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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负重擎天-第8部分

小说: 负重擎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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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若有所思后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我从部队转业来到福生庄的第一天起,就彻底失望了,这地方艰苦自不必说,寂寞啊,寂寞得让人心里发虚。我几乎天天盼着休息,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星期天,工长说这个月要过轨检车不休息,我那个气啊,简直无法形容。后来有人在呼和浩特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见过第一面后,我两个多月没回家。有一天她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意思,见了面后就再没有音讯,太小瞧人了。我一听是误会了,赶紧解释,人家扔下一句话,你明天回来再面谈,回不来免谈。
  我焦急地跟工长请假。
  能不能再坚持三二天?
  屎到屁门,火烧眉了!
  准一天假快去快回。
  当时我挺感激工长,真想好好给他磕个头。可没想到,夜里抢修断轨,干了一宿,一直干到早上九点多,火车汽车都误了。
  我欲哭无泪,便在心里发誓,说什么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晚上工长拎着一瓶酒到我的宿舍。给我倒了一杯,工长倒了半缸。
  工长喝了一大口,自顾自地开讲。咱们工区有一个老巡道工,过了二十七年的单身生活,每年只有几天的探亲假。到秋天他请假回家,和老伴孩子一块收割庄稼,二十七年没在家多呆过一天,这二十七年里没有在家里过一个春节。对待家里的事他“三不在”:一是爱人生孩子他不在;二是儿子娶媳妇他不在;三是母亲去世他不在……
  说完,工长把半缸酒一饮而尽,推门走了。
  工长的那一番话对我的触动太大了,比起那位老职工咱算什么呀,那位老职工身上有的东西,正是我所缺少的。
  我把酒一口喝完,给女朋友回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工作挺忙,暂时回不去。
  小王深深地吸口气说:“我也许达不到老职工那样高的精神境界,但老职工的牺牲精神令我感动……”
  小王的故事,在福生庄养路工区不算稀奇,这里哪个职工身上没有一段工作与感情的矛盾,关键是他们处理问题的心态是那么平和,把感情、家庭和工作的纠葛打理得那么通畅。
  心在此,梦在此,魂在此。这也许就是福生庄的魅力。
  平静、安谧、祥和,团结、紧张、有条不紊。
  我站在怒放的杏树下感慨许多,这是一个繁忙的工区,在这优雅而和谐的环境中,你的心灵能不平静吗?你的思想境界能不升华吗?
  时光荏苒。
  福生庄把光荣的传统继承下来,新工人参加工作的第一天,便是走进荣誉室,从传统教育开篇,认识福生庄,感受福生庄,体会福生庄,因而激发一个愿望,为福生庄做点什么,给福生庄留下什么?
  战争年代的孙丑二留下了“不畏牺牲,爱路如命”的献身精神。
  老班长藏守孝留下了“力有一百斤,不使九十九”的拼命精神。
  索进桢留下了“道钉一根筋,钉住就不松”的坚韧精神。
  巡道工闫凤有留下了“眼到心先到,思想不溜号”的认真精神。
  梁培根留下了‘宁可掉块肉,不能亏铁路’的忘我精神。
  石常栓留下了‘老牛不用催,勤恳自奋蹄’的勤勉精神。
  土专家孟志诚留下了“技术精不精,拨改曲线看水平”的求知精神。
  铁道部劳模巡道工张义明留下了“瞧病先号脉,走在道心外,精神要集中,两耳竖起来”的专注精神。
  技术尖子李道荣留下了“技术精不精,作业看道行,功夫深不深,找细见分明”的严谨精神。
  郑云典留下了“自己不走样,大家都跟上,继承老传统,干出新气象”地追求精神。
  在福生庄养路工区,这些才智超然的人们,每个人身上都可以概括出一种精神,其背后的意义,需要一本凝重的大书来述说。面对当今世界,物欲横流,感情物化,人的精神支撑日渐衰弱的时刻,福生庄工区的精神无疑是寒霜腊梅,高山雪莲,绝壁灵芝,它的出现,不啻是一记响雷。
  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
  人是应该有一点精神的。
  ……
  

