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全本)-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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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吧。”
“我们两个,去心香寺上香好不好?”
心香寺我还是知道的,在C城南郊,即使平日,也不乏有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庙中香火一向鼎盛。有说法是于新年伊始,心诚的焚上第一株香,你这一年都佛恩无边,于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方圆千里内的善男信女,都赶到此处,山门未开之际,人就站在新春的寒风中等候佛光一线。
听上去像是千年余香延绵的传说。
“你怎么会想到这时候去?”
“这个季节人稍微少点啊。”小魏笑:“菩萨,可能会比较有空吧。”
我忍不住也笑起来:“你去求什么?”
她脸微微一红:“姻缘咯——娜姐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还没来及回答主管发话了:“哎哎哎两位不要搞小动作嘛,有什么意见拿出来大家讨论。”
小魏慌忙解释:“啊没有什么,说到秋游我就正好想起来,约娜姐去心香寺。”
“心香寺?不错啊。”主管环顾四周:“还可以爬山,大家说怎么样?”
于是乎这个周末上午,我们一个部门十几人浩浩荡荡涌到心香寺,寺前几百级青阶落叶,就见我们一众人在其上呼朋引伴,追逐谈笑之声相闻。
不知道算不算扰了佛门清静。
进了寺门,每个角落都有唱经声萦绕,铺陈在尘世每一寸苦痛之上,慈悲熨贴的呻叹。
大家分散开来,上香的上香,求签的求签。我站在殿外看小魏虔诚的许愿,背影直起来又匐下去,高高低低。
跪在小魏旁边是一个纤弱的女性身影,我看着总有些眼熟。我们来之前她就在那里,看起来她的愿望要么很冗长,要么很强烈。
可能跪的太久,她起身时趔趄了一下,小魏这时也站起来,正好伸手扶她一把。
这个女人脸上浮出一个笑来,轻声向小魏道谢。这一刻灵光突闪,我冲口而出:
“宋予?”
她朝我看过来,果然是。
小魏在签房求签,我和宋予在放生池边,倚着栏杆,看秋日阳光中,巴掌大小的龟成群爬在池中木排上,悠闲的伸着细长的脖子,一条游鱼却在洒满碎食的池水边缘,泼拉翻个身,接着又悄无声息地潜进幽暗的深水之中。
“我去美国之前,就一个人在这里许过愿,如果我还能回得来,我一定独自来还愿。”宋予笑起来的确有一种让人心碎的美丽,像一瓣玫瑰,却微微蜷起。
我说什么,难道我说恭喜你,听上去怎么像讽刺?
“那一天天气比今天还要好,我也是在这个地方。一把一把的鱼食撒下去,看这些小生命那么欢快,我想,也许这一幕我再也见不着了,心里特别难过。”
“你不要想这么多,你现在很好啊,对不对?”
“对。”她张开手心,白皙的皮肤在暖阳照射下几乎透明:“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还能跟文涵在一起,我已经没有可以抱怨的了。”
然后她转头看我:“可是关娜,你不一样啊,你跟明宇。”
“我们有我们的问题,很大的问题。”
“嗯。其他的我不清楚。可是上次在他家,我看见你看明宇的眼神。你非常非常爱他,是不是?”
“但这解决不了所有事情。”
“而且我听文涵说,明宇已经申请调到C城来工作。”她看看我,转过脸:“我可能真的有点幼稚——因为我总是怕来不及,所以等不了解决那么多的问题。”
我和宋予道别后走进签房,小魏看到我就开始尖叫:“娜姐,太准了,你也来求一张。”
拗不过她,我求了一张,呈给解签的师父看,他批给我几行字,我拿过来一看:
“莫道行路难,风雨见青天,
莫谓同路易,珍惜有缘人。”
我问师父这算什么签,他沉吟一下,说算中上签吧,看你的缘法。
我又看了一遍,觉得多少有点儿大而化之,而且,放之四海而皆准。
想了想还是放进了钱包里。
苏澈这一天来看我,对我说,娜娜,如果你晚上有空,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不能,我希望能够隆重一些。
我们坐在餐厅里,苏澈笑的有一点紧张:“我只有现在,会想到我的琴,我觉得它表达的,会更加清楚。关娜,我……”
这时有人在旁边喊一声,嗨,明宇!
