。”布雷特朝那扇开着的房门头一点。
“那是我的‘开动大脑室’。碰到我不在我们工作的地方,那
个寂无声息的泰吉·马哈尔陵
①”——他朝公司的设计
…造型
中心的方向含含混混打了个手势——“我需要构思,不让思路
打断,就到那间房里去。”
“他也在那儿做另外一些事,”巴巴拉说。布雷特刚才说
着时,她已经进来了。“来,伦纳德。我带你去看看。”温盖特
跟着她走去,后面随着布雷特。
那另一个房间,也是又绚丽又悦目,布置成画室的样子,
放着艺术家
…设计师的全套用具。制图桌旁边的地上扔着一堆
薄纸,看得出布雷特曾经在那儿匆匆作过一系列草图,把一张
张薄纸撕掉,再用下面簿子上的一张张新纸,打出了图样。这
一系列草图中的最后一幅,画的是后挡泥板的式样,钉在一块
软木板上。
温盖特指指这一幅。“这一幅会用得上吗?”
布雷特摇摇头。“你总是想啊想的乱想,从你的脑子里想
出念头,好象打嗝似的。有时候,那样一来,你就有了个设想,
到最后就成了个成品。这一幅可不是。”他把薄纸拉下来,揉
皱了。“要是你把任何一辆新汽车制成以前的所有草图都搜集
起来,那你可以把科波堂
②都堆满纸咧。”
巴巴拉开亮了一盏电灯。那是在房间的一角。那里立着
①泰吉·马哈尔陵是印度著名的皇陵。
②底特津市内著名大厦,为举行会议、展览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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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画架,用一块布蒙着。她小心翼翼把布挪开了。
一个画架,用一块布蒙着。她小心翼翼把布挪开了。
布下面是一幅油画,虽然还没有完工,但也差不多了。
“别信她的,”布雷特说。随后又添补了一句:“巴巴拉总
是赤胆忠心。这就常常蒙住她的眼睛。”
那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的黑人摇摇头。“这一次倒不是,
没有蒙住。”他不胜钦佩地细细研究那幅油画。
上面画的是汽车上不用的一堆废品,堆置在一起。当初布
雷特从一个收破汽车拆买零件的旧货商的废物堆里收集了一
批材料,作为模特儿,陈列在画架前面的一块木板上,用一盏
聚光灯照着。有几只烧焦的火花塞,一个破损的轮轴,一只废
弃的油罐,一些化油器的内件,一盏砸瘪的大灯,一座发霉的
十二伏蓄电池,一个车窗摇手柄,一段散热器,一把坏扳钳,
杂七杂八的一些锈螺帽、锈垫圈。还有一个方向盘,喇叭环已
经不见了,歪歪斜斜吊在上面。
这是一堆再平凡也没有的废品,哪里能激起灵感,创造出
伟大的作品来呢。可是,说也奇怪,布雷特竟化腐朽为神奇,把
这堆五花八门的破烂画活了,在画布上既表现出粗犷的美,又表
现了一种凄凉和乡愁的情调。这些都是残破的废物,画面上仿
佛在说:烧毁了,不要了,没用了;除了彻底完蛋以外,没有什
么前途了。但是,有一度,不管时间多么短暂,也都有过生命,
起过作用,代表了梦想、雄心、人类的成就。人们都知道,所有
其他的成就,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论受到怎样的称赞,
都注定要落得同样的下场,要在垃圾堆里写出收场白。但是,
这种梦想,这种过眼烟云的成就,难道都还嫌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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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纳德·温盖特纹丝不动,继续站在油画前面。他慢吞吞
说:“我懂得一点艺术。你行。将来你一定了不起。
”
“那正是我跟他讲的话。”过了一会,巴巴拉把布重新蒙
在画架上,关了灯。他们回到起居室。
“巴巴拉的意思是,”布雷特说,又斟了点堂佩里尼翁酒,
“为了换取一道浓汤,我出卖了灵魂。”他朝这套公寓扫了一
眼。“也许是为了换取住房一套吧。
”
“布雷特在设计方面要不是那么成功的话,本来倒有办法
兼搞设计和美术的,”巴巴拉对温盖特说。“现在,他在绘画方
面,只能偶尔抽空试一下画笔罢了。凭他那点天赋,这真是个
悲剧。”
布雷特咧嘴笑了笑。“巴巴拉向来看不清这个道理——设
计汽车完全跟绘画一样要有头脑。她也看不到汽车是我的宝
贝。”他还记得仅仅几星期前跟两个学生讲过的话:你呼吸、吃
喝、睡觉,都离不开汽车……你半夜里醒来,脑子里转的就是汽车……就象宗
教一样。说起来,他自己不还是那个心情吗?也许没有乍到底
特律时那样强烈。但是,难道任何人都真的一成不变吗?有时
候,他瞧着跟他一起工作的人,心里不由得纳闷。再说,如果
他是老实的话,那么汽车成为他的终身“宝贝”,还另有原因
呢。比如说,五万元的年俸可以派多少用处,且不说事实上他
只有二十六岁,再过几年到手的钱还会多得多。他开着玩笑问
巴巴拉说:“要是我住在阁楼上,身上一股松香水的味儿,你
还会闯进来烧晚饭吗?”
