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妆(全本)-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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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相信,站在原地:“你爱过我吗?”
“都过去了。”她没有回头。
85
临走前的一天,我和苏澈吃完晚饭,在外头溜达。
“你离开这里,最舍不得什么?比如吃的,以后我给你送去。”
我开他玩笑:“我姑父亲手包的馄饨,你给我送看看?”
他想了想:“那我就向你姑父学艺,学会了去包给你吃吧。”
这世界有没有女人,听了这个话,会一点不心动?我想没有。
说话间我们踱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民国建筑群,现在是S市酒吧积聚地。
“对了。”我想起来:“我还真有个事情一直想弄清楚呢,你陪我去行不行?”
“行啊。”
我们去了“浮生93”,电梯里我和苏澈面面相觑,都有点好笑。
“当时很凶的问我,你到底下不下?”
“那当时哪位,还教训我做人要低调呢。”
刚进酒吧门,一位时髦女郎手持半杯鸡尾酒,转头跟人调笑间就这么一头撞过来,苏澈的白T恤立马酒香扑鼻。
“哎呀妈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郎一叠声地道歉,迷迷瞪瞪掏了半天:“奶奶的,纸巾呢?对不起啊。”
“算了没关系。”苏澈用手扯着T恤的前襟,看看我:“那我去下洗手间。”
“嗯。我在吧台那等你。”
“这哪儿行啊。”女郎掏出钱包来,跟在苏澈后头:“哎帅哥你别跑,你这衣服多少钱我赔。”
我坐在吧台点了杯苏打水:“帅哥,第一次来这里我就想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酒保在擦拭酒杯,并细心摆放整齐:
“你说这个酒吧名?”
“嗯。”
“据我们老板的说法,浮生是欢场,转眼就散,所以要及时行乐。”他语调带点儿调侃:“我们老板是特文艺腔一人。”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谢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他看着我笑:“美女,那你对我有好奇心不,我保证满足你。”
对于这样可爱的调情,我转着手里的水杯,配合的笑笑。
笑容还没收回去,就听见旁边有人一声暴喝:
“妈的个小婊子!”
我转脸看见一个男人站起来,从头发到衬衫,湿溚溚一片。
沙发上蜷坐着的女孩,一只手里还握着个空杯,其中的内容全倾注到男人身上去了,可惜一杯好酒。
今天什么日子,泼酒节?
男人正暴跳如雷:“出来玩还装什么处女,贱人!”
BALABALA,喋喋不休,谁说泼妇一定就是女人?
我起身走过去,把女孩从沙发上拎起来,她醉眼惺忪。
男人在我身后嚷:“你哪棵葱啊你,还他妈管事儿哎?”
女孩这会儿抬头看我:“关娜?”
同时一个我听见苏澈的声音:“怎么回事?”
估计他是职业本能,此刻语气特别公事公办,跟平时的温和相异,很有几分威摄力。
那男人估计有些怵了,但嘴上还多少保持强硬:“你又谁呀你。”
这时候连酒吧保安也赶过来:“先生,麻烦您注意分寸。”
男性泼妇在几面压力下终于退却:“妈的,以后别想我来这鬼地方!”悻悻然欲走,被侍者扯住:
“先生您还没有结帐。”
一众人都把他当成笑话看。
我们三个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尤佳看上去已经清醒许多,挣脱我的手: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苏澈扬手,出租在我们面前停下,她跌跌撞撞上前,捏着车门门把冷笑:“关娜,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扳她过来,一耳光落在她左颊上。
“你搞错了,我是为了给你这巴掌。清算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
她懵住了:“你怎么知道,周明宇告诉你的?你们不是……”
我懒得多理她,转身离开。
她在我身后歇斯底里的尖叫:
“关娜,我爱明宇哥哥两年了,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你认识他几天?”
她不知道这些话有多么可笑。我忍的很辛苦,出租车开走之后,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苏澈看着我,什么都没有问,很快把话题转开:
“你走那天我去送你吧。”
“哦不用,我没什么行李,而且事先都会托运过去。”
他停下来:“那要是我坚持呢?”
我看他,这个男人一向温和妥贴,现在略作强求,也是让人不反感的姿态。
“苏澈,你特别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有过,当然有。”他回答:“高中时,喜欢一个女孩。”
“有多喜欢?”
他想了两秒钟:“算是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娶的那种吧。”
“然后呢?”
“当时高考,还有很多原因,没来及告白,大家就分开了。”
“就这样?”我有点失望。
“你确定要听?”他看着我。
“你说呢。”
“就在不久前,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她迟到了,我去路口迎她,那时候心里真是紧张,要说什么,甚至一句一句想清楚。”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我,我回头,才发现刚刚迎面而过,我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就这么错过了。那一刻我才发现,一切早就过去了。”
“这么幻灭?”