或者只是一模一样的两个音。
我的思绪如丝缎上的蚂蚁,滑的站不住脚,等我意识到,我才发现我转头看向声音来的地方。
“啊对不起,你继续。”
苏澈看着我,眼神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他顿了两秒:
“不,我想,暂时还是不要说了。”
我很歉疚:“不好意思。”
“怎么会。”
我看着他,对啊,他这样一个人,错过了,该是我的遗憾。
歉意这种东西,配不上他。
“那么,苏澈,谢谢你。”
他无奈地笑笑:“我终于,还是比较适合你讲这句话。”
88
鞋合不合脚,还真是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一件事,不过这个知情权来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出门关娜就知道穿错了鞋,新鞋上脚,磨的厉害。
但当时时间紧迫,没顾上回去换,一直穿到下班,脚疼的够呛,走起路来活像僵尸。
公司在一片商业区里,要走相当长一段,才有车可打。
关娜咬着牙走了几十米,一不留神踩上路面一处不平,疼得闷哼了一声,感觉脚后跟那里活活被挫掉一层。
不要说等打到车,就是走出这片街区,估计她离残疾也不远了。
“好吧,要这么残了,我就去申请个残疾证,以后不要纳税了我。”她嘀咕着,干脆在花坛边上坐下来。
这里原本就是供人休憩,不是单单她一个,旁边一对一对,一堆一堆,大有人在。
花影下交头接耳,你侬我侬。
关娜觉得自己此刻活像鱼群里的鸟一样突兀,又无趣,脚又疼的厉害。人生真是荒凉。
“嗨小姐。”这时身后有人叫她:“交个朋友吧。”
心脏提起来,她回头就看见周明宇,灰色薄呢外衣,白衬衫,正对她微微地笑。橙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是油画那种,细腻的漂亮。
“你你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坐到她身边,帮她把话讲完。
“对啊。”关娜别过劲儿来:“今天不是有强气流,所有航班都返航了?”
“对。”他悠闲地回答:“半空中颠的,当时就有人晕过去了。”
“你?”
“我不能,我还得保持清醒想着留点儿遗言呢。”
关娜皱皱眉,把脸转开:“不要胡说八道。”
周明宇看看她,稍为正经:“所以我清晨出门,到现在才到这个地方,火车毕竟慢一点。”
她默然地点点头。
“还有,我跟你半天了,你知不知道你走路都开始外八字了。扭着了?”
“不是,鞋磨脚。”
他眉头拧起来:“很疼?”
“还好。”
“你说这种话向来不能信。”他起身向她伸出手:“起来,我背你。”
关娜目瞪口呆地看他,这是在人流如织的步行街好吧,她还要在这个城市混的好吧。
“不要?”他俯下身来:“那我抱你好了。”
没等到她有什么反应,他扶住她肩膀,注视着她:“别再跟我说,周明宇你走吧,这种话。”
关娜张张口,然后闭嘴,迟疑一会:“周明宇……”
“嗯?”
“至少等人走光吧。”
人流渐渐稀少。缺了人影憧憧,四周开始明亮,这个繁华的,成年人的游乐场,现在开始呈现一点失落的静谧气质。
霓虹仍在安静自若地闪亮,一整排镁光反射在巨大的广告牌上。
“我就喜欢这个,什么来着,灯红酒绿。”
“巧了。我喜欢纸醉金迷。”周明宇微笑道。
她也忍不住动动唇角。
她伏在他肩头,他背着她往前走:
“脚还疼吗?”
“不疼。”
“小骗子——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办?”
“脱了鞋,走到可以打到车的地方。”
“能不能表现的没我不行一点儿?”
“事实就不是这样。”关娜回答,隔了几秒,接着说:“但是,很辛苦,是真的。”
的确,所以这样的片刻,是一场偷欢。
他的颈后微微出了薄汗,那里有她熟悉的温度,可她不肯定,自己可以放任地靠上去。
“周明宇。”
“嗯?”
“没什么。”她一时忘掉,自己刚要说的话,也许只是下意识,念一声他的名字。
一盏一盏路灯过去,光从最薄弱的交织过渡最浓厚的源头,然后再逐渐转淡,像深浅不一的流水,如此反复。
这条路仿佛走不完,前方是深远却明净的夜。
“今天在飞机上。”他开口,声调很平静:“颠簸特别厉害的时候。其实我在想,如果真的——说不定我能见到我们的孩子。我想过,我们两个人的小孩,应该相当漂亮吧。真想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以为他们的余生,都没有能力再讨论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听到,她在难过之外,竟有一丝被分担的释然。
“我当时惟一担心,就恐怕,我跟它估计分不到一块儿去啊,它那么纯洁。那要怎么办。”
关娜侧过脸,在手臂上蹭掉眼泪。
“娜娜,你要相信,这个孩子没有了,我和你一样痛苦。”
她低声道:“我明白。”
“那还要那么坚决的离开?”
“不完全是孩子的问题。”她闷闷地说:“还有,那种挫败感。发现我们的关系那么不经风雨,就好像是努力很久发现是一场空。我那时候觉得失掉了方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可以信赖。”
周明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娜娜,你想一想,你也有事瞒着我啊,你连怀孕了,都没有告诉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我们两个人,之前相处模式有问题,这改变起来可能会很难,但既然有这个可能性,我就一定会尽力。”
她隔了几秒,回答他:“可是周明宇,我不确定,还有没有重来的可能性。”
“没有关系。”他慢慢地说:“我确定就好,我会让你确定。”
关娜回家脱了鞋才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要严重。
已经破皮出血,丝袜脱不下来。
看《红岩》的时候听说的那种叫披麻带孝的刑法,今儿见识了。
“痛痛痛痛痛。”
周明宇的脸色相当可怕:“还知道喊痛,你什么女人啊,脚磨成这样还能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拿了热毛巾,捂在她血肉模糊的脚后跟上。
她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做这些。
他一抬头,她就把视线转开了。
“疼吗?”他帮她把丝袜一点点剥下来,轻声问。
她习惯性地摇摇头,接着犹豫一下,点点头。
这时厨房里,热水壶发出尖锐的哨声,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