她直怔怔瞅着他。“你也知道我会的。
”
他们谈着其他事情时,布雷特打定主意:他要完成那幅油
画。这已经有几个星期没碰了。为什么不画,原因很简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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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手,就要全神贯注,半点也不能分心,心专得叫哪个人也
受不了。
朝着手,就要全神贯注,半点也不能分心,心专得叫哪个人也
受不了。
她提出的一个问题,布雷特·迪洛桑多倒没提过。“他们
是什么肤色——就是盗用支票的那个教导员和那个秘书?”
温盖特一愣。“难道这也有关系吗?”
“听着,”布雷特说。“你也完全明白,那有关系。
”
温盖特直截了当答道:“他们是白人。还有什么呢?”
“他们也可能是黑人嘛。”经过深思熟虑,说这个话的,
是巴巴拉。
“是的,可就是不大有这个可能。
”温盖特迟疑一下。“瞧,
我在这儿做客人……”
布雷特挥了挥手。“别搁在心上!
”
他们沉默了一会,于是那灰白头发的黑人说:“我想把一
些事情说说清楚,哪怕在朋友之间,也要说清楚。因此,别让
这表面一套蒙骗了你:什么一身绅士派头的牛津服啊,一张大
学文凭啊,一个高级职位啊。哦,对,我是个真正掌权的黑佬,
他们就是指着我这种对象,说:你瞧,黑人也能飞黄腾达呢。说起
来,我嘛,确实是这样,因为没几个黑人象我一样,有个爸爸
付得出学费,让我受到真正的教育,黑人要向上爬只有这条路。
就这样,我爬上来了,说不定还会爬到顶,当个公司董事。我
年纪还轻,我也会承认我希望如此;公司也会如此希望。我知
道这么一点。假如要在我和白人之间挑一个人,那么只要我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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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分,对他们的劲,我就会得到这个职位。骰子就是那样子转
着,乖乖;骰子给一捻,朝我的方向转来,因为宣传部和其他
一些人就爱这样叫嚷:瞧瞧我们吧!我们董事会里有位黑人呢!
”
伦纳德·温盖特喝了一口巴巴拉端给他的咖啡。
“是啊,刚才我不是说过吗,别让外表骗了你。我还是一
个黑种人。”冷不防,他搁下了咖啡杯,隔着餐桌,满目怒火
瞪着布雷特和巴巴拉。“每逢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光是气
愤。凡是白的东西,我见了就发火,厌恶,憎恨。”
满目怒火逐渐消失了。温盖特重新拿起咖啡杯,只是手在
发抖。
隔了一会,他说:“詹姆斯·鲍德温
①写过这样的话:‘这
个国家的黑人受到的待遇,你们哪一个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样去
对待猫狗的。’这是实情——在底特律是这样,在别的地方也
是这样。尽管过去几年里出了那么些事,但是大多数白人的态
度,骨子里没有一点真正的改变。为了安安白人的良心,是做
了一点事,比如说,困难户招雇计划,那一对白人就是想借此捞
一票,而且也是那么干了,即使是那么一点事,也只不过是表
面文章罢了。学校啊,住房啊,药物啊,医院啊,在这儿都糟
得叫人相信不了——除非你是黑人,你才会相信,因为你有经
验,这经验可来得不容易啊。不过,有朝一日,如果汽车工业
想要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因为汽车工业是底特律的主
心骨——那就得抓紧改善社会上的黑人生活,因为没有其他人
会做这个工作,也没有人有资力、有头脑去做这个工作。”他又
补充了一句:“话虽这么说,我也不相信他们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