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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德伯家的苔丝-第15部分

小说: 德伯家的苔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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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提什比(Tishbite),指预言家以利亚,“旧约”“列王纪”第十七章把他描写为“提什比人以利亚”。他向贝阿尔的先知们挑战,把一头小公牛作为祭祀他们的神的奖品。当贝阿尔对他的信徒的祈祷不能作答时,以利亚就讽刺说:“无论他在聊天,还是在狩猎,还是在睡觉,你们应该叫醒他。”(“列王纪”第十八章第二十七节) 

  这片美丽的女性织品,就像游丝一样的敏感,又实在像白雪一样的洁白,为什么就像她命中注定要接受的那样,一定要在上面画上粗鄙的图案;为什么粗鄙的常常就这样占有了精美的,不该占有这个女人的男人占有了这个女人,不该占有这个男人的女人占有了这个男人,好几千年来,善于分析的哲学家们都没有能够按照我们对于秩序的观念解释清楚。的确,一个人也许认为,在现在这场悲剧里,可能暗藏有报应的因素。毫无疑问,苔丝·德北菲尔德有些身披铠甲的祖先,在他们战斗以后嬉闹着回家的时候,对他们那个时代的农民的女儿们也有过同样的行径,甚至更加粗暴野蛮。不过祖先的罪孽报应在子孙的身上,虽然对诸神来说是一种再好不过的道德准则,但是普通的人类天性对此却不屑一顾;因而对这件事也就毫无用处。 
  在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苔丝自己家里的人总是用宿命论的口气互相不厌其烦地说:“这是命中注定的。”这正是叫人遗憾的地方。因此,从今以后我们这个女主角的品格,同当初她从母亲家门口走出来到特兰里奇的养鸡场碰运气的原来的她自己的联系,就被一条深不可测的社会鸿沟完全割断了。 


  
   

 



 




 第十二章



  篮子沉甸甸的,包裹也很重,但是她这个人好像不把物质的东西看成特别负担似的,拖着它们在路上走。有时候,她就停下来,机械地靠在栅栏门上或柱子上歇一会儿;然后又用她那丰满圆润的胳膊挽起行李,不慌不忙地再往前走。 
  这是十月末一个礼拜天的早晨,大约在苔丝·德北菲尔德来到特兰里奇四个月以后,离他们骑马在猎苑走夜路有几个礼拜。天刚亮不久,她背后的地平线上出现的黄色光辉,照亮了她面前的那道山梁——这道山梁把山谷隔开,最近以来,她一直是山谷里的一个外来人——她只要翻过这道山梁,就可以回到她出生的地方了。在山梁的这一边,上坡的路是舒缓的,土壤和景物也同布莱克莫尔谷的土壤和景物大不相同。尽管那条蜿蜒而过的铁路起到了一些同化的作用,但是两边的人甚至在性格和口音方面也有细微的差别;因此,虽然她的故乡离她在特兰里奇的短暂居处还不到二十英里,但是已经似乎变成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封闭在那边的乡民到北边和西边去做买卖、旅行、求婚,同北边和西边的人结婚,一心想着西边和北边;而这边的人则把他们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东边和南边。 
  这道斜坡就是在六月里那一天德贝维尔接她时疯狂驾车的同一道坡。苔丝没有休息,一口气走完了这道坡上还没有走完的路,到了山崖的边上,她向前面那个她所熟悉的绿色世界望去,只见它在雾霭中半隐半现。从这儿望去,它总是美丽的;今天在苔丝看来它极其美丽,因为自从上一次看见它以来,她已经懂得,在可爱的鸟儿歌唱的地方,也会有毒蛇咝叫,因为这次教训,她的人生观已经被完全改变了。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她是一个天真的孩子,而与此相比她现在变成了另一个姑娘,她满腹心事地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儿,然后又转过身去看看身后。望着前面的山谷,她心里忍受不了。 
  在苔丝刚才费力走过的那条漫长的白色道路上,她看见一辆双轮马车赶了上来,马车的旁边走着一个男子,举着他的手,好引起她的注意。 
  她听从了要她等他的信号,停了下来,既不想也不慌,几分钟以后,那个男子和马车就停在了她的身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偷偷地溜走呢?”德贝维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责备她说:“又是在礼拜天的早晨,大家都还在睡觉呀!我是碰巧发现你走了的,所以像鬼似地驾着车拼命地追,才赶上了你。你看看这匹母马就知道啦。为什么要像这样离开呢?你也知道,没有谁会阻拦你的。你这是何苦,要费力地步行走路,自己还带着这样沉重的行李!我像疯子一样地追了来,只是想赶车送你走完剩下的一段路,假使你不想回去的话。” 
  “我不会转回去了,”她说。 
  “我想你也不会转回去了——我早就这样说过了!那么,好吧,把你的篮子放上来吧,我来扶你上车。” 
  她没精打采地把篮子和包裹放进马车里,上了车,一起并排坐下来。现在她不再怕他了,然而她不怕他的地方也正是她伤心的地方。 
  德贝维尔呆板地点上一支雪茄烟,接着就上路了,沿途就路边一些普通景物断断续续地不带感情地说些闲话。当日夏初就在这同一条路上,他们驾车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当时他曾坚持要吻她,而现在他已经全忘光了。但是她没有忘记,她此刻像木偶似地坐着,对他说的话回答一两个字。走了几英里以后,他们看见了一小片树林,过了树林就是马洛特村了。直到那个时候,她麻木的脸上才露出一点儿感情来,一两颗泪珠开始从脸上流下来。 
  “你为什么要哭呢?”他冷冷地问。 
  “我只是在想,我是在那儿出生的,”苔丝低声说。 
  “唉呀——我们所有的人都要有一个出生的地方。” 
  “我真希望我没有在那儿或其它什么地方下世为人!” 
  “呸!好啦,要是你不想到特兰里奇来,那你又为什么来了呢?”她没有回答。 
  “你不是为了爱我才来的,我敢发誓。” 
  “你说得完全对。假如我是为了爱你而来的,假如我还在爱着你,我就不会像我现在这样讨厌自己,恨自己的软弱了!……只有一会儿,我的眼睛叫你给弄模糊了,就是这样。” 
  他耸耸肩。她接着说—— 
  “等我明白了你的用心,可是已经晚了。” 
  “所有的女人都这么说。” 
  “你竟敢说这种话!”她叫喊起来,感情冲动地转身对着他,眼睛里冒着火,身上潜藏的那种精神醒来了(将来有一天他还会更多地看到这种精神)。“我的天哪!我真恨不得把你从车上打下去!你心里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些女人嘴里说的,也正是有些女人感受的吗?” 
  “好,好,”他说完,笑了起来;“真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我做错了——我承认我做错了。”他继续说,语气里带有一些淡淡的苦味;“不过你也不必老是和我过不去。我打算赔偿你,一直到用完我最后一个钱。你知道,你不必再到地里或者牛奶场去劳动,你也知道,你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而不会像你近来这样老穿得如此寒酸,就好像你挣不到钱买一根带子似的。” 
  她把嘴唇轻轻地一撇,一般说来,虽然在她宽厚和易于冲动的天性里,平常很少有鄙视人的情形。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要你的东西了,我不会再要了——我也不能再要了!如果我再要你的东西,那我不就是你的玩物了?我不会再要了。” 
  “看看你的神态,别人以为你不但是一个真正的、地道的德贝维尔家里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公主哪——哈!哈!哈!好啦,苔丝,亲爱的,我不多说了。我想我是一个坏家伙——一个该死的坏家伙。我是一个生就的坏蛋,活着的坏蛋,大概到死也是一个坏蛋。但是,我用堕落的灵魂向你发誓,我再也不会对你坏了,苔丝。如果某种情形发生——你是明白的——在这种情形里你需要一点儿帮助,遇到了一点儿困难,就给我写几个字来,你需要什么,我就会给你什么的。我也许不在特兰里奇——我要到伦敦去一段时间——我忍受不了那个老太婆。不过所有的信都是可以转去的。” 
  她说她不想再要他往前送了,于是他们就在那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德贝维尔先下了车,再把苔丝抱下车来,然后又把她的物品拿下来放在她身边的地上。她稍微向他欠欠身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拿起行李,准备离开。 
  亚历克·德贝维尔把雪茄烟从嘴上拿下来,向她弯下腰去,说—— 
  “你就这样转身走了吗,亲爱的?过来!” 
  “随你的便好啦,”她无动于衷地回答说。“看你把我已经摆布成什么样子了!” 
  于是她转过身去,对着他仰起脸来,就像大理石雕成的一座界神①一样,让他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他一半是敷衍,一半好像他的热情还没有完全熄灭。他吻她的时候,她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路上最远处的树木,仿佛不知道他吻了她。 
   