“这不是幻灭。关娜,我们都得给自己个契机,让过去的,真正过去。”
我点点头:“我明白,谢……”
“别。”他转头看我:“关娜,下次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换三个字。”
“那么。”我笑起来:“下次见。”
86
盛夏酷烈的灼白渐渐转为初秋温厚的淡黄,天气像一杯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沸水,渐渐的,余温犹在,却已是宜人的状态。
周明宇觉得自己现阶段的生活也不外如是,公司、饭局、朋友场,有一种寡淡的趣味在这样的日子里萌生。
新厂开始兴建,信任固然是交易基础,涵宇也要有一定监管力度——质量安全,工程进展,周明宇现在,相当一部分的时间都在这上头。
不是坐在名车的后座,参观名胜一样绕场一周,点头,挥一挥手,就此收工。
他得戴上安全帽,更谈不上专用路径,脚手架?该攀上去也得攀。身先士卒。
不是什么舒畅的体验,可他很享受。
劳累帮忙磨平狂乱的思念。
一切终会过去。
周明宇对于这一点越来越有信心。到了某一天,他可以跟别人谈起那个女人,用以下的句式:
她啊,至少证明我那时候还挺年轻。
多么洒脱。
这一天,周明宇赶去工地,在路上天色渐渐昏暗,最后开始淅淅沥沥落雨。
本想打道回府,思南这时候打电话给他:
“干吗呢?”
“外头转悠。”
“那别转悠了,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去,回头你又招惹一帮人,我还不够跟着烦。”
“喂你至于吗,你禁欲了?”
“禁什么禁,我就是没兴趣。”
“……算了,我今天就再荒废一晚上。”思南在那头老大不情愿:“陪你喝喝素酒,你要痛哭就在我肩上哭。”
思南之前因为尤佳的事跟他扭打一场,可最后还是气喘咻咻道:“周明宇我谢谢你,你对佳佳手下留情。”
两个人从酒吧出来,周明宇问:
“你喝多没有,别开车我送你回去。”
“开玩笑,这一点酒就想撂倒我?”思南抢过钥匙冲进驾驶座,宾利沿S型就出去了。
如果不是坐到后座的周明宇觉得不对,等思南开上了大街,估计得一头擂消防栓上,还是轻的。
周明宇伸手一摸,立刻一身冷汗,一点薄酒都清醒了:
“停车,停车!”
思南说:“哥哥,你开我玩笑不是?后头还有车等出去呢。”
“我不管,靠边,快!”
“怎么啦?你想吐?”
“吐个P!我手机不见了!”
“嗨,不就一手机吗?什么型号的,回头我让他们送十台加强版给你!”
“你他妈耳背怎么的,叫你停车没听见?”
等思南骂骂咧咧地开回原地,周明宇下车一路找回酒吧,也没看见手机的踪影。
据思南后来形容,周明宇当时就跟一辑毒犬似的,都恨不得趴地上嗅过去。
“至于吗?至于吗?啊。”思南后来一想起这事就摇头:“小周,你过回去了。”
手机里,存着他手头惟一一张她的照片,她某日睡眼惺松之际,他偶尔兴起拿手机偷偷拍下来的,颗粒很大,不很清楚,却是最后一点浮光片影。
丢失了他才知道,他有多么沮丧。
这一天他把思南送回家,然后往回开,雨越下越猛。
在一个路口遇到红灯,他停下来。视线不期然落到对面购物中心的广告牌上。
男装女模特咬着下唇,唇线勾成一段美妙的弧,笑得像一只小狐狸那样俏皮。
扫雨器在眼前摆动,这段酷似她的笑容在初秋的雨中不断明灭。
空气里,有雨水浅淡的味道。这个城市此刻于他,只剩逆行的时间。
他不知在这里停了多久,然后自嘲地笑笑,重新发动,上路。
大雨一直不停,他一路上像沿着晨昏线在行驶,窗外是陌生寂然的极夜,有一点失真感。
如果这是异世界,如果这是时空之间连接的隧道,我希望,直接回到她离开之前。
心中隐藏着这样可笑虚幻的期待,下一秒就发现,已渡到现实的彼岸,熟悉的家在路的尽头处,灯光温暖。
他从车里出来,开门,上楼洗澡,睡觉。
翌日清晨。
周明宇尚在昏然间,有人敲他的门,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小女人的声音:
“小表叔!”
“明宇,你醒了吗?”
他翻个身懒得理,这两个忒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拧开门就登堂入室。
“明宇起来。”母亲上来拍他:“带悠悠去新华书店,给她买两本学前读物。快,起来!”
“我不去我还得去工地呢。”
小把戏直接上来挠他:“小表叔小表叔小表叔!”
周明宇被她闹新鲜了,无奈:“你不能让姨婆带你去?”
“不嘛。”
“唉,你这个小家伙。”他只好伸手给悠悠:“那拉小表叔起来。”
悠悠一揪他睡衣的袖子,他立刻顺势坐起身,做出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伸手去呵她:“哎,我们悠悠力气很大嘛?”
小家伙疯笑成一团,在被子上打滚,滚歇了抱着他胳膊:
“小表叔,我想娜娜阿姨了,你让她也去嘛。”
周明宇脸上的笑容隐没下去:“悠悠乖,小表叔洗漱一下,你先去吃饭。”
悠悠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地出去了。他母亲站在门口,眉宇之间有忧忡之色:
“明宇。”
周明宇语调轻松地对她说:“您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要换衣服您不能回避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