就在线路边(1)
在工区里采访时,进程不是很理想,想从他们嘴里“挖”东西太难了,在线路上生龙活虎机智灵活的老爷们儿,一说自己的事儿很不好意思,总是憨笑着说干的就是这活,没什么可说的。但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故事,只不过是他们不讲罢了。根据他们的推荐,我去找副工长丁英。找到丁英的时候,他正伏在桌上下象棋,对手没有,他一个人对弈。我站在他身边看了好久,他才发现我。互让一番之后,我坐定。听了我的一番诉说之后。他说这帮弟兄们一贯是“言行不一”,谁让规章里没有讲故事这一条呢。我俩都笑。他问我要哪方面的故事。我说真实的,典型的,精彩的,能打动人的。
  他手握着两个棋子,轻轻地磕着,“典型的,精彩的,能打动人的……。”他戴了付眼镜,镜片不薄,侧面看圈也不少。思忖一会儿,他开始给我讲述。他讲话的语速较慢,讲述很细,很有感情,也有色彩。讲着讲着他脱掉鞋盘腿坐在床上,全然没有注意到鞋里散发出的那缕淡淡的“墨香”。他语言组织能力很强,讲的事情几乎不用整理加工就是一个个很感人故事。怪不得工区的工友们一致推荐我到他这儿来。
  他给我讲述了现任卓资山线路车间副主任郑云典故事。在工区里和工人们的交谈中,我多次听到郑云典的名字。但一直没有见到他本人。几次与他擦肩而过。但我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了点他的信息:父亲郑福年,福生庄养路工区退休职工。弟弟郑云飞,福生庄养路工区巡道工,可以说这是个典范,父子、兄弟同工。郑云典本人曾任福生庄第二十九任工长。从1981年接班后来到福生庄工区一直到2005年提拔为车间副主任才离开,在这儿干了25年。
  早些年,段里从其他工区调来一位工长。这位工长来到福生庄养路工区放下行李后就直奔线路上,当他放目远眺看到曲曲弯弯的大小曲线时,心凉了一半。作为一个工务人,他知道铁道的曲线多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要交待在这条连接东西的京包线的虎口要道上,他对自己没了信心。叹了口气,返回工区,背上行李就走。前前后后他在福生庄待了不到半天。郑云典在这里干了二十五年。
  半天按时间算也就只有四个小时,四小时与二十五年相比是个什么概念?要说他本人,我可以归结为三条。第一,他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工区里的大小机械只要过了郑云典的手,他就得研究得*不离十。一些小器具坏了,比如说是电动扳手、电动镐什么的根本用不着找修理工,他自己鼓捣着就修好了。工区里买的拉杆扳手不结实,用不上劲,拧不紧拉杆上的螺丝,他就琢磨着自己做了一个,到现在上线路时还在用。
  第二,他是个爱动脑筋的人。他任工长的时候,线路上钢轨接头病害时常发生,车辆走在钢轨上对接头部分冲击较大。这段线路每天通过的列车将近一百八十列,隆隆的列车驶过之后,钢轨接头部分的石砟在车轮的冲击下颠空了。每天上线路干活,接头的病害让我们的工作量无形中增加了不少。郑云典琢磨了好长时间,列车一过他就蹲在接头处观察。经过一段时候的细察,他发现车辆对钢轨接头的冲击直接作用在枕木上,枕木与石砟间没有隔离的物件,枕木往下沉的力全部分散到了石砟上,车辆走到钢轨接头处一搓一带,石砟就颠开了,我们管这种现象叫“空吊”。为了解决“空吊”给线路造成的损害,他就想能不能让枕木和石砟间隔离,试了几种办法后,他觉得,往钢轨接头枕木下面垫胶垫效果最理想。第一次他垫块小胶垫,结果没几天,小胶垫被上压下挤得没了形状。他开始往里放大胶垫,一块不行两块,在线路数据允许的范围内,他一点点地摸索、试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地整治了接头病害。仅这一项发明,就让线路的质量提高了一大步。 。。

就在线路边(2)
还有一件事儿,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事儿。
  2005年元月的一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天气寒冷,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我和副工长胡满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惊醒。郑云典在窗外喊着:“快起来,有断轨,备车,拿工具。”
  凌晨的三点钟。这个时候是一天里温度最低的时候,钢轨最容易折断。福生庄车站行车设备显示红光带,一列货物列车被阻断轨前。
  这天恰巧是个休息日,工区的人全都回家了,只剩下值班的工长郑云典、胡满才以及司机王利民和我。
  当汽车轧着厚厚的积雪驰到离故障线路还有一公里的时候,汽车颠了一下,突然熄火了。王利民重新发动汽车,车呼呼地喘着粗气不肯前进半步。我们探头一看,汽车陷到了雪窝里了。
  下了车,我们大吃一惊,雪窝的位置是河里一个冰窟窿,汽车的重量让这个冰窟窿周围的冰全碎了,河水渗了出来,把汽车轱辘包围的严严实实,一转动冰花四溅。汽车开不出来了。
  往前看,能隐隐地看到被阻列车的车头射出的灯光。我们从车上卸下急救工具,扛上趟着水就跑。湿鞋一沾雪就冻成了冰疙瘩。被水浸湿的棉裤瞬间冻得硬梆梆的。
  一条夹板将近二十公斤,再加上急救器和枕木墩子,我们连扛带抱,天黑路滑,郑云典一个跟头摔到线路上,工具掉了一地,他顾不上疼痛,摸黑捡起工具踉踉跄跄地往故障地点骨碌。胡满才也摔了个跟头,手里的零件散了一地。时间不允许我们趴在雪地里一点点地找,我们就那么在雪地里摸黑划拉,能划拉多少算多少。戴着手套根本什么也捡不起来,我们就把手套摘了。结果手套也丢了。跑到故障轨前。我们也顾不得冷。借着火车的灯光,也就是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将断轨做了急救处置。线路处理好了,列车轰隆隆地开过去了。
  列车一开过去,四周一下又黑压压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冷也不能回工区,因为还要看着线路上急救器的状态,后续还有列车,夜里是没法换钢轨的。
  站在漆黑的旷野里,郑云典问我:“冷不?”
  我上牙打着下牙说:“冷!”
  那种冷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寒冷顺着冻成了冰坨的脚向身体里钻着,腮帮子冻得硬梆梆的,张不开嘴。风不时地卷着雪粒子呼呼怪叫,四周的大山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在更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潜藏着某种恐惧,随时都会跑出来。郑云典摸着黑搂了一些枯草,堆起来,说:“点着,点着就好了。”
  我们用已经冻僵的手翻遍了全身,谁也没带打火机。天哪!那怕只有一根小小的火柴也行啊!
  讲到这儿,他扭过脸,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我看见他眼角有一滴泪珠。
  我们唯一希望在汽车上,可汽车陷在冰河里。王利明说:“我跑一趟吧,找找看。”
  郑云典拦住他:“这么冷的天,回去还得趟河,算了。”这时对讲机呼叫说又要过车。郑云典让王利明防护,老胡、我和他再次上线路。那天晚上的车真多,我们没有停的时候,上去又下来,下来又上去,一夜上就我们四个人在线路上。一到接车的间隙,郑云典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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