  ①界神(Term),罗马的分界和边界的界标、界柱、界石之神。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现在吻另一边。” 
  她照样冷淡地转过头去,仿佛要她转脸的是一个速写画家,或者是一个理发师。他在她的另一边脸上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接触到她的面颊,感到湿润、平滑、冰冷,好像附近地里蘑菇的表皮一样。 
  “你是不会把你的嘴给我了,不回吻我了。你从来就不愿意吻我——恐怕你永远也不会爱我了。” 
  “我已经这样说过了,经常说过了。这是真的。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和真心地爱过你,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爱你。”她又悲伤地接着说,“也许,事到如今,撒一句谎,说我爱你,这对我是最有好处的事;可是我的自尊还在呀,尽管剩下的不多了,我就是不能撒这个谎。要是我的确爱过你,我也许有许多最好的理由让你知道。可是我不爱你。” 
  他沉重地呼了一口气,仿佛当时的情景使他的良心感受到了压力,使他的良知和脸面也感受到了压力。 
  “唉,你的悲伤是可笑的,苔丝。现在我没有理由去奉承你,但是我坦率地跟你说,你不必这样悲伤。就凭你的美丽,你都可以把这一带任何一个女子比下去,无论出身高贵的还是出身贫贱的;我是作为一个务实的人和一个好心人才对你说这话。要是你聪明,你就会在你的美貌凋谢之前向世界展示你的美……不过,苔丝,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来吗?凭着我的灵魂发誓,我真不愿意你就这样走了。” 
  “决不,决不!我一明白过来我就下定了决心——我应该早点儿明白过来的;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的。” 
  “那么再见吧,给我做了四个月时间的堂妹——再见!” 
  他轻快地跳上车,理好缰绳,就从两行高大的结着红色浆果的树篱中间走了。 
  苔丝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沿着弯曲的小路朝前走去。天仍然还早,虽然太阳这时候已经从山头升起来了,但是它初露的温暖光芒还不耀眼。在附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那条小路上的似乎只有两个实体,就是悲伤的十月和更加悲伤的她自己。 
  她一路走着,但是她的背后传来了有人走路的脚步声,而且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由于他走得很快,所以当她觉察到他正在走近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对她说了一句“你好”。